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中都,赤阳府
赤威园静悄悄的,只有石忠一人立在园子正中的石板广场上,他一手叉腰,一手拄着那柄鲜血淬成的老剑,在西桐飘下的黄叶中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大将军。”突然,有两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石忠听到有人喊他,他立刻扭头一看,见到了满身黄沙的赵嘉与余进二人。
“还是没拿到吧?”石忠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大将军。”两人脱下枪纹豹花袍,一边抖下粗糙的沙粒,一边说道,“遂煌峰上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谁说不是呢。”石忠淡然地说,“真正的宝物早在当年就被不死之魂藏到了林山,他投降的时候骗了纳皇范修与中都大将军于汐。所以,那东西在遂煌峰上没有,天江北的古庙里也没有。可陛下他就是不死心呐。”
“最大的问题在于袁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赵嘉一针见血地道,“就算知道遗宝在他手中,我们也无处去寻。”
“对。”石忠缓缓点着头,然后开口说道,“这样吧。余进,你立刻拿了我的手令过去,让豹卫一二两队即刻出发,沿着天江寻找袁基的下落。”
“是。”余进拱手道。
“赵嘉。”石忠又喊道。
“末将在。”赵嘉上前一步应道。
“我要你去找另一个人。”石忠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是谁?”赵嘉问道。
“全机门掌门,范天损。”石忠阴沉地笑道。
“大将军。”赵嘉不解,“我们为何要去寻那避世的懦夫呢?”
“你只知他是范天损。”石忠诡秘一笑,接着说道,“却不知他在入全机门前名叫范授。”
“范授、范授……”赵嘉反复念着这陌生的名字。
“你只要控制了他,便可以控制谢娇。”石忠一边轻抚手里的老剑,一边慢慢说道,“一旦控制了谢娇,纳北的土地便是我大赤的了。”
赵嘉沉吟半晌,突然明白过来:“这范授莫不是他?!”
石忠看赵嘉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就是他。”石忠点点头,缓缓说道,“因为‘无双一帝’的预言,很多国家的皇帝都没让长子继位,纳国,也不例外。”
于是,赵嘉又提起他的“赤威扫天下”禁军刀,向石忠讨了匹赤红色宝马骑了,然后领着他豹卫四队的全体禁军们,又渐渐消失在了无垠的黄沙之中。
赤国人已经开始行动,而作为遂煌县禁军返回水王岭的朱沅翰却无所事事。由于这里远离前线,他们虽然名为禁军,却只是整日操练兵马,或者奉命剿灭一些流寇。
朱沅翰站在山贼的虎皮凳上,一手扶着刀,另一手指着禁军们大声喝道,“把箱子统统抬走,刀枪捡好的扛了!动作快点!”
“还有那个。”朱沅翰抬手就给身旁经过的军士一下,“找一找山贼头子的武器,我见得他曾经用过‘红狼’。”
“禁队首。”就在这时,着禁军服的魏彻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封信,走到朱沅翰身旁低声说道。
“什么?!”朱沅翰似乎有些吃惊,他急忙扯住魏彻道,“你再说一遍。”
魏彻将手里的信展开,交给朱沅翰,让他阅读里面的内容。
朱沅翰颇识几个字,他将信纸拿在手里,轻声读道:“纳国残兵勾结江湖势力,昨日于天江县策划暴动。暴乱中,县总县察皆已殉职,一名管领伤重不治而亡。今特派禁队首朱沅翰前往天江,消灭暴乱者。接到命令之日即当率兵出发,不得有误。”落款是王雄,下面有军部批准的章。
“呸!”朱沅翰吐出一口唾沫,然后将靠在虎皮凳旁的一包金银一脚踢翻,大喝道:“魏彻!叫他们集合!”
“全体集合!”魏彻绰起一柄遂煌长刀,围着刚攻下的寨子转了一圏,向这一队的禁军挨个下令道,“集合!集合!都去前面的虎皮凳上找朱禁队首!”
“齐了么?”朱沅翰问最后赶来的魏彻。
魏彻清点一番人数,然后站直了身子道:“二十名禁军已全部来齐。”
“你安排一个兄弟,把这东西交给本地官长,免得他到处寻我。”朱沅翰把那封有军部印章的信递给魏彻,然后大声说道,“其余人随我一道,立刻出发,赶赴中都!”
