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在雄州待了三日,终于决定返京。
步惊鸿找到雄州城最大的镖局,以托镖的形式让镖局的镖师护送太子爷走。
同行的,除了镖局自己的镖师,还有二十名扮作商号伙计的雄州军士兵。
孔呈祥与王传喜身上都还有伤,这一路,他俩只能与太子爷一起隐藏身份,充当普通的商行老伙计。
为了掩护太子爷的身份,步惊鸿另外还安排了一队人作为太子他们的替身。
充当太子爷替身的人,是冯逸轩。
她原本属意的人选是林小五,可是太子爷身形瘦弱,除了冯逸轩,整个军营找不出第二位与他相似的人选。
即便是林小五,在经过四年不间断的训练,如今也早已不复当初的白净瘦弱。
而且林小五出身小山村,气质上与太子爷大相径庭,实在演不出太子爷的那种贵气。
无奈之下,冯逸轩主动提出要来当这个替身。
作为太子爷的替身,很可能会面临极大的危险,步惊鸿对此很是担忧,因为冯逸轩不懂武艺。
好在她此前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强迫他学会了使用火枪,这一回,也让他随身带着一把火枪,危急时刻好歹能防一下身。
这一支队伍配备了五十名虎啸营士兵,将与镖局同时出发,一明一暗,一队走雄州至河间府的官道,另一队则绕行至更远的州郡,直接避开了河间府的区域。
镖局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要押送的镖就是太子爷本人,为了让商号掌柜的身份看着更加逼真,步惊鸿还特意去黎家找阿黎借了几件贵重的瓷器。
太子爷被谢栩易了容,再换上商行掌柜们常穿的貂皮大褂,完全看不出此前的模样。
镖局的队伍先一步出发,步惊鸿并没有去送行,转而去送了冯逸轩他们。
她还特意将那支队伍送到了河间府与雄州的交界处,就是为了让赤蝎军误以为,这支队伍里就藏着太子本尊。
离开的时候,步惊鸿目光盈盈地看着眼前这群兄弟,轻轻拱手说了一句:
“诸位保重!”
她心中很明白,他们这一趟入京,最后能回来的怕是剩不下几人。
倘若赤蝎军当真就是刺客,那么,这回程之路,将会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怕是会堵上一切,只为留下太子的性命。
即便赤蝎军不是真正的刺客,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若不是雄州城离不开她,她真想亲自护送自家的这些弟兄们回京。
可是,蛮子还在边境,外祖护送使臣离开了,雄州城内,她就是代理主事之人。
“步将军,放心吧,我等一定会将殿下安全地送回京城。”
虎啸军的兄弟们高呼了一声,齐齐向步惊鸿行礼。
他们也很明白自己这一趟的使命,他们并不畏惧,只是遗憾这一回他们出征,战斗的对象不是蛮子,竟是自己人。
在转身的一瞬间,步惊鸿的眼眶红了。
可是她别无选择。
十日之后,太子赵垣终于回到了京城。
当他踏上紫宸殿的那一刻,孔呈祥身上保存着的,关于赤蝎军刺杀太子的所有罪证都被直接呈到了庆元帝的面前,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前。
庆元帝大怒!
晋王当即跪地磕头,哭诉自己冤枉,声称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秦王也惊呆了,可是,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替二弟求情,还是该替三弟抱不平。
庆元帝将所有的罪证交到了大理寺卿的手上,并责令大理寺为主审,刑部为副审,兵部协同,彻查此案。
晋王虽然不承认自己牵涉其中,却还是被庆元帝关了起来,圈禁在晋王府中,此案不破,晋王府任何人皆不得出府。
同晋王一样,李妃也被关了起来。
李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都被抓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之中关了起来。
消息传回雄州城的时候,步惊鸿看着自己眼前的二十五人,心中悲鸣。
太子爷这一趟微服私访,最终却是让她的虎啸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一共八十五位精英,最终只活了二十七人。
虽然太子爷以救驾有功的名义,为虎啸军中牺牲的那些兄弟申请了不少抚恤金和补偿。
可是那些兄弟最终还是回不来了。
尤其是冯逸轩。
步惊鸿听说,是他主动提出要跟刺客走的。
若非如此,这一队仅剩的五人都活不下来。
可是他这一去,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折磨。
即便一开始没死,可当太子回京的消息传回河间府,当刺客们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被一个冒牌货忽悠的时候,冯逸轩怕是会死得很惨。
冯逸轩是一位合格的军师,可步惊鸿从未想过,他有一日竟然还能成为英烈。
“步副将,冯军师离开的时候,让我们转交给您一封信。”
其中一位兄弟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恭敬地递给了步惊鸿。
步惊鸿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惊鸿,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希望他们能顺利地把这封信转交到你的手上。我走了,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对你的承诺,没能看着你当上大将军。
不过,您不用太过伤心,我这辈子,只要能帮上你,便心满意足了。
我无父无母,出身也并不是那么光彩,我自学成才,当过山匪,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顶了天就只能当一名四当家了。
没想到你不计前嫌,当真愿意接受我这文弱书生做你的军师。
身在虎啸军,我感受到有家的温暖。若是还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您的军师。”
这一刻,步惊鸿的悲伤到了极点。
她轻轻挥了挥手,让大家先退下。
秦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咱们都当了这么多年兵了,见过的生死还少吗?你也应该将生离死别看开一些,老冯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般难过。”
“我知道,可是,秦哥,逸轩他,原本不该死的,他并非士兵,他只是一名军师啊。
他不懂武艺,原本此生都没机会上战场,我本以为,他能活得很久,甚至可能比咱俩都要久,可是他就这样去了……是我亲手将他送上了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