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石山虽然险峻,但问题是占地不广,一马平川之上突兀地拔起这么一座大石头,虽有险可据,却无路可退。
缪成并十五名达真观好手便被困在这石山之上。
昨夜俘获杜梦已,负责吸引妖军注意力的十五名精英被一股妖军死死咬住,缪成赶去相救,虽杀了百十头妖兽,但无奈妖军源源不断地追来,硬拼万万不可,只能夺路而逃。
天将明,到得这座石山,众人胯下坐骑已累得呼哧带喘,若再这么奔下去,早晚得累垮,那时,只能靠活人双脚跑路,无奈,缪成引众人上石山防御。
这石山像一整块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只在四周散落无数大小石块,到了主峰,坡度异常陡峭,英招是万万上不去的,却难不倒高来高去的精英,众人登上石山顶,安全暂时无虞,可是山脚下却已被层层英招团团围住。
英招越聚越多,已有一千余众,想出是出不去了,为今之计只有求援。
达真观求救焰火迎着晨光蹿向腾格里,在朝霞中炸成六瓣雪花形状。草原视野极佳,数十里外的冯丈山并其余十八名精英瞧得清清楚楚。
冯丈山将杜梦已交给乌海子并三名好手,请他们即刻押解杜梦已回返紫云观,交给葳菱道人处置,自己带领余众,小心谨慎地靠近求救信号升起的地方。
将近石山,周边的英招来往奔驰,众人不敢靠近,只得挨到黑夜。待到夜半,冯丈山背起一大包水囊干粮,展开轻功向石山疾驰。
迎面是十余丈厚的英招,硬闯是闯不过去的,冯丈山脑筋急转,又准备将昨夜用过的招数再用一遍。
他在远处收罗了一些干草,绑扎成球,慢慢搬到英招附近,火石在下边一点,草团慢慢燃着,他人则慢慢向暗处退去。
火光一起,登时吸引了附近英招的注意。英招怕火,只是不敢上前,但周边妖物躁动着聚拢到火球四周探查。
利用这个空档,冯丈山瞅准一隅防御薄弱处,展轻功冲了进去。未走几步,登时被周边英招发觉,嘶哑的咆哮登时传遍石山上下左右。
冯占山抽长剑突入敌阵,他功夫虽也俊,但手里少了水虹那样的宝刃助力,只杀透三层,便被余妖死死堵住。他索性腾空踩踏英招头肩,以轻身功夫继续闯,但无数柄弯刀直往他脚踝上招呼,未久便险象环生,不得已又退了出去。
周边英招越聚越多,再不撤离,恐怕就撤不走了。冯丈山正自焦急,山脚大石上传来缪成的声音。
“师弟莫进来,速去求援。”
冯丈山问:“向何处求援?”
缪成道:“此间已离听雷城不远,速去向齐家求助,报我名字即可!”
冯丈山领命,摘下包袱用力甩了过去。“这是食物和水,你们坚持住!”
缪成戳翻两头英招,接住包袱,望着冯占山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暗夜,心中不免忐忑:
齐骏肯出兵救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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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成哪里知道齐骏早已不在听雷城了,就在缪成西去达真观后八天,齐骏便搭乘着兰花车到了寂磬城。
两天后,靖王从紫云观返回寂磬,听闻听雷城城主并鹤坂城少城主来访,立刻定好日子召见。
关于齐骏与遴甄坊的事情,缪成在寂磬时已向靖王解释。加之未夺下寂磬前,齐枭劫营未果,被葳菱请去木鳖城小住,两家的误会早已解开。
而当颖王在朝时,他与许去顽的父亲许优之私交不错,并早听说过许去顽少年英才的大名,是以靖王接见两人的规格比较高,以诸侯的礼节隆而重之。
礼乐依仗挑髦吹笙迎到客馆门首,云非雪早将齐骏整掇得周正笔挺。齐骏同戚七郎一起扶着许去顽上车,自己再上马,一趟大街洒扫清爽百姓回避,很是风光地走了一回。齐骏毕竟是青年男儿,这场面一撑起来,人不禁有些飘飘然。
王府门前司礼官高唱仪轨,常余的大天师也属礼官,排在右首相迎。他未见过齐骏,但从缪成口中得知此乃是人杰一个,不禁多向他打量了两眼。
这一打量,但觉齐骏眉宇间英气逼人,举手投足豪爽洒脱,干练中透着深沉,不觉间对他颇有好感。心中道:难怪都说同气相求,也只有如此英雄方当得起缪大哥的朋友。那件事,私下来我定得找他帮忙。
齐骏戚七郎同扶许去顽下车,由着礼官引导进了王府。靖王早候在议事大厅门外,见客人到了,神色郑重地迎了上去。
“听闻齐老英雄随苍鹰飞升九天,孤遗憾之中又有欣慰,一代豪杰虽然逝去,但英魂趋往极乐,亦是一件好事。”
