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莲教看了一场暗潮涌动的斗法之后,朱光裕又带着文城隍和余云龙朝茅山道脉下院而去。
当初茅山道脉下院来博海城传教的时候,林玄机实际上已经‘占领’了博海城,只不过还没有编织复杂的人道网络。
茅山道脉本身也不要求苦修,所以茅山道脉下院建立在富人区,将几座大的庭院连通城南的小山一同包下。
随着整个城市的扩张,茅山道脉下院的领地也快速扩张,已经成为博海城内第一大的道脉。
这里的街道更加宽阔,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没有一点颠簸之感,两旁也不再是小商小贩,而是贩卖精美书画,仙岛药材,大唐织锦,甚至符箓,灵矿等修行用品。
文城隍一眼看过去,甚至找到了几分港都城隍庙修建的仿古代高级商业街的感觉,来来往往的人中,富人们驾驭马车,即使穷人们也衣着整洁,大多数以年轻人为主。
到了一门派前,马车停了下来,朱光裕一边领着文城隍和余云龙下马车,一边解释道,“此地无论文武权贵,仙神妖魔,皆需下马。”
文城隍看看左右,果然,即使那些更加奢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走下一位位看上去像是世家子弟的年轻人。
朱光裕下了马车之后,张望了一下,看到远处榕树上的身影,连忙吼道,“这里!”
榕树上的身影听到吼声,转头看了过来,然后像猴子一样飞快下树,跑了过来。
来人年龄在十四五岁,身形精瘦干练,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短打,虽然留着长发,但没有像普通富人一样用繁复的发冠束起,而是用一根绳子绑好,还算清秀的五官中,一双灵动的眼睛特别引人注目。
这少年跑来之后,也不用朱光裕介绍,直接对文城隍和余云龙拜道,“小子见过两位高人,等会儿由我带两位高人参观。”
朱光裕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先是小声像自家儿子抱怨道,“不是说了今天要见高人吗,你怎么不穿好点?”
朱启明无奈地说道,“上午有实践课,穿长袍不方便。”
朱光裕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袋,对文城隍解释道,“这是犬子朱启明,衣着唐突,怠慢了两位仙真。”
以前博海城还受到很大的儒家文化影响,虽然这两年变化很快,但是一些基本的礼节朱光裕这种老一辈的人还是很看重的。
文城隍和余云龙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余云龙摇着蒲扇笑道,“不妨事,我等闲散惯了。”
他倒是对另外一件事很好奇,问道,“你不是拜入了墨家吗,怎么带着我们参观茅山道脉下院?”
朱启明回道,“高人有所不知,我墨家的魏山长来此地传道,诛杀了城内叛贼叶氏,随后城主府将叶氏家产充公,墨家以高价购得了这里的宅院,建立了如今的墨学,茅山道脉的下院和墨学比邻,又因为两家的教学理念相近,于是之后商议将两地打通,两家的弟子都可以到别院去听课。”
“这……”
余云龙自认为接受程度很高,但毕竟习惯了修行者的师门传承,所以对这种可以到对面道脉听课的行为还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难道茅山道脉和墨家不怕自己的核心法门被别人学去吗?
随后他又想到了刚刚的白莲教,如果茅山道脉和墨家不开放自己的核心法门,恐怕最后在民愿之下,迟早会被白莲教取代。
这冥冥中的布置让余云龙不得不感叹,果然不愧是大道脉,算计之能非自己这等小仙可以估量。
文城隍低头琢磨了一下,这已经类似于根本界的学院制度,而非简单的门派制度。
听说茅山道脉分上下两院,下院茅山道脉和墨家混合,只需要在上院收紧口子,就可以大占墨家的便宜。
墨家居然同意了?
随后他又哑然失笑,虽然被茅山道脉占便宜,但这对墨家来说何尝不是好事,以前墨家几乎被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赶出了华夏主要的大千世界,只能够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传教,现在茅山道脉顶在前面,墨家能够重新再大千世界传教,两方都有收获。
就在说话间,浑厚的钟声远远传来,朱启明说道,“中午下课了,两位仙真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用些斋食?”
因为自己父亲通知自己在这里等,所以朱启明一下课就来了,还没有吃午饭。
文城隍和余云龙时间充裕,对于朱启明的提议自然笑着答应,一边跟着朱启明在人流中穿梭,文城隍和余云龙一边传音道。
“文道友可看出这小子的气运来了没有?”
余云龙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尚未看出气运,就是不知道是天生奇特,还是后天被墨家遮掩了。”
文城隍原本听到朱光裕说自己的儿子被白莲教和墨家抢着收为弟子,还觉得是自己脸上贴金,但现在她居然推算不出朱启明的气运,那就说明朱启明身上一定有超越业位的气运或者能力。
“可惜了,如此良种居然被墨家先收为徒。”
余云龙叹息着说道,对于祂们散仙而言,收徒也是一大难题,好的弟子经常被大道脉抢走。
文城隍想了想,林玄机既然要在此地推行学院制度,那么这些弟子未必不可以再拜师长,于是说道,“若道友有意收徒,不如等会儿再茅山道脉下院内看有没有良种传授。”
“这怎么可以?”
余云龙吓了一跳,以他以前的认知,若他敢这么做,简直就是挑衅整个茅山道脉,不用那位已经证得大罗金仙的下茅真君出手,随便来位天仙将他斩杀,诸多道脉不仅不会为他职责茅山,反而会拍手称赞。
“怎么不行?”
