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怪我。可若茗你也知道,程家的事情,我向来都不过问,门徒子弟里我也没一个相熟的。只程净一人还能与我说说话,他却也说我不是灵师,从不和我讨论修灵之事和宗内赏罚的。”
程若茗别了她一眼,“我知道。”
“这次家里要办五灵荟,我也是很欢喜的,可爹爹却说此事与我全然无关……”她抽了抽鼻子,泪水翩翩洒落,“明明就是在自己家半好事儿,我却得像个外人一般,程净竟还跟爹爹说,要把我送出去!”
“他想把你送去哪儿?”程若茗皱眉,问了她一句。
“不知道,我也是偷偷听到的,好在爹爹还算疼我,没同意,不然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孟良语心道,你那爹爹哪叫什么还算疼你啊,他怕是疼惨了你吧。
程凝又道:“我上午就听见程净给若谦安排差事呢,说让他跟各个门口的人都吩咐好,不让你上终南山,也不让你参加那个五灵荟。”
程若茗冷哼一声。
程凝接着说:“我虽对家中那些高深之事一无所通,却也知道你为那五灵荟准备了很久了,若是连终南山都不让你上,你肯定会不高兴的。”
程若茗听着,面色倒是缓和了些,语气也不那么冷了。问她,“然后呢?”
“我从中午开始,就在找你了,各个门轮番找,找了三遍了才在这里找到你!”
“你找我干什么?”
“我要带你进去啊!”程凝天真的笑了笑,“他们不让你进,可是他们不敢拦我,我领着你们上山的话,程净就不敢说什么了。”
程若茗愣了一下。
她竟是从中午开始……就在到处找自己了么?
终南山的门有几十个,她一个大小姐,穿着锦衣华府,独自一人在山上跑来跑去的,连个侍女也不带。
程若茗抬头望了眼天,“这都快天黑了,你跑了这么久?”
程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忸怩道:“也没有,我还在河边歇息了一会儿的。”
柳真不发一言,孟良语服了扶额,程若茗叹了口气。
说实话,孟良语想过这大小姐很多种可能的样子,刁钻的,阴损的,轻蔑的,高傲的……却怎么也没能料到,传说中的大小姐,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姑娘。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程凝拉着她,便往里走去,方才拦了她们的那个程氏小徒,一脸的惊诧,跑到程凝面前磕磕巴巴的劝道,“大小姐,这样不行啊!”
程凝一拧头,“怎么不行!程净往日里也没少带狐朋狗友上山,他还带回过舞女歌女的,我爹都没说什么,怎么现在我要带人回家,你们就非得拦着我?!”
“可是大小姐,净公子吩咐过了——”
“净公子吩咐的?”程凝扬了扬语调,不悦道:“程家现在是程净做主了?我爹说的话都不顶用了是吗?”
那小子赶忙拂了拂汗,紧张的说:“自然不是……不敢不敢。”
程凝一扬眉毛:“那你还杵在这儿。程净若是问起来,你只管说是我逼得,他还能怎么样?”
不敢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啊。谁叫您是大小姐呢。
几人松快的上了终南山,大小姐一路上叽叽呱呱讲了一大堆东西,却是谁也没听进去。程若茗心有烦事,孟良语也有担忧,柳真则是不感兴趣。
程凝将她们送到了程若茗之前住的偏殿里就走了,临走前还愉快的说自己明早再来玩。
孟良语望着她那五彩缤纷却轻快灵动的背影,只觉得有些一言难尽:“阿茗……你这表姐,向来都这样?”
程若茗翻了翻眼,意思是,她可没当程凝是自己表姐。
顿了半晌后,她又说了一句,“她太蠢。”
“蠢怎么了,”孟良语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挺可爱的。”
这话一说完,程若茗顿时就卡住了,猛地向她盯了过来,眼神如刀似枪。
“怎么了?”孟良语低下头往自己身上环视了一遭,“我身上有东西?”
柳真说有些事,之前就和他们分别了,想来是在山上还有什么熟人要去会见,二人便也没多问,只说会给她留个门。
此时月已上梢头,暗里无声留。这屋里只她们两个,程若茗的屋子又常年未修葺,还有丝丝凉风从门窗缝里钻来,环在人身后。孟良语被她这么一看,倒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怎么……了?”孟良语哆哆嗦嗦的朝身后看了看,看到身后那个黑魆魆的鬼影,顿时吓得腿脚一抖。
“怎么了?”程若茗猛地踢了凳子站起身,还顺手拔出了皎霜冲着来人。
孟良语这才想起来,鬼,程若茗是看不见的。
她呼出口气,理了理裤脚衣领,“没事儿,我吓你呢。”她笑了笑,抬着程若茗的手将皎霜推回了剑鞘,然后不动声色的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若茗却依然目光清冷的盯着那个方向。她确定那里有东西,孟良语的眼神骗不过她。
她皎霜仙子好歹也是个遗世灵师,虽没什么阴阳眼看不见鬼魂实形,却也能轻易感到鬼身上的阴气,再不济也是能看到一团烟雾的。
可这只鬼……皎霜仙子皱起了眉。
太干净了。她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邪。
孟良语握了握拳放在唇边,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
程若茗见她这幅心里有鬼面上有二十只鬼的样子,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故意扬了扬眉,问她:“怎么了?你嗓子不舒服么,要不要喝些热茶?”
孟良语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了一阵。程若茗倒了茶递到她手边,唤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要去接。程若茗就那么盯着她,孟良语被看的脸上直冒气。
“我……那个,就是说啊,呵呵呵呵,”孟良语舔了舔唇,不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我是说你的茶还挺好喝的……”
她明明方才还嫌弃她的茶味道太淡,喝不惯。
“你真是……”程若茗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太不会装了。”
孟良语被戳穿,只能干笑了两声。
程若茗施施然起了身,大大方方冲着门口一拱手,傲然道:“失敬了。敢问阁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