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卡托尼克研究院……
饰非听后若有所思,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所学院的名字。
还在监狱中时,他就对此有所耳闻。那位已经丧身在风暴中的安德森典狱长的女儿就在这所学院就读,在爱丽丝和典狱长的闲聊过程中,典狱长曾无比骄傲地提到过这一点。
当然,从当时典狱长的态度来看,他的女儿应该只是在学院的普通院系学习,和社会上的大部分学生不同,她并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术式或是和神秘相关的东西。
但在敦威治时,饰非从过路的人口中也对学院有所听闻……学院当时正派人在敦威治地区进行论文的调研。似乎是在开展某种研究。
而和学院相关的另一个人则足够饰非引起重视……阿·迪斯塔特。在饰非去女监和她进行的那次接触中,她亲口所述,她所做的食血鬼研究是在密斯卡托尼克研究院进行的课题。师从的教授则是……
有关那个名字,饰非闭上眼睛进行回想。而后,略显复杂的四字音节的姓浮现在脑海当中——莫里亚蒂。她说,她的课题教授是莫里亚蒂教授。饰非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而爱丽丝则在忙着解决羊肉,顺便从饰非盘子里偷了一块海鲈鱼走。
解决完两块美味之后,她继续用汤勺舀起盘子中残留的酱汁。她用佐餐面包吸满了酱汁后,将其一口塞进嘴里。
“学院拥有全联邦最大规模的幻想生物标本馆,幻想生物分级与分类学更是在学院中起源,是学院的王牌专业。”
“从这点出发,你一个奇术师如果有机会去学院看看的话或许好处会不少哦,毕竟你们的那些灵性材料全是要和幻想生物打交道的嘛。”
“还有传言,说是七幕剧这一体系的提出者也曾在学院内做过挂名教授,这个传闻一举让学院在世界闻名,毕竟,七幕剧的影响力太大了,它彻底规范了现行的术士等级制度。”
“要不是这种原因,以密城本身的规模和城建面积而言,怎么看都不会成为能与金斯波特和大都会平起平坐的知名城市。”
“密城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学院运转,因此城市本身的经济条件可以说是萧条都不为过。这一点,就要仰赖它毗邻的联邦经济中心,大都会了。”
“从密城城郊驱车去往大都会,仅仅只需不到一个小时,两城之间也有城际公交连接,有不少密城人的工作地点实际上是在大都会。”
将密城和学院的基本信息都说给饰非听,爱丽丝这顿吃的很高兴,她打算找侍者再多要一份羔羊肉。
但很快,她注意到饰非面前盘子里的海鲈鱼基本没动过后就打消了念头,转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饰非。
饰非领会,将盘子推过去,顺带,他又找侍者多要了一条餐巾,好帮女孩清理嘴角的狼藉。
“听上去有机会的话,的确要去学院看看。”饰非一边为爱丽丝擦嘴一边说道。爱丽丝听后表情玩味,女孩挑动眉梢:
“难得看见你会什么东西表现出这种主动的兴趣。”
“我只是听了你的描述,觉得学院会是一个比金斯波特更有趣的地方。”
“那当然,你知道吗?现在是四月底,马上就要到五朔节了,到时候,学院会在整个密城举办盛大的节日典礼。”
爱丽丝说的倒是兴奋,但忽然,女孩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看着饰非用长袍藏起来的手臂,在其左手还挂着解开了一半的手铐。
“真可惜,你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不过如果让我投票的话,我会在审判上投你无罪哦。“
“哪怕你知道我对无辜的平民狱警下手过,你也认为我无罪?我果然还是不相信你,坏女人小姐,你的性格真的很恶劣,绝非圣女善辈。“
饰非试图旧事重提,但这次爱丽丝不接话了,她顺势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夜幕已经降临,列车呼啸着穿过平原,正驶入一条隧道。昏黄的侧灯将隧道内照亮,乘客们的耳边则尽是列车的鸣笛声。
“审判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司马老大一直对这个讳莫如深,所以,如果我被判有罪,下场会很惨吗?“
“这个我也无可奉告哦,骗子先生,毕竟我也没接受过审判。我出身是背靠家族的,虽然我并不想提起它,但它的确为我的术士身份提供了背书作为证明。“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意识到自己这个答案对于饰非没有帮助后,她再次琢磨一下,补充道:
“但我听说过,有人在审判后喝下了【勿忘我】提供的魔药,永久丧失了对自己术式的记忆。”
“有的人被软禁,没得到联盟的允许前,不允许踏足外界。”
“有人死了,有人成为了幻想生物的饲料……不过,这些都应该是罪大恶极的人吧,骗子先生你觉得自己到了那种程度吗?”