文城隍说道,“此地的传法方式与我们以前认知的恐大有不同,道友不是听朱家小子说了吗,墨家也茅山道脉下院可以互相听讲,相当于互相传法。”
余云龙神情略有异动,“那我等会儿多看看。”
其实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找到弥补寿元之法的,他证得地仙没有多久,就遇到了蟠桃被毁之事,不得不为自己以后的修行多考虑一番。
来到食堂之后,余云龙看着来来往往的青少年,以及这些青少年头顶之上鱼龙混杂的气运,不禁感叹,“这么多。”
这茅山道脉下院收徒还当真是一点都不讲究,以前仙道收徒,或多或少都会查看气运,走得绝大多数都是精品路线。
但眼前这座茅山道脉下院当真打破了余云龙原本的认知。
朱启明一脸习以为常地说道,“这只是北区的食堂,听说因为人数越来越多,仙长们正在计划以炼虚之法扩大两院之内的空间。”
余云龙觉得朱启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说道,“我是说茅山道脉下院招收弟子一点限制都没有吗?”
他看到刚刚其中几个弟子,头顶气运呈现灰黑色,本身也穿着简陋,营养不良的样子,明显不是佳徒。
“在这方面确实没有限制。”
朱光裕在旁边用一种复杂的语气感叹道,替自己儿子回答,“博海城的商税很重,其中一大半用来补贴茅山道脉下院和墨家,听说现在城主府正在讨论妈祖庙,白莲教,佛教,儒家也要办学院。”
朱启明相较于自己父亲,倒是更加开放,“此乃功在当代,利于千秋之事,若博海城真能如此,这里将是第二个稷下学院,复上古根本界百家争鸣之景。”
随后他又对余云龙更加细致地解释道,“这里的学生只要每周通过基础考试,不仅可以减免学费,而且还有三餐补贴,所以贫苦子弟也能够来此上学,这还是茅山道脉下院首创,我墨家不过是跟进。”
朱光裕皱眉,第一次对自己无比满意的儿子驳斥道,“这有什么好的,让进茅山道脉上院的考核变得那么难。”
几人用过了简单的午饭之后,朱启明带着文城隍和余云龙旁听了几节课,听课之后,余云龙才发现,茅山道脉虽然传法,但也不像自己想象的一样,直接教授法术。
因为这里很多弟子都是贫民子弟,连字都不认识,所以要从基础的识字和算术学起,之后是打熬筋骨等一系列的筑基炼法。
每一门课都有考核,考核会有学分,只有学分达到要求,才被允许接触更上层的术法。
“不以气运,天资,心性,家产作为学法依据,反而以学分考核作为学法依据,这到真是别开生面。”
余云龙连连感叹,虽然来博海城不过一日半,但他却觉得比自己以前苦修几十载见识得更多。
余云龙游历了一番,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要教的‘徒弟’太多,所以茅山道脉自己的讲师远远不够,甚至允许儒家,墨家来自己的地盘授课,只不过最后的考核由茅山道脉负责。
“我刚刚听闻茅山道脉还招聘外来的讲师?”
余云龙意动地问道,他刚刚路过课堂,听到几个下课的讲师抱怨工作太多,现在茅山道脉还外聘讲师,想着自己虽然是散修,但毕竟有地仙道行,应聘一个讲师再容易不过,这也算是进入了茅山道脉的编制之内,到时候再谋求增长寿元之法。
“两位仙真想要应聘讲师?”
“确有此意。”
文城隍回答道,原本她还想着自己需要独自传教,但这么一看,茅山道脉下院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传教场所,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林默生的过去身不将她直接送来茅山道脉的下院,反而绕一个圈子,先送到花果山去、
朱启明将文城隍和余云龙带到了教务处,因为两人都是有业位之力在身的仙佛,所以现在茅山道脉下院虽然阔绰了,但也不好轻慢,于是上报到正德天仙这里,让他来亲自面试。
在教务处等了片刻之后,一道神光落下,空间的拉扯力传来,文城隍和余云龙都没有抵抗,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一处院落。
这里亭台楼阁都与外界相仿,只不过脚下的土地并非是真实的泥土,而是一层层天穹,天穹之中,有日月星三光闪耀,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亭台中央,一株桃树花繁叶茂,枝叶层层叠叠,笼罩天空,仿佛与无穷无尽的时空贯通,让人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在人间还是天庭。
蟠桃树上结着一枚枚虚幻的蟠桃,这些蟠桃有大有小,一眼看过去,竟然多不胜数。
桃树之下,坐着一位道人,一位神君。
道人长髯白面,年若四十,身穿一件黑底云纹道袍,威严之中带着和蔼。
神君身穿甲胄,腰间别着一柄难以形容的斧头,丰神俊茂,恍若天造地设,无一处不完美,脸上的笑容更甚,但是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让人想要拜倒的压力。
特别是对于身有业位之力的文城隍和余云龙,即使有龙君令在身,但是面对林玄机本尊的时候,他们仍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凡人一样,动不起一点施法的念头。
两人中间,这是一团如同孔隙般的事物,正在逐渐凝成门户的形状。
文城隍只感觉手背有一道暖流流转,那三道只能够自己看到的金色毫毛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一道,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拜倒,“拜见林龙君,拜见正德天仙。”
余云龙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拜首。
正德天仙本来想要笑着回应一下,忽然一道剧烈的震动从蟠桃树上传来,那震动是如此剧烈,以至于蟠桃树下方一层层天穹中星光四溢,桃树上一枚枚虚幻的,代表长生的蟠桃坠落,消失不见。
正德天仙脸上的笑容一滞,通过蟠桃树,他现在同样有金仙观察诸天自身道脉的能力,观察震动的源头之后,他勃然大怒,站起身来,须发皆张,“五方鬼帝焉敢欺我茅山道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