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雨入南窗 下

类别:玄幻小说       作者:杨韩尚     书名:南京1937
    “这就对了嘛!”杨烁说。
    苏楠内心依旧澎湃,从未如此直面一个少女所最隐晦的东西的感觉最为奇妙。杨烁满身腱子肉形象,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如同夜雨吹入南窗,打湿了少女的窗台。
    “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害羞的。走吧。”杨烁伸出他的右手,苏楠缓缓走向前去,眼里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眼光。
    “将军不在,魏先生您先坐下喝口茶,或者晚些时候再光临吧?”老管家顺德说,他把魏河往大厅上领。顺德是将军府的大管家,府中大小事务都要经他的手,为人甚得上下人的心。
    魏河心想,既然叫我坐下喝口茶,为何又邀我晚些时候再过来?这管家明面看上去是迎客,暗地里却下了道逐客令啊!
    “不会啊,我跟将军约好了这个点拜访他的,怎么会不在呢?”魏河问,他心里起了疑惑,江湖传言杨烁平日向来守约,怎么会不在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何副官告诉我今天您会来拜访,可没告诉我将军要去哪儿!”老管家顺德说,说话间下人已经沏好了杯大红袍,这是几天前新到的茶。
    “那算了,改日我再来,哦,顺便帮我转告将军,魏氏商会随时恭候将军大驾光临。”魏河起身,对老管家说,他刚迈开步子,就被管家挡了下来。
    “您请先用茶。”老管家说,他的手比了比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这是新到的大红袍,将军亲自问湖北省长张义良要的。”顺德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在想:随时恭候?言外之意不就是要将军亲自拜访你吗?
    “没想到这规矩还是这么回事!”魏河坐下,朝老管家笑了一下,老管家也会心一笑。
    将军府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南京人都知道。坊间传言,来访的客人必须喝上将军府的茶才能走,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至于不喝会有什么后果,没人知道。
    “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让客人喝上茶不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吗?”老管家轻声说,言语之间扬起微笑,慈眉善目。
    魏河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茶叶漂到杯的另一边。他泯了一口茶,随即便赞叹道。“不愧是千金难买的大红袍,果然是茶中精品。”
    杨烁的左臂已经包扎好了,告别苏楠之后,杨烁光着膀子走在女子大学里,威猛雄壮的身材一路上吸引着无数女学生的目光,对于缺少男人的女子大学,走出个光着膀子的魁梧男人实在太过扎眼。杨烁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对女学生的诱惑之大可想而知,金陵女子大学的校医实在是太差,纱布紧紧地困在左臂之上,在他的左臂勒出一圈细细的血印。
    杨烁带着满身伤,光着膀子回到将军府,将军府上下老少都在闲话着将军出了什么事。
    杨烁回到将军府,顺德就过来,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做一样,空落落的。
    “看您和颜悦色,将军今日定有喜事。”
    “什么事都逃不过管家的眼睛,今天的确有喜事。”
    “那祝贺将军。”顺德并没有问将军为何而喜,他只知道,有些东西,不该问。“今天魏氏商会的魏河过来了,不过将军您没在府里头,我就没留他。”
    原来是约了五叔。将军府里知道魏河真是身份的只有杨烁和何副官,其余人均不知道原来这魏氏商会的老总还是杨家人。
    “他说恭候光临,意思是要你去找他吧?”
    “恭候光临?有点意思。备车,现在去。”杨烁说。
    “什么?现在去?将军您刚回来,午饭都没吃过呢!”
    “不吃了,现在去吧,我倒不相信魏氏商会能饿着我。”杨烁说。
    顺德在心里暗暗地想,敢情将军想蹭饭啊!不过据他的记忆,将军好像很久没有拜访过别人了吧?这魏氏商会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大将军亲自拜访。
    车已经开在中央路,杨烁忽然想起要何副官的婚事。
    “怎么样,想好没有?该定个日子了。”杨烁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何副官。何副官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将军在问他的婚事呢!
    “再晚一些吧,将军,我还没跟她提过呢!”
    “臭小子这么久还没搞定,你做什么吃的啊?”
    “我.......”何副官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什么?你想说啥?”
    “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屁快放,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我......想回一趟故乡。”
    杨烁迟疑,眉梢一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广西?”
    “嗯.......”
    “我想回去看一下,把我要成家的消息告诉我爹娘。”何副官低声说出来。
    杨烁一听,这才懵了,如同撞墙,自己尽瞎张罗,连最重要的事都给忘掉。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千百年来儿女的婚事向来是一个家庭的头等大事,作为儿女,成家这种大事肯定要告知爹娘。
    他怎么能把何副官的爹娘这一环给忘了!虽然何副官的爹娘早已离开人世,但起码总要让他们在天之灵知道吧?
    “也对,父母之命,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想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准备好。”杨烁看了一眼何副官,从这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何副官的眼角。好像在闪着泪光,何副官?