于是,除去那名送信的禁军,朱沅翰等人当即开拔,径奔中都天江县而去。
朱沅翰等人快马加鞭,于两日后的深夜来到天江城下,他下马看时,只见城头的火把腾地燃了起来,上面一个声音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接着便是拈弓搭箭的声音。
“我是禁军队首朱沅翰!”朱沅翰一边应着一边打手势让自己的禁军们弓箭上弦。
城头沉默半晌,又一个声音道:“我等是天江县军士,专等朱禁卫长到来。说出你的队部番号,我便命人打开城门!”
朱沅翰听完冷笑一声,一箭射在城墙上喝道:“我乃禁军队首,哪是什么卫长?你等莫不是纳国的奸细?”
“这是我的军证。”上面那个声音说着竟然真的扔下来一本军证,然后大喝道,“你且细细查验,若是信我时,便报出军队番号。若你是纳国奸细,我这满城乱箭,定教你惨死城下!”
朱沅翰捡起那人的军证,借着火把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大水永宁州天江县一卫卫长戴遂强。
看到这里,朱沅翰才忽然忆起,中都之战后天江县是归王雄部驻防,而刘饮骢被擢升管领后所属的恰是王雄麾下的四营。
于是朱沅翰便抬起头,高声问道:“你等可认得刘饮骢?”
城头立刻答道:“四营管领已随王州统西征!快快报上你的部队番号来!”
此时,朱沅翰基本已经确信城头之人属于大水军队了,他连忙高声说道:“我便是永宁州遂煌县二营一卫一队队首朱沅翰。”
“是了。”城头的人验明了部队番号,很快便来给朱沅翰开了城门。
“禁卫长。”城门一开,就有名壮健军士走到朱沅翰面前行礼,“卫长戴遂强前来参拜。”
接着,就有几个本地军士来把朱沅翰的马牵了。
朱沅翰还了个持械礼,然后收了刀弓,随那戴遂强一起入了城。他看着城里漆黑一片,便问道:“城内的其他军士呢?为何就你们这些人?”
“王州统率领大军奉命西征,这城内就只剩我们一营左右的人了。”戴遂强道。
“我听说城内发生了暴动。”朱沅翰道。
“是的。”戴遂强点点头道,“王州统委任官长为我们这营的管领,同时授禁军卫长衔。正是要官长率领我等剿灭叛乱。”
“难怪你一直唤我为‘禁卫长’。”朱沅翰恍然大悟。
正走着间,朱沅翰突然看见前方有株几人合抱的大树。想来是那树喜好吸收某种有色矿物的缘故,大树周身的枝干叶子皆苍翠欲滴,且树皮缝隙中闪着点点蓝光,在那漆黑幕布般夜空的衬托下,真是分外好看。
“那是什么?”朱沅翰一时忘了暴乱的事,他提着刀便朝着大树走去。
“管领,那是神木。”戴遂强与魏彻随即跟了过来。
“什么神木?”朱沅翰正说着,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那神木上似有刀伤。
“管领看到上面的刀疤了么?”戴遂强指着那神木道。
“我正想问。”朱沅翰点点头道。
戴遂强接着说道:“这棵神木,原产禹国西南的蛮夷之地。它除了周身翠绿,皮有蓝光之外,还有一种特性最奇。”
“特性?”朱沅翰愈发奇道。
“这神木若遇阳光,则可无限生长,不朽不灭。而且只要树根未死,它便总能枯叶再长,甚至断枝重生。加之神木璀璨缤纷,所以历代纳皇都用过此木来雕刻他们的塑像。”戴遂强指着那树上的刀疮,继续说道,“这块疤痕正是那范修像被剜下后留的。”
魏彻听到这里,猛地掣出腰刀,大喝道:“我要把这为暴君塑过像的神木连根拔起!”
“不可。”戴遂强连忙劝住魏彻,“水将军有令在先,此树要留到水王迁往中都之日由他来亲自烧掉,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动的为好。”
“知道了。”朱沅翰听在耳里,只是继续说道,“这些以后再提,先告诉我今晚歇在哪儿?”
“是这样的。”戴遂强慢慢解释道,“其余达官显贵的府邸都在中都之战时被烧掠一空,现只剩下些断壁残垣。唯有那中都大相月克纯生前居住的府邸,由于是王州统率部拿下,因此无人敢去抢夺焚毁,管领暂且就在月府歇下吧。”
“嗯。”朱沅翰点点头,对戴遂强道,“我今日便在月府下榻。明日一早,你集合齐兵将,在那月府大院中等我,我要点兵。”
“是。”戴遂强躬身拱手应道。
“记住。”朱沅翰拍拍戴遂强的肩膀,又补充道,“你的那些本部军士都不中用,今夜给我集合一营的禁军来。”
“一营禁军!”戴遂强一惊。
“是。”魏彻却拱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