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虞淑瑾上班不像陈效邦那样规矩,她是有些随便的。她在公司的时候,就管管采购部的事,不在的时候,就都撂给刘佳慧、薛咏梅和师攻玉、齐美琼处理。如果涉及到技术方面的事,虞淑瑾就几乎只相信梅斯柏一个人,就好像技术部只有梅斯柏一个人懂技术一样,没有他确认一件事,她就让它悬着。
如果不是在上班,则非但梅斯柏,还有其他一些人都不知道怎样称呼虞淑瑾才顺口:叫她小姐,她太老;叫她老板娘,显得俗气;叫她夫人,好像附庸风雅。既然她能屈尊来上班,那大家就正好叫她虞经理,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其实,虞淑瑾问梅斯柏的所谓技术问题都比较简单,如:“1恩格丽尺等于多少毫米?”“哪种安全夹头是带轴的?”“当零件尺寸为1米的时候未注公差范围是多少?”这类问题,技术部每个人都可以回答。但是,既然虞淑瑾只问梅斯柏,那么他也只好亲自回答或去查手册,然后再告诉她。陈甫正向虞淑瑾提过意见,要她照顾一下技术部其他人员的情绪,不要太倚重梅斯柏一个人,也不要让梅斯柏做过于琐碎的事,但她没有听。虞淑瑾和陈甫正不一样:陈甫正喜欢拐弯抹角,从来不会喜形于色;而虞淑瑾则比较外向、直爽,所以,往往见到梅斯柏就会笑,因为她知道梅斯柏在琳达的重要性。梅斯柏其实不好意思承受厚爱,因为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而已,并不是一个财神爷。再说。他在工作中。一不小心也难免会出错。因此。他始终得意不起来,多半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职业病。
相对于虞淑瑾熟悉采购业务来说,陈效邦熟悉设计工作的进程要慢很多。为了让他尽快进入角色,等他抄完三角包覆机送料机构后,梅斯柏就让他帮童梦瑶分解零件。一些常规的设计项目,总是童梦瑶画装配图,陈效邦画零件图,完成后交由梅斯柏审核。
由于没有一点机械加工的实践经验。陈效邦在理解零件的加工过程方面总是有障碍的。梅斯柏明确提出,应该去现场亲自加工几个零件。陈效邦也觉得有必要,于是就跟陈甫正说了。
为了到现场实习,陈效邦还到仓库找了一套旧工作服穿上,这样才显得和现场员工一样。
梅斯柏奉命找到时润根,说明来意后,又提出:“最好是找一个车工当陈效邦的师傅,最好是不知陈效邦的底细。”时润根推荐了一个叫罗会宁的女工,她是才来一个多月的老师傅,技术很过硬。梅斯柏先交代陈效邦:“你一切要听罗师傅的安排。等你能车制一套m10的螺栓螺母了,就结束这一阶段的实习。”梅斯柏又交代罗会宁:“我们的这位年轻工程师没有接触过金属切削机。你要从头教起。严格要求,不用客气;安全第一,学习第二;专心传艺,少说闲话。”
罗会宁三十几岁,看上去很能干,也很会配合人,就问梅斯柏:“他叫什么呢?”梅斯柏答道:“叫他小陈吧。”罗会宁根本不知老板姓甚名谁,更猜不到陈效邦是谁了。她好像缺乏信心,担心自己会不能胜任,也不知从何做起。梅斯柏为了鼓励她,又把具体的实习项目写了下来:
1.用铁钩清理切屑;
2.使用顶尖支撑工件;
3.必要时协助加切削冷却液;
4.下班前清理整机的切屑,抹拭车削机特别是导轨,给车削机加润滑油;
5.学会装卸工件;
6.能磨制常用的车刀,并学会装夹刀具;
7.学会操纵杆操作,并能使用调速手柄;
8.学会使用游标卡尺、深度尺、千分尺等测量仪器;
9.学会中心钻头、麻花钻头、丝锥、板牙的使用;
10.学会加工一套m10的螺栓螺母(图面稍后提供)。
看完以上实习项目后,罗会宁笑了: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难的。
就这样,陈效邦就开始学车工了。实习项目虽然都是一些最基本的技能,但对于陈效邦来说,没有师傅教还真不行,于是他虚心地跟着罗会宁学习,一点都不敢松懈。
在罗会宁的车削机附近有一个钳工工作台,陈效邦实习期间,梅斯柏每天下午都会下来,在工作台上做一些零件修磨的工作。有一些导向块,连钳工自己都嫌麻烦,但梅斯柏正好用来消磨时光,就借来金刚锉刀,摆开架势锉了起来。他做得还挺顺手的,最后将过渡圆弧修磨得非常光滑流顺。客户应该想不到,这些导向块竟是琳达的总工程师亲手修磨出来的。
经过两个星期的实习,陈效邦终于在罗会宁的指点下完成了螺栓螺母的加工——确切地说是车削加工。零件还没有完成最终制作,因为螺栓螺母的六方尚未加工。陈效邦拿着零件,皱着眉头,似笑非笑的;罗会宁也似笑非笑的。
“师傅,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陈效邦问罗会宁。
“我只能做到这样,你去问梅工吧。”罗会宁说。