    “不麻烦您将军,我自己来就行。”何副官赶紧回绝了杨烁。
    “笑话,你自己来?这不是打我脸吗?我兄弟回老家,当然得由我这个兄长打理了!要是传出去我亏待你,你要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就这么说定。”
    “谢谢将军。”何副官回头。
    “谢什么啊!?你这一说我才想到这些年我由多亏待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连家乡都没回过。”杨烁说。
    “回去也没人认得我,有什么用。”何副官说。
    “那也是你的家乡啊!你总得回去认祖归宗吧?”
    “认祖归宗?恐怕何家都没有人能记得我咯!”
    “我记得是在梧州把你带回桂林的?你故乡在梧州吗?”杨烁又问。
    “不是,我的家乡并不是梧州,而是在一个叫做秦川的小镇,离梧州有几百里路,父母饿死之后,我就被何家人带出去抢官粮,这才到的梧州。”
    “也多亏了你出来抢官粮,我才多了左臂右膀啊!”杨烁感慨道。
    当年南方的灾荒,让两广无数人活活饿死,倘若何副官没遇上杨烁,恐怕他也是万千饿死的灾民之一。而何副官的亲人,都没能躲过饥荒浩劫。
    谈话中车子已经到了魏氏商会,杨烁走下车,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周围。魏氏商会选的地点特别好,人流密集,中央银行就在不远处。
    进去通报的下人已经出来,领着杨烁走进商会里边。商会还没有开业迎客,但一切都已经整修好,只待良辰吉日。
    “哟!,什么风把杨将军给吹来了!我魏氏今日可谓蓬荜生辉啊!”魏河奉承道。
    杨烁给何副官使了个眼神,
    “下去吧。”何副官意会,脱口而出。
    魏氏的下人见状,赶忙把杨烁的随从带下去好好招待。
    “这地段不错。”杨烁先道。魏河引他入座。堂上只剩三人。
    “不错是不错,就是租金太贵!”魏河说道,两人笑了起来。下人沏上了杯茶。
    “我这的茶是龙井,可没你将军府的名贵,还望侄儿不要嫌弃。”魏河打趣儿道。
    等下人下去,杨烁才开口。“你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我部下,军衔少校,第二十八军的参谋,不过当然你不用带兵,挂个虚衔,安心做你的生意。”
    “多谢侄儿,要知道,刚回国倘若没点后台生意还真难做。你在国内不知是否耳闻,西方是根本待不下去了,经济危机实在猖狂,国内市场不错,就是在中国做生意套路太多,没点法子还真是寸步难行。有了军队背景,这下我在生意场上的路可就顺畅多了。”魏河感慨道。
    “好了,你的军装稍后我叫人送过来,先走了。”杨烁起身。
    “这么着急走啊?饭都没吃呢!”魏河也起身,挽留道。
    “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了。”说起吃饭,杨烁还真是饿了,他今天连午饭都没吃过,本还打算在魏氏蹭饭的,但想想还是将军府里的饭菜可口。
    “那可就可惜了,你吃不上你嫂子做的饭咯!”魏河说道。
    “嫂子?”杨烁迟疑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嫂子?那天在将军府怎么没听你提起?”
    “回国前在英国结的婚。”
    “洋妞儿?”
    “不是,是个华侨。”
    “哦!改天再吃吧,我今天实在有事。”
    “既然你这么忙,叔父也就不留你了。”
    杨烁刚起迈开步子,后面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嗓音。
    西凤从楼梯走下来,右手扶着着金色的扶手。
    “哟,杨将军这么不赏脸!”
    杨烁闻声,回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楼梯的转角处,一条白皙粉嫩的腿,在旗袍开页处露出来。
    楼梯上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下来,一步一个台阶,丰满的臀部在旗袍之下格外诱人。
    不一会儿西凤已经走下楼梯,扭着腚子,朝沙发这边走来,丰满的臀部左右摇摆,愈发地风骚。
    “杨将军好。”西凤边走过来边朝杨烁说道。杨烁心想,这个人如此放诞无礼,举动风骚,身上的旗袍光鲜亮丽,面容梨花一枝似的粉嫩,头发盘在后脑勺,几只簪子挂在上边。此人看来过得十分滋润。必定不是平常人,若不是此人便是五叔的内人?
    “西凤,过来。”西凤见魏河叫唤,就走了过去。“这就是你嫂子。”
    “原来是嫂子,初次相见,多有包涵。”
    “哟!咱都是一家人了将军还那我开完笑呢!”说完又补充道。
    “将军当真要走,不吃嫂子做的饭了?”
    杨烁心里权衡一下,下午没什么事,姑且在这里吃一顿饭,他倒要尝尝嫂子做出的饭菜与将军府有何差别。
    “既然叔父母盛情邀请,我也不好就这样走了。”杨烁说。
    “不然把杨云也请来,咱几个好好吃顿饭,大家得有十多年没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了吧?”西凤刚走出几步,便回头对魏河和杨烁说。杨烁已经坐下,魏河走到客厅一旁的桌子,拿出了一副象棋。
    “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魏河转身朝杨烁走过来。
    “杨将军意下如何?”西凤又问道。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怎么着全凭二位决定。”杨烁朝西凤看,说。西凤听罢,便走到一旁打电话。
    “侄儿,我这有象棋和围棋,你想下什么?”魏河坐下。
    “象棋吧!”杨烁喝了口茶,已经凉了许多。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跟在家里似的。
    “那咱叔侄俩就切磋切磋。”
    .......
