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读书人谦逊有礼,讲究温文尔雅。像顾长卿学问好,名声在外,谁说起他不说声谦逊好学,是读书人的典范。
但穆唯昭向来不知谦逊二字如何写,尤其他向来将顾长卿视为仇敌,今日他能和顾长卿打个平手,他怎么可能不借机羞辱顾长卿。不找点场子让人难堪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果然,穆唯昭话一出,顾长卿的脸顿时铁青一片。
胡进眼睛都要喷火,“你得意什么,这不过是县试罢了,县案首每年都有你一个傻子又算得了什么。”
穆唯昭眼睛瞟了他一眼,颇为神气,“对啊,不过是县试罢了,每年都有一个,你个瘪三怎么也不见你考一个。”
“你!”胡进怒骂,“有本事府试院试再比试一番。”
“跟你比,你够格吗?”穆唯昭眼神都不愿给他一个了,“一个连县试都考不到的人没资格跟我放屁。”
这话可是将胡进羞辱的不轻,胡进扭头看向顾长卿道,“顾兄,咱们的脸面可就看你给找回了。”
顾长卿刚要说话,穆唯昭直接嗤笑,“他自己的场子都找不回了怎么给你们找啊,你这是强人所难。”
虽说穆唯昭说的是事实,但当面说出来仍旧让人难堪。
顾长卿寒窗苦读十余年方中了秀才,可他的文章与读书仅一年的穆唯昭打成平手,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一年尚且能打成平手,若苦读上十年八年的,又有谁是穆唯昭的对手?
见顾长卿面色阴沉,穆唯昭更加兴奋,“行了,承认不如我也不丢人。”
说完穆唯昭朝曹县令施礼道,“大人,府试在即,学生为了考个好成绩这就先回去读书了。”
“回吧。”曹县令对穆唯昭的个性很是喜欢,摆手笑道,“好好用功,争取府试再考个头名回来。”
穆唯昭正色道,“必须的。”
穆唯昭越过顾长卿时突然笑道,“顾秀才也得好好读书才是,咱们乡试兴许还能同考场呢。”
闻言顾长卿眉头紧皱,目光不由落到薛云珠身上,只是薛云珠目光一直在穆唯昭身上,压根没留意顾长卿的视线。
穆唯昭走到薛云珠跟前牵起她手道,“媳妇儿,咱回吧。”
两人往回去了,看热闹的人瞧着穆唯昭才真真确定穆唯昭真的不傻了。
晚上的时候穆太太让厨娘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将徐氏母子一并请来,大家一起庆祝了一下。穆老爷这辈子都没想过他的儿子能得个案首,兴奋的多喝了几杯,嘴巴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久。
穆太太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了。”
至于薛云录,看穆唯昭的时候眼睛都要放光了。以前他还讨厌穆唯昭,没想到他这姐夫不傻了之后读书这样厉害,读书一年得了案首,按照他们夫子的话说穆唯昭只要不出意外这个秀才是跑不了了。
而且因着胡进这一闹,穆唯昭在清河县也声名大噪起来,毕竟穆唯昭以前的傻子形象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这突然不傻了还得了案首,怎么可能不觉得惊奇。
不过对于这些薛云珠和穆唯昭都不在意,毕竟三月里就是府试,府试过后还要院试,时间紧迫的很。
一家人商量过后,穆唯昭夫妻跟着朱夫子一同前往沂州府备考,穆太太和穆老爷暂时在清河处理生意上的事。
临行前,薛云珠去了一趟薛家。徐氏特意没去铺子在家招待他们。
如今薛家靠着穆家在府城也开了铺子,生意很是火爆,若非薛云录还在这边读书,徐氏都想跟着去府城照顾了。
徐氏拉着薛云珠的手道,“眼瞅着姑爷有了功名,你还是早点生个孩子稳妥一些。”
这些话薛云珠其实并不爱听,不过她也清楚徐氏是好心,便胡乱应了,“我知道了。”
瞧着她的样子徐氏就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于是便不多说了。
薛云珠在薛家呆了一日,在二月十五这日便跟穆唯昭坐上马车前往沂州府去了。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沂州府,所以这次薛云珠也没了好奇。倒是穆唯昭,穿到这儿后除了清水镇就是清河县,压根没到过府城。所以一到府城就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要多好奇就有多好奇了。
因着原来的院子给两家的下人住了,所以穆老爷年初的时候又让人买了一处两进的院子,朱夫子过来住的宽敞。
至于厨娘,也被穆太太打包让他们带来了,另外做粗活的婆子跑腿的小厮一并都给准备齐全。
所以这次过来穆唯昭只管好生读书就是,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到府城安顿下才两日,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小厮孙桂过来道,“少奶奶,外头来了一位姓杜的公子,说是来找少爷探讨学问。”
“杜公子?”薛云珠将穆唯昭认识的人从头到尾清了一遍也没记起有什么杜公子,傻着的时候穆唯昭多和孩童玩耍,清醒后压根就没有朋友,更别说是府城的朋友了。
薛云珠直接给回绝了,“只说少爷不在便是。”
孙桂去回了话,杜成栋站在门口似笑非笑道,“你们少爷不在,那你们少奶奶在吗?”
