喧嚣吞噬着原本静谧的夜,时间被强制变慢。
孟成悦扶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忘了做出反应。
周围的起哄欢呼声被消了音。
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她只能感觉到被谢执洲高高举起,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修长的手指牢牢扣在她腰间。
分明是必须依赖他才能稳住身体的姿势,孟成悦却没有一丝一毫依附他的感觉。
她成了万众瞩目的公主,被骑士虔诚守护。
孟成悦低头,对上男人情潮涌动的眼睛。谢执洲的眼睛很亮,一如表面平静的澄澈海面,拨开云雾,是无止境的漩涡,能在顷刻间将她卷入。
她的心脏蓦地一颤。
“亲一个!亲一个!”周围掌声整齐,也不知道他们喊了多久。
孟成悦猝然回神。
“衣服脏了。”谢执洲并不理会周围的起哄声,“回去换。带换洗衣服了吗?没有我带了。”
“带了。”说话间,她被轻轻放到地上。
怕她重心不稳,谢执洲没有马上松开她的手腕。他侧了侧身,挡住了她因为湿润而变得有些透光的衣领。
张少直呼牛逼:“这默契,不愧是三岁就盖一床被子的。”
陈铭幻:“他两这配合能把你赢得裤衩都没得穿,你还敢让他们上不?”
“怕什么?”张少勾住左右两边美人的肩:“今儿我洲哥是寿星,杀了我给他助兴都行!”
一群人嬉闹笑骂,游戏扔在继续。
孟成悦却再也看不到别人了。她的世界被谢执洲刚才那个眼神勾得变缓,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这一刻她眼里只看得见他。
她的手腕还被他拉着。
谢执洲的目光在人群,嘴角微扬,侧脸清隽俊逸。
孟成悦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指尖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触感微凉。下一秒,她的手指像是被烫着,迅速缩回来。
接着是一阵无尽的心虚。
察觉到她的动作,谢执洲转头问:“冷?”
孟成悦窘迫道:“有一点儿。”
“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就好。”孟成悦怕扫了大家的兴,“你再和他们玩会儿。”
谢执洲笑了一下,拉着她往回走:“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
“……”
“唉谢执洲,你不玩儿了啊?”
“你们玩。”谢执洲说,“今晚所有开销记我账上。”
“哇哦!”底下一阵欢呼,“谢少爷,生日快乐啊!”
谢执洲看向孟成悦:“快乐。”
两人一走,汤池里一群女孩立刻八卦开了。
“我靠这是真的吗,我从来没见谢执洲牵女生的手。”
“我也没见他笑过,说实话我以前有点儿怕他,整天冷着个脸。”
“你认识他时间短不知道,以前更狠,打架不要命,只有孟成悦管得住,他亲爹都拿他没辙。”
“之前不是说他为了家里找的伴读放弃家产吗?怎么又喜欢上了沈家大小姐?”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猪吗你?沈家大小姐就是他那伴读!”
……
*
休闲区有电影院,时间还早,孟成悦打算去体验一下。
“九点半电影开场,去不去?”谢执洲的声音在阳台响起。
孟成悦正准备订票,拉开门,走到阳台:“有部美剧评价不错,你看吗?”
谢执洲换了身衣服,深色上衣被风吹得鼓起,他背靠栏杆,劲瘦腰腹在风与暖光下无处藏匿。
身材是怎么保持得这么好的。
孟成悦收回视线,不敢多看他。
“行。”谢执洲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我订座了。”
电影院就在旁边,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孟成悦这次原本就不是来度假的,一刻也闲不住。等电影开场的空闲时间,她顺便检查了一下房间配套设施。
小颖帮她定的是情侣套房,但她发现床头没有准备计生用品。
她一个电话,经理火速赶来:“孟总,您来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孟成悦客气地点了下头:“陈经理?”
