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发觉明珠是初次,李恒心里悬着多日的巨石终于放下,动作更加温柔而节制。鱼水过后疼痛逐渐消减,明珠呆呆地窝在他臂弯里。
“还好吗?”他慵懒而关切的声音。
“还好。”她羞红了脸,背转身向被子里钻了钻。
“别乱动。”他低声警告。感觉到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他细碎的一声笑。
“现在是白天……”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明珠嗫嚅道。
“你再休息会,”他低头,唇去寻她湿漉漉的眼睫:“我保证不打扰你。”
得到他的承诺,明珠阖眸,最终沉沉睡去。
心如乱麻又如何?已经选定的道路,由不得她退缩,只能快刀斩乱麻。
明珠醒来时已经接近晚膳时间,他唤人进来为他们二人沐浴更衣。
“要不要吃点东西?”李恒问道。
明珠红着脸摇摇头。
两人一时无话,明珠便问:“陛下待会是去……?”
李恒道:“今夜哪儿都不去。”
明珠心想,长夜漫漫,并不愿与他说什么情话,若不说又无正事可做十分尴尬。便脸红如虾子,柔声道:“那……陛下陪竹猗出去走走可好?”
“我自然无可无不可,只是——你走得动路?”李恒笑道。
明珠羞红了脸低头道:“陛下小瞧我了?”
李恒闻言给她一个暧昧至极的眼神,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等青梅青梅为她穿好衣物,便与她一同出门散步。
最亲密的事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关系也变得微妙古怪。
一时无言。
明珠腿酸疼,走路吃力,李恒臂膀揽上她的腰,让她走得稳当些。
两个人分花拂柳,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竟又到了永延殿。
李恒站住,望着碧瓦飞檐若有所思。
“若陛下想,就进去。”明珠柔声道:“竹猗陪着陛下也好,在外面等着也好。”
两人说话间,太后身边的纳春出来,说太后在念经,恐怕不愿人打扰。李恒闻言皱眉,让她“就当朕没有来过”,便与明珠离开了。
“太后这些年坎坷……也不易……”明珠叹道。
被自己的夫君送入尼庵,二三十年如履薄冰,亲生儿子无法相认,终于相认却又疏离至此……
“别担心。”他停步,抬手轻抚她的额发。吴锡手指轻轻一动,太监宫女们会意,都识趣退开。
明珠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目光深沉而坚定:“母后遭遇的事,绝不会在你身上重演。”又加了一句道:“我必竭尽全力,保你安稳一生……”
说罢他低头吻住明珠的唇,好像要安抚她不安的心,又好像在努力地让自己确定。
明珠心里却道:不知我最后结局,又落在何处?宫中女人,若能到头来出家当个姑子,也算是个好下场了……
他的吻根本不容她继续想下去,眩晕,迷茫,飘上云端又好像急急俯冲坠落,她不想,却又鬼使神差不知不觉地紧紧抓住他衣裳……
李恒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寝殿的,也不知道衣服是何时落了一地的,只知道她属于他,没有人能让他们分开,有她在他就觉得安定而踏实。
“珠儿……我的明珠儿……”他喃喃道。
两个人相拥着在欲望中沉沦。云收雨霁,李恒笑道终于懂得了为何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之说。
明珠犹未平静,脸色潮红,心砰砰地跳。听见他的话,隐隐为杨妃明皇的不长久而感到不吉,却未说出口。
眉头不知不觉微微蹙起,李恒一侧脸瞧见了,欺身吻在眉心,柔声问她在想什么,同时嘴唇和手又不安分起来。明珠的脸瞬间涨红,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说道:“安世……你明日可还是要有早朝的。”
“你方才唤我什么?”他声音里满是惊喜,一翻身整个人压过来,与她额头相抵:“再唤一遍。”
明珠本不知该如何唤他,床笫之间唤“陛下”之类必然不能讨得他欢心,“夫君”她又开不了口,直呼大名更是奇怪,所以才唤他的字,他这么要求反而使她忸捏,不得不羞答答地从齿间挤出弱弱的两个音。
“你以后没有外臣时便这么唤我,我喜欢听。”他说罢,细密的吻又落在她的眼眸、鼻尖、嘴唇……“你明天……”“不碍事,我有分寸的。”
明珠无奈:“我累了……”
“是我贪心,忘记你是……”他停下动作叹口气:“罢了,沐浴。”
明珠早就没了力气,沐浴过后他将她抱回床上。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听见他好像睡着了,才张开眼睛,看着那幽黑的虚空,内心无端怅惘。好像黑暗中有无数丝线,她的目光顺着丝线一根根地捋着,好像理清了什么,又好像弄乱了什么,直到疲惫感战胜了神经的兴奋,她渐渐睡去。
坠入梦乡前,却又感觉到他躺在她身边,低低叹息:“你不要学母后,不要算计朕……”
他刚要了她,太后便闭门念经,裴家的手,伸得还是太长了些。
醒来时旁边的床铺已然凉透。明珠懒在床上不想起来,只呆呆望向上方雅致的紫檀木雕花。有交颈鸳鸯,有□□大雁。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爱的是什么?美貌?脾性?才华?品德?
他于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用心……
而自己,步步铺垫,犹犹豫豫,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与其说是早有预谋,不如说是一招“投石问路”,只因她自己心里完全没底。
肌肤相亲,最后两个灵魂就也能相亲相爱了吗?
都到这时候了,还想什么爱情……在深宫里,跟这个人,还奢想爱情么……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自己真的要,无爱地过一生么?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他和玉梨会不会也做……
脑子里纷纷扰扰,仍旧是想不明白。
终日想些这个做什么用?
春夜深,一轮孤月照九天。庭院深,几束檀香消余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一阵过堂风,抬头,窗外松影摇摆不定。太后对着寒窗,幽幽叹道:“能忍耐,能豁出去,能布长线,是个好手。只是还太性急了些。可怜如云如雪丫头……”脸上没有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