陈效邦就去对梅斯柏说:“罗师傅也不会加工六方,怎么办呢?”梅斯柏就跟他解释起来:六方一般是安排在铣削机上加工的。至此,陈效邦已经圆满完成了实习任务。他还将两个零件带回办公室,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当作留念。
有了感性认识的陈效邦再跟着他的“梦瑶姐”搞设计自然思路就清晰得多了。经过半年的努力,陈效邦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些小的设计项目了。
陈甫正很高兴,就在家里口头考核陈效邦。
“陈工程师,你搞设计也有半年了,明天能不能拿出一个得意的作品来给我看看呀?”陈甫正问。
陈效邦一听,觉得不对头,就回答道:“机械设计一般不叫‘作品’,只能叫设计成果。”
“不错,你能这样回答我说明你没有白呆在技术部。”陈甫正高兴地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作品’代指什么吧?”
“知道。我明天给你看一套图面,装配图是童梦瑶画的,零件图是我画的,可以吗?”
“最好是装配图和零件图都是你画的。”
“那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
“两个月够了吗?”
“应该够了!”陈效邦说完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啦?不开心吗?”陈甫正问。
陈效邦低下头,似有难言之隐。陈甫正看着陈效邦,等待着。
陈效邦在家里和在公司简直就判若两人:在家里他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在公司,他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也很爱面子。另外,他在家里的时候,对各人的态度也有很大区别。
陈效邦曾几次向陈甫正要钱,陈甫正都没有给。在琳达上班都半年多了,陈甫正连一次工资也没有给陈效邦发。
这时候,陈效邦又想到这件事上去了,于是就忍不住而提了出来,父子俩便又老调重弹了一回。
“陈董,你给我发一次工资好吗?”陈效邦的样子有点可怜。
“钱脏呗!”陈甫正说。“另外,我们为你设置了一道行为底线,那就是不能让你接触钱,一旦你都要直接数钱了,说明公司也就该关门了。”
“我在玛里的时候身上都带钱的,没有钱实在不方便。”陈效邦说。“在玛里人家欺穷,在华夏恐怕也一样吧?”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怎么会穷呢?你有好几亿呢!”陈甫正说。
他的表情好像是着实替陈效邦高兴似的。
“可是,”陈效邦说,“我的口袋里没有钱呀!”
“你有别墅住不是?”陈甫正耐心地说。
“可那是你的呀。”
“你有车开不是?”
“那是辆便宜的面包车。”
“你不要光想到财产,还要想到责任——你不能坐吃山空,你得设法使资金成长。你现在坐在梅斯柏前面,你就是副总工。将来,等我退休了,或者我觉得你堪当大任了,就让你接替我当董事长。你现在跟他们坐在一起,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了解他们的工作过程,以便你以后作出正确决策。公司的管理模式总是要变的,不可能老是像现在这样。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没有必要带钱。你穿的是名牌,这个归你妈负责;你的日用品,你妈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你住别墅,物业管理费、水电费不用你交,我会安排人去交;你的面包车要加油,要维修,叫罗杰华就可以办;你吃饭也不用掏钱;你要接受培训,费用有财务的卢晓芳帮你交;你的电话费自然有财务帮你交。”
“我到街上要上厕所,你总得给点零钱吧?”陈效邦说。“如果交女朋友呢?我总得请人家吃吃饭,或者别的什么娱乐,或者送点礼物什么的。”
“好了,好了,你别闹了!”陈甫正还是和以往一样坚决不答应。“不管你哪里要用钱,都可以叫人帮你打点,用不着你亲自数钱。”
“我领不到工资,总觉得没有成就感。也可能因为是你的儿子,就再不会有成就感了。”陈效邦还是不服气。
“你不要以为做我的儿子就不会有成就感。你的责任是很大的,当然发挥的空间也就很大。不要总在乎口袋里有没有装钱,你又不是打工的!”
陈效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只得作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