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林茉尔二十几年的求生经验,老林此种模式的问句应作对号入座的通常理解。他看似是在提问,实则是希望她主动坦白。怀着这样一份无比忐忑的心情,她迅速坐上了回家的车。
高速行驶之下,城市夜景从窗外透进来,在眼底化作点点星光,林茉尔一边平视窗外,一边在肚子里打草稿,只是岭城实在太小,小到她还没做好准备便下了车。
此时估摸晚上八九点,虽然天色已深,但绝对到不了老林关档的时候,可整栋小楼只剩二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像是早早搭好的刑场,就等某人孤身奔赴。
脱鞋时,林茉尔把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楼上的人听到动静,等到走上楼梯又不禁屏住呼吸,试图从里头听到些说话声来,以免自己草木皆兵跪得太冤。
“你是谁?”
她刚潜伏至玄关酒柜,身后就传来道脆生生的娃娃音。她立即回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女娃。
女娃手上拿着颗苹果糖,舌头被外壳染得通红,身上也沾了些碎糖块儿。她穿得不像本地女娃,裙摆轻轻蓬起,看起来质感极好,脚下踩的也是油亮亮的真皮皮鞋,鞋头实在圆滚可爱,就像她人一样。看到林茉尔半天不回话,她又提声问了句:“你是谁?”
小孩儿声音本就尖细,这一嗓子,可算是叫其他人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
酒柜那头传来的穿鞋声叫林茉尔有些手足无措。她本想退回至楼梯装作刚回来的样子,可楼下竟也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光速思考后,她选择来到女娃面前,话不过脑地夸了起来:“哎呀你是哪家的娃娃啊?真可爱,今年多大了啊?手吃得脏兮兮的呢,要不要姨姨带你去洗洗啊?”
她这头刚夸完,那头就上来个女人。目光相接后,二人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来人身着白衬衫西装裙,一眼便知是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都市ol。她头发微卷,发尾一直垂到腰际,衬得她整个人温柔又知性。她的双眼虽然黏在林茉尔身上,但女娃却闻声回头,而后朝着她甜甜地喊了声“妈妈”。
“你回来啦?”
“你怎么来了??”
女娃话音落地后,林茉尔和女人同时出了声,一个从语气到表情都平淡无比,另一个则吓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林父随后也冒了出来,朝着林茉尔说了句大差不差的话。他不等林茉尔回话,转头就来到了女娃跟前牵住她的手,然后操着小碎步弯着腰,半哄半骗地把她带到了客厅里。
被落下的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越过酒柜来到客厅,原来里头除了林母之外还有一人,林茉尔用余光轻轻一扫,便莫名其妙地眼皮狂跳。
女人见林茉尔站在原地发呆,直接越过她坐到了沙发上,林母则皱了皱眉,责备道:“怎么不叫人?”
林茉尔闻言,猛地回过了神来。抬眼看向略显拥挤的沙发,她赶忙赔笑:“大姑,姐,你们怎么来了?”
“哟,茉茉回来了啊?”直到林茉尔出声,大姑才从沙发上起来,“快让大姑看看,感觉比上次见瘦了好多诶!这头发剪得好!又乖又显小,真好看!”
林茉尔笑着陪聊,一直陪到十一二点才算完。大姑睡前依依不舍,说明天早上起来继续聊,她不敢说愿意也不敢说不愿意,只能乖乖地点头应下。
林家房子不大,也就主卧次卧外加一个勉强可以睡人的沙发,安排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实在够呛。
开始表姐想说去外头住酒店,但听到林母说房间都收拾出来了,大姑便做主留了下来。最后,林父自觉地睡到了沙发上,小女娃则是和林母和大姑一起去了主卧,至于表姐和林茉尔,就只能在次卧的小床上挤挤。
回家的第叁个小时,林茉尔终于回到了房间。垃圾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化妆品和钥匙也被好好地放在桌上,知道是母亲为了见人才收拾了一番,她这才暗暗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看林茉尔一副灵魂出走的模样,表姐忍不住解释:“我妈跟我爸吵架了,说什么都不回家,说去我家也不去,转头就买了来岭城的票。我没办法,就只能跟着她来,我一个人来,糯米就没人管,所以就......”
林茉尔听完也不说话,只摊在床上眨眨眼,如此算作回应。
“我也不知道她打算在岭城呆多久,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做好准备。”表姐知道林茉尔没有说话的力气和心情,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这又没工作又没对象的,她在岭城这些日子估计就围着你转了。我当时就是被她催得受不了才结的婚,也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
听到这里,林茉尔用最后一丝力气强撑起身体来,“你这都离异带娃了,大姑她哪能再催我结婚啊,这跟推我入火坑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不知道啊,因为周围人早早做了岳母外婆,她怕被人问被人笑话,所以一天天的连门都不想出。可自从我结了婚生了小孩,她恨不得每天下楼跳广场舞,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个可可爱爱的外孙女。”表姐说完,摸着下巴仰天思考,“你说这心态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什么压力对吧?”
“peerpressure.”
“是了。”表姐长叹一口气,“所以说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只要这压力还在,她就依旧会催,现在催你,等催完你估计就又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