这是齐骏第三次见靖王,前两次见面时他还是大宁的颖王,自己的身份还是阶下囚,如今时移世易,他已做了靖宁的靖王,而自己却又成了他的座上客,世事当真变化无常,令人不禁唏嘘。
“敢承王爷美意,家父在天有灵,必当感慰您一番真心。”言罢抱拳单膝要跪。
靖王伸出大手在他肘下一托:“孤这里便是白卒小兵也不兴跪拜大礼,齐城主切莫如此。”
齐骏慨然一笑,恭立一侧,戚七郎自然转到他身侧。
靖王见另一个青年形销骨立面有病容,模样倒是七分像许优之,知道定是他家公子了,忙拉住他手。
“孤与优之老兄以兄弟相称,虽虚长你十岁,但你要委屈叫孤一声叔叔了。”
许去顽连忙抱拳施礼:“家父早在小子耳边提过不知多少次文叔的大名了,今日得见尊颜,当真三生有幸。”
他叫靖王“文叔”,那自是比齐骏与靖王的关系要近上一层。齐骏心中暗道:在鹤坂时叫你到河北,你老大不愿意,如今一来就认亲戚,当真是狡猾得很。
他这样想实没有轻视许去顽之意,北上一路同行,两人几乎成了要好朋友。一般说人坏话的情况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两人不对付,一种是关系好得很,齐骏便是在肚子里开许去顽的玩笑。
靖王左手齐骏右手许去顽,拉着二人步入大厅,绕圈将夏无名、窦冠奎、朱镇幽等大员一一介绍,随后分宾主落座。
看茶毕,靖王首先对齐骏道:“令弟日前送来一批上好的钨锰矿砂,孤已着令工匠使用,传回来的话说,矿砂纯度颇高,一斤顶得上槟榔国一斤半,价格却是槟榔国的三分之一,孤在此先谢过齐城主了!”
齐骏在鹤坂时便已得知矿砂之事,本想着半道上能拦住自家商队,以此为见面礼送给靖王,好为结盟共抗妖军助力。谁成想自家商队脚程还挺快,兰花车刚刚渡过咽罗河,矿砂已运到了寂磬,免费一说自是无从谈起。
前一批礼物送不成,总要有个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方显诚意,齐骏道:
“钨砂锰砂在听雷城西乌山矿中储量丰富,开采便易,只担些矿工及脚力费用,齐骕忒也不明事理,竟要王爷这么高的价格,齐某既然知晓此事,定不能再有如此高价,这样,后边的矿砂一律按照现有价格半数定价!”
靖王给听得一愣。
当听雷矿砂到达寂磬后,专门有人核算过效益。槟榔国矿砂纯度不足,只因是海运,所以价格定得颇高。齐骕送来这批矿砂纯度高,价格公道,原是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买卖。而齐骏一上来就将齐骕的价格又砍了一半,这中间刨却矿工和运工的成本,听雷城几乎不赚钱,齐骏这是为何?买卖哪有这样做的?
“再半数定价,齐城主可是要亏本了呀!”靖王故意如此说。
齐骏在席上一抱拳:“齐骏数次得罪王爷,王爷非但处处容让,更是以德报怨,家父在世时尚且受到王爷恩惠,小子便是再不肖,也不能赚王爷的钱了!”
无事献殷勤,必是有求于己。靖王也不客气:“既然如此,孤也不啰嗦,齐城主可是有什么要办之事,说出来听听,若是孤力所能及之处,定毫无保留相助。”
齐骏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离席抱拳。
“早在西疆时便听闻王爷率众抵御北方妖物,先有大河之横,再有葫芦谷之捷,近日又听闻王爷在红原城大败妖军,当真大快人心,解黎民百姓于水火。听雷城虽僻处边陲,但也深受妖物危害,齐骏实不敢求别的,但求王爷能同我听雷城结成抗妖联盟,共御外侮,解民于倒悬之中。”
靖王拍案而起:“翦除妖患乃是我辈之本分,不用齐城主来求,孤早已有此愿望,实不相瞒,听雷城的钨砂锰砂买来就是为铸造火炮,妖物皮坚甲硬,非用火器不能伤到丝毫,你我两家既然结盟,妖物祸根怎有不除之理!”
齐骏大喜:“待得火炮铸成,听雷城愿倾尽人力财力,配合靖宁军北捣妖巢,永绝后患。”
靖王忽而一凛,他的战略是先东海后漠北,听齐骏的意思是要立刻北伐,战略上的事情可不是说变就变的,怎生解释于他?又如何能赚得听雷健儿助己夺取东海?
当他沉吟之际,齐骏以为是他担心北攻妖巢力量不足,便自以为是地补充了一句话。谁知这句话非但没起到助力的效果,更将原本融洽高涨的气氛兜头浇了盆冷水,直听得靖王胸臆间说不出得不痛快。
“道给王爷得知,抗妖联盟并非只你我两家,更有西南百越诸藩勠力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