孙桂觉得奇怪,摇头,“不在。”
“行。”杜成栋也不恼,转头对胡进道,“你瞧瞧,人家根本不给本公子面子,咱见不到。”
胡进脸色也不好看,便道,“这穆唯昭嚣张的很,以前是傻的没想到现在脾性大的很,说话从来不给人颜面。我估摸着他是在家的,故意不肯给杜公子一个面子。”
孙桂瞥了胡进一眼突然道,“原来胡公子也来了,怎么,那日您无赖我们少爷不成又找上门来找麻烦?”
“你!”胡进扬手作势要打,却被杜成栋拦住。
杜成栋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似乎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儿?”
胡进有些慌张道,“杜公子莫听他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孙桂也是穆家的老人了,因为嘴巴利索待人接物不错被穆太太遣来给薛云珠夫妻跑腿的,这会儿忙三两句的将那日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你们瞧不上我家少爷以前痴傻,可我家少爷非但不傻了,学问也好,你们自诩寒窗苦读十余年都比不上他,又有什么脸面嘲笑他。”
“呸!”孙桂哼了一声直接将门关上了。
杜成栋可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摸了摸鼻子道,“这穆家少爷似乎也有些意思,没想到仙女的夫君不是傻子了啊。”
这语气中满是遗憾,胡进刚要说话,杜成栋眼神冷冷的飘了过来,“胡进,知道上一个欺骗我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胡进的脸顿时煞白。
杜成栋见他似乎害怕又笑了起来,“怕什么,我是那种肆意报复的人吗?”
他越是如此说胡进脸上的冷汗便越多,杜成栋拍拍他的肩膀道,“回了。”
说完杜成栋一派闲适的上了马车,胡进站在原地却全身冰冷。
杜成栋看穿他的目的了,像杜成栋这样的人最恨的大概就是被人挡枪使了。
孙桂关了门又躲在门后听了一会儿,直到外头彻底没声音了这才回来跟薛云珠汇报,“少奶奶,外头俩人除了杜公子还有胡进,不过小的听他俩说话似乎关系并不融洽,似乎胡进是骗了那位杜公子的。”
闻言薛云珠点头,然后吩咐道,“那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位杜公子的来路。”
孙桂闻言去了,薛云珠则去找朱夫子问他是否认识姓杜的公子。
朱夫子沉吟片刻道,“杜家……”
他突然惊讶道,“若说府城有名望的杜家还真有,前任首辅的老家便在此处,若是这个杜家,那恐怕咱们不好得罪他们。”
薛云珠无辜道,“我已经让人回绝了。”
“那不打紧。”朱夫子摆手道,“兴许就像你说的那杜公子是被胡进骗来的,只管等着就是了。”
薛云珠还以为对方是冲着穆唯昭来的,却没想到杜成栋是冲着她来的。
过了几日薛云珠以为这事儿就过了,谁知穆唯昭却收到杜成栋的帖子,邀请他参加文会,以文会友。
这邀请看似不怀好意,而且又在府试之前,其实并不适合。
但穆唯昭今后科考,少不得要与这些人打交道,所以薛云珠建议穆唯昭去瞧瞧。
就连朱夫子也认为穆唯昭该去。
穆唯昭自己倒是无所谓,甚至觉得在这档口参加文会完全是浪费时间。
薛云珠劝道,“来参加府试的到底是过了县试,你好歹去瞧瞧其他地方的县案首,打听打听情报。”
因为这样,穆唯昭这才应了,虽不情愿倒也不抗拒了。
到了二月二十三,穆唯昭穿戴整齐出门参加文会了,他一走,朱夫子便出门会友去了,薛云珠没事可干便去铺子里瞧瞧文秀经营的如何。
傍晚回来时,却听见饭厅里传来说笑声,见她来了,孙桂忙过来道,“少奶奶,少爷将杜公子带回来了,两人正在饭厅吃酒,估摸着还得等一会儿,要不小的让厨房的将饭菜给送屋里去?”
“那日和胡进来的那个杜公子?”薛云珠惊讶道,“他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孙桂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压低声音道,“少爷去了文会跟谁都没个好话,结果小的上趟茅房的功夫出来就瞧见少爷和杜公子谈上了,而且还很熟络,甚至连文会都不耐烦参加了,直接往家里来了。”
听他这么说,薛云珠对杜成栋有些好奇了,依着穆唯昭的狗脾气居然也能和人相谈甚欢?
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