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城内,暮霭沉沉。
“啊……不要!”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靖帝忽然从病榻上坐起身来!
久未睁开的眼皮仍旧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即便是窗外微弱的夕照也让他觉得太过刺眼,只好重新合上,复又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睁开来去。
惊魂甫定,他细细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再三确认自己仍然躺在京华城的寝宫内,周围安全无虞,他这才高声唤到冯咸福的名字来。
满头满脑的淋漓大汗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噩梦,有多惊险骇人!
梦里,满目血色,遍地疮痍,山河破碎,家国飘摇。
梦中,数不清的黑影将他团团围住,周围的寒光剑气犹如电闪雷鸣,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那厉鬼一般的尖啸之声,哪怕在梦醒之后,回想起来仍然让他无比胆寒。
靖帝不由地一抬手,用龙袍寝服的袖管子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口中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还好,还好这一切只是个梦!”
“陛下,您醒了!太好了!老奴天天焚香祈福,日日向菩萨祷告,宁肯折我冯咸福一半阳寿以换陛下龙体康泰!谢谢菩萨保佑!陛下吉人天相!”
冯咸福闻声冲了进来,一个箭步伏倒在龙榻边沿,喜极而泣道。
“你这老奴,真是越
老越没出息了!哭什么哭!晦气的很!快!扶朕起来!朕要出去转转!”
靖帝嘴里责骂道,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有几分亲近。
躺了这许久,好不容易醒转过来,他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靖帝在冯公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步履蹒跚的往外慢慢行着,每一寸挪步都开始变得艰难许多,但他坚持必须要去御花园中走走。
刚才那个噩梦,让他巴不得立马出去,看看他的大好河山!他必须亲眼确认,他路氏的大靖皇朝,仍然安然无恙!
“冯咸福啊,快跟我说说,我睡着的这些日子,都是谁在帮忙料理朝政啊?可是老四?”
靖帝一边往外艰难举步,一边皱起眉头问道。
“回陛下的话,陛下料事如神,这段时间,宣王殿下受皇后娘娘的委托,临时代为管领朝政!只不过……”
冯咸福的脸上出现了犹疑的神色,回话也开始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似有难处在心头难开。
这段时日,他作为御前太监总管,虽然一切名头俸禄都保留着,但是早已风光不再,而是被皇后娘娘所在的翊坤宫的大太监占了上风。
他自问自己之前小心翼翼,尽量一碗水端平,也算对得起皇后娘娘和宣王殿下,但前段时间,翊坤宫的那些太监越发蹬鼻子上脸,狐假虎威的,都到他这个御前大总管头上动土了。
冯咸福的内心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难道他这辈子腥风血雨见得少吗?这些蹦跶的跳梁小丑,今日我就让你们都一命归西!
冯咸福在心中暗自冷笑,支支吾吾只不过是他在靖帝面前假装为难,以退为进的伎俩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靖帝就认真严肃的盘问起来。冯咸福趁机将靖帝晕倒之后,琼华宫内宣王发动的疑似政变之举,还有翊坤宫那位以及她的好儿子宣王近期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添油加醋的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直听得靖帝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生气到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个不停!
“好啊!老四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朕看这张龙椅,他怕是想了很久了!”
靖帝盛怒大喝道,手中的茶杯被他奋力一摔,砸在院中的石制桌椅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陛下莫要动气!您这刚醒过来,还是龙体要紧!龙体要紧啊!”
冯咸福一边轻轻拍打着靖帝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嘴上温和的劝慰道,仿佛刚才那些令人激动上头的言辞并非出自他之口。
“冯咸福!朕要下旨!你给朕代笔!你听好了!”
靖帝忽然觉得眼前又是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接踵而来,他只好扶着额头,先行坐定在石凳上,待心神稍稍安定之后,他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