爱丽丝投来俏皮的视线,她注意到自己说的越多,饰非的脸色就越阴沉。
这女孩是故意的,她故意捉弄饰非。想到这里,饰非替女孩擦嘴的力气不由得变大了许多,女孩一时间吃疼,发出小猫般的呜呜声。头顶的红色贝雷帽因此歪斜,让她不得不用双手将其扶正。
女孩当然想发声制止饰非这种公报私仇的恶劣行为,但在她开口前,她突然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表情瞬间就又变的狡黠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的话……我听说,你们奇术师都掌握了一些占卜的技巧,给自己的命运占卜一轮如何?”
爱丽丝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了饰非手腕上的灵摆。作为术士,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鹈鹕岛上时,她就注意到饰非多次利用这个东西进行占卜,但其中具体的原理她却不知。
现在提起这件事,显然是女孩对此有兴趣。饰非被提醒之后同样也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灵摆。这灵摆出自鬼谷子之手,还算是两人结为师徒的证明。
再一联想到现在的处境,饰非哑然失笑。他示意侍者将被爱丽丝吃空的餐盘全部收下,餐桌上只留下葡萄酒杯,他在前面清理出一片空间,然后,小指沾酒,开始用酒液在餐桌上绘制什么。
“这是……”爱丽丝好奇地探出头来。
她原以为骗子先生会随便摆弄一下灵摆,象征性占卜一下就结束了。但看眼前这家伙搞出的阵仗,这似乎是一场正式的占卜?
“我在定宫。”饰非轻声回答。然后,他分别用酒水在餐桌的八个方位画上了对应的卦象。他想了想,又将一把汤勺拿过来,放在餐桌中央。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占卜方法……”爱丽丝越看越奇怪,只能发出困惑声。
饰非听的倒是好笑。身为不列颠尼亚人的爱丽丝当然不会见过这种占卜方法。不论是新大陆还是旧大陆,其所惯用的占卜,都来自于西奈半岛的吉普赛人。
吉普赛人精通使用水晶球,灵摆,塔罗牌这样的媒介作为占卜素材。其形式自由,占卜时没有太多仪式感,更像是即兴而为。
这种占卜方法又被叫做快速占卜,方便在平常使用。因此才广为流传。
但这次的占卜毕竟是面对自己的审判,饰非不希望有任何闪失。所以,他还是要拿出一点真本事的。
定九宫以演化八卦,中位行炁以夺四象。
饰非回忆着记忆深处的那句口诀。那是他尚是一位孩童之时就牢记在心的东西,而现在,即便时隔多年再翻出来,依然记忆犹新。
他伸出手,将手指按在了餐桌中心的那只汤勺上。手指轻轻一推,汤勺便开始匀速转动。而就在转动的同时,饰非用另一只手沾了酒液,开始对餐桌其余方位的卦象进行调整。
“八卦之术?”一旁的走廊上似乎有人路过,而此人路过时恰好看见饰非正在做的事情,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惊呼。
饰非正专心在卦象上,无暇去看身旁。但爱丽丝还是有空闲能去招呼来者的。
女孩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秃顶的,脸上长了疖子的老头站在餐桌旁瞪大眼睛。
他大概六十岁出头,满脸都是皱纹,皱纹的缝隙中也夹了几颗疖子,以至于整张脸格外丑陋。
他一张嘴就露出沾满污垢的牙缝,但和他相貌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穿了一件干净的道袍,手上正端着一块八角形的罗盘。
道袍正是东国的扮相,但老头却并非是东国人。他见爱丽丝投来视线,便立刻向这漂亮的女孩行了一礼,然后,他自我介绍道:
“冒昧打扰了,小姐,但老身只是见到这列车上还有人会这八卦之术所以感到有些惊奇。”
“我叫普洛,熟人都称呼我为普洛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