“是,您还记得我。”
孟成悦没再说客套话:“情侣房是提供给夫妻情侣使用的房间,必须提供安全套。”
“啊。”陈经理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您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准备。”
“还有。”孟成悦指指冲身室挂壁:“浴袍,浴巾,防滑毛巾需要用中英双语贴好标签,消毒后需要主管签字。如果有客人投诉卫生问题,主管一次警告,第二次开除处理。”
小姑娘说话声音温温柔柔,也没什么架子,但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她对工作的严谨用心。
陈经理对这位小老板萧然起敬:“好的孟总。”
“安全套的品牌您去谈,尺寸必须齐全。还有,一次性卫生用具必须达到医用标准。”
“明白明白。”
陈经理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把避孕套送过来了。
“品牌暂时还没确定,不过我问过小谢总了,他说这个尺寸可以。”
孟成悦:“……”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电影开场后,孟成悦才发现是情侣座。
影院光线昏暗,是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没什么可挑剔的。
美剧的精髓就在节奏快,台词没说几句男女主就滚到了一起。
孟成悦刚认完女主的脸,男主居然又和另一个美女滚到沙发上。
“……”
她转头,谢执洲也正好在看她。
她默默移开视线,不经意看到旁边一对小情侣亲得难分难舍。
孟成悦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过脑袋,再次对上谢执洲的眼睛。
“……”
他似乎不满她看电影不专心,捉住她的小手指,轻轻捏了下。
这一下,像是触动了她的什么开关。孟成悦的心思再也没办法集中在电影上了。
*
电影散场,还没到十二点。
孟成悦从包里拿出准备的第二份生日礼物。
“送你。”她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是她亲手制作的杯子。
图案上的梨花是她亲笔画上去的,因为颜色太淡,烧了好几只才成功。杯盖上那两朵小梨花她捏了一个多小时。
谢执洲看了一会儿:“你弄的?”
孟成悦不太想承认:“不是。”
谢执洲低笑:“市面上买不到这么丑的。”
孟成悦噎了一下,伸手:“……那你还我。”
谢执洲举起杯子,孟成悦跳起来也没够着,他笑起来痞坏:“不还。”
像是怕她再要回去,他招手叫来服务生:“送我房间。”
“好的谢少爷。”
孟成悦声音闷闷的:“不是嫌弃吗。”
“不嫌弃。”谢执洲敛眸,突然正色道:“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他不正经的时候,孟成悦恼得牙痒痒。他突然正经,她又心乱如麻。
回去的路上有小桥流水。
静谧的小径,淅淅沥沥的清脆叮咚声敲动心浪,孟成悦的心情无法平静。
她看向溪流,弯月被囚在潺潺溪水中,却甘愿随波光而动。这份纵容,像极了爱情。
孟成悦第三次抬起头看身边男人。
第四次,谢执洲侧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想说什么?”他问。
她只是忍不住想看他。
感觉他今晚特别好看。
“那个……”孟成悦胡乱找话题:“钱,给了吗?”
谢执洲微愣,随即,他漂亮的眉眼舒展开:“财迷。”
“我就随便问问,你举我那么久,也挺累的。”
“给了,一会儿转你。”
“哦。”孟成悦觉得糟糕极了。
他会把她当成抠门儿拜金的人吧,玩个游戏还追问奖金,是有多小气!
“当年爷爷收回所有预备给我的股权。”谢执洲轻描淡写道:“那时候我心想,没钱也没事儿。”他看向她,漂亮的眼睛染上笑意:“现在想想,幸好。”
孟成悦不知道这些事:“什么时候?”
谢执洲:“你跟我冷战,我冲动之下向你求婚那次。”
孟成悦呼吸停了几秒。
“也不算冲动。”谢执洲长睫微垂,神色看上去比平时严肃许多,但他语气很平淡:“我想了一整夜,准备了好几天。”
孟成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下意识逃避想起那个事,以为这样就会让愧疚感减少一些。
但这么久过去了,自责感一点也没减少,反而每一次想到她目送少年狼狈转身那一刻,心脏都还是会抽着疼。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歉意。
她可以不接受他的示爱,但她没有权利否定他的真心。
那时候她一句“只是习惯”,否定了少年一腔热忱,也违背了自己的心。
“谢执洲。”孟成悦停下。
谢执洲转身回望她。
孟成悦对上他的目光:“你能不能……”她的声音被弱化在溪流声中:“别再报复我了。”
谢执洲眸光微动,薄唇轻抿,看不出情绪:“不能。”
孟成悦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她仓皇往前走出几步,掩饰着慌张:“没关系,我——”话没说完,她被身后的男人扯了回去。
谢执洲托住她的后脑勺,拇指压在她嘴唇上,他瞳仁剔亮,细碎光芒中隐约有她的脸。
下一秒,他低头,吻在了他的拇指上。
溪流声戛然静止。
孟成悦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嘴唇上。
她的下巴被抬起,隔着拇指和他亲吻。
谢执洲抬起头看她,像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见她没反应,他一点一点挪开拇指,再次低头。
这一次,孟成悦感觉到了他温软的嘴唇。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吮舐,像在品尝山珍美味。
过了很久,抽离的意识回笼,耳边终于有了溪流声。
孟成悦睁开眼睛,睫毛覆上了一层湿意。
谢执洲用力将她扯进怀抱:“不许哭。”他语气肯定:“我没弄疼你。”
他一定很紧张,否则声音不会发颤。
孟成悦想碰碰他的脸,他突然控住她的手:“你别再哭了。”谢执洲似是做出了妥协:“不是在报复你。”
在她茫然的目光中,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非要给刚才那个吻找个理由,就当是帮我实现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