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人数优势,他们本已经彻底压制了宇文禅三人。
三人身上多处被命中,所幸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千牛卫的特制铠甲,防御能力惊人,大多数的劈砍刺击都不能造成致命伤害。一刀砍下,他们用手臂上的铠甲格挡,也能几乎完全消力。
不过,随着人群不断围上来,他们还是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焦急的元君实和独孤怀恩两人,却听见城外的喊杀声变得更加嘈杂,甚至还有马匹踏在地面的声音。
他们安排在城外的部队可没有马匹!
“主公,有一支骑兵打着唐字旗号杀过来了”,元君实快速登上城楼观望,在夜色中看见秦琼从后方死命向前冲杀,随后朝着独孤怀恩喊道。
“那可如何是好”,一听这话,独孤怀恩顿时垂下眼眸,唉声叹气,一副天要亡我的样子。
“活捉李渊,才有一线生机”,元君实眼珠一转,大喊道。他确实对独孤怀恩忠心耿耿,此时还在尽心竭力地为他谋划。
“对,活捉李渊,活捉李渊”,独孤怀恩大喊。只要捉住李渊,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亲卫们正不要命地冲向李渊身前宇文禅,听见这话,手上狠辣的动作都稍慢了些,生怕伤到了后面的李渊。独孤怀恩这一嗓子,方才全部压上,准备取了李渊人头的侍卫们一晃神,竟是又被宇文禅砍倒一个。
“主公只要活的李渊,其他人生死不论”,元君实已经快速从城门楼上下来了,眼见城外秦琼已经带兵冲来,他自己也抽出佩刀,加入了战团。
“妈的,干”,见元君实都上去参战了,独孤怀恩嘴里啐了一声,也抽出兵器,冲进了人群中。
城门之外的千牛卫们捡了些长兵器作杠杆,一群人正全力抬动大铜门。
城外的千牛卫和城内的叛军正在抢时间,就看是千牛卫先撬开城门还是独孤怀恩带人先拿下李渊了。
被保护在后的李渊和张亮感受到了身后城门的动静,喊道,“外面的人要进来了”,此刻宇文禅三人却无暇顾及。伴随独孤怀恩和元君实的加入,这群凶神的血性已经被完全激发,开始不要命地冲向他们,压力骤然增大许多。
地上本来已经堆满了不少尸体,几个侍卫站在队友的尸体之上,举起佩刀居高临下地跳起,随后奋力劈出。
宇文禅正格挡身边敌人的刺击,突然感到头顶一阵劲风,连发丝都被吹动。微微抬头一看,劈落的长刀已经迫近他身边。他只能下意识地抬剑抵挡,这一刀威力极大,宇文禅被震退了一步,一脚踩到李渊脚背上。
被垫脚的宇文禅身形微微趔趄,然而,对面的攻势不曾停止。
就在此时,方才加入战团的元君实欺身靠近,手中竟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宇文禅被人一刀震退踩在李渊脚背上站立不稳之际,元君实出手了,短小的匕首在近身搏斗中优势尽显,迅速靠近了宇文禅的身形。
宇文禅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失去平衡之后一剑刺出,借力扎进了方才挥刀劈他的人身上。这一剑刺出,他才看见偷偷靠近的元君实,却再没有能力阻止他的动作了。
他的胸口处是铠甲防护最为严实的,元君实选择了直接刺向宇文禅的脖颈。宇文禅无力抵挡,只能微微偏过头,很极限地躲过。
元君实一击不成,马上调转方向,放平匕首横向挥舞,宇文禅再次低头躲过。
宇文禅忙于躲避元君实的致命攻击,却是让开了一点身形,对面的人一剑直直刺向李渊。千牛卫随身带着铠甲,李渊可没有啊!
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禅顾不得身前的元君实,侧身过去用胸前铠甲格挡住这一击。
之前防护严密的时候,尚且可以见招拆招。如今宇文禅阵脚一乱,各种攻击层出不穷,都是针对她的要害而来。
首先便是一人,偏转佩刀,用刀背奋力挥向宇文禅的膝盖。
既然刀锋不能对你的铠甲造成伤害,那老子干脆用刀背。