    苏楠此时正在与杨云老师探讨有关莎士比亚的问题,走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地,正与杨老师讨论着莎士比亚,苏楠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她羞于启齿。但她最终还是开了口:
    “杨老师,刚才我好像碰见您丈夫了。”苏楠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什么?我丈夫?”杨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丈夫?
    “谁?”杨云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您丈夫,就昨天在您卧房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军装。”
    “你搞错了,她不是我丈夫。”杨云听见,突然笑出声。她不知
    道自己的学生怎么会把他弟弟认作她丈夫,但想来也不奇怪,毕竟昨天在卧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多多少少都会让人产生些想法。
    “什么?我搞错了?”苏楠疑惑地看着杨云。
    “对啊!你当然搞错了,他只是我........”杨云突然停了下来。
    苏楠“嗯?”了一声。杨云心底想着,可不能让女子大学的人知
    道她有个大将军弟弟。
    “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苏楠疑惑道,但她心里在想,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
    都在房间里做那种事了.......想到这儿,苏楠内心泛起了一丝丝涩意,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他伤着了,流了一堆血。”苏楠说,她看着杨云的眼睛。
    杨云一听苏楠说,心里紧张起来。“受伤了?严重吗?”
    “好像是旧伤,他不知怎地,正拉着梵阿铃,突然停了下来,我一看,他左臂上都是血。不过我带他去了医务室,医生说没大碍。”
    杨云心定了下来,想着既然看过医生,那应该没啥大问题了。不过弟弟好端端的怎么会碰梵阿铃?他明知自己手上有伤。
    “你说他奏梵阿铃?”
    “嗯,是的。”
    “亲眼所见?”
    “是的!老师。”
    杨云沉默了好一阵儿,脑子里尽想着杨烁奏梵阿铃的模样,原来真在教堂听到的的是弟弟奏的梵阿铃!她可是好久没听过了。
    怎么可能!他发过誓不再碰梵阿铃!
    两人就这么走了好久,苏楠突然拿起一本叔本华的《论意志的自由》,向杨云请教。
    杨云一看封面,便说:“莎士比亚我还是了解的,但叔本华我实在没多大研究,除了对他的‘非理性主义哲学’略有耳闻之外,其他还真一概不懂。”
    “杨老师您不是会德语吗?”
    “会是会,可我对哲学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没深入研究。”
    “女子大学真的就没人知道叔本华了吗?杨老师您是全校唯一一个会德语的人,如果您都不懂我还有谁能请教。”苏楠泄气道。
    杨云心想,叔本华?你刚才不就碰到一个专家了吗?
    “嗯......我倒是认识几个人了解叔本华,不过这些人非商即官,恐怕也没时间教你。”
    “你怎么会对叔本华这么感兴趣?”杨云停下一会,又说。
    “我对哲学很感兴趣,尤其是意志论和马克思的唯物论。可是了解哲学的人都太少了。”
    “的确,国内对哲学的研究几乎是空白,全中国好像只有北平的清华大学开了哲学院,咱们女子大学建校这么久都没开设哲学院。”
    苏楠丧气着脸,她对叔本华的唯意志论十分感兴趣,却苦于没有人指导她研究。
    “对了,你怎么这么多这种外文书?”
    “书店老板送的,他要回英国。”苏楠答道,沉默了一会儿。
    “杨老师您不是认识有了解叔本华的人吗?您可不可以帮我打声招呼,或者你把他们的地址写下来,我去拜访这些老前辈?”
    “你的求学态度很好,教了这么多年英语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学生。”她着实被苏楠的求学态度所感动,她是第一个跟杨云聊得这么来的学生。
    苏楠已经把笔递给了杨云,将叔本华《论意志的自由》翻开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
    “你确定要?拜访这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能根本见不着。”
    “嗯,写下来吧,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见到他的。”
    杨云嘴角勾起,微微笑着。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呢?她可不想让女子大学里有人知道她有一个大将军弟弟。
    但她看了一眼苏楠满心期待的样子,手还是动了,笔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响声,留下黑色的墨迹。杨云将书递给她,她看了一眼,字迹很凌乱,但依稀能分得清。
    “江南路一号,将军府,杨烁。”
    “将军府?”苏楠疑惑道。
    “怎么,泄气了?我说过你可能根本见不着他,将军府的人可都不是吃闲饭的,军务繁忙,可没有时间来跟你研究叔本华。”
    “老师您怎么会认识将军府的人?”
    杨云沉默了一下,她心想,这是她隐瞒已久的秘密。不能让这里任何人知道她有个将军弟弟,这个光环太大,否则以后在女子大学的关系就成了人情关系,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我的一个朋友的丈夫在军队当兵。”
    “这样啊!谢谢杨老师。”
    蝉声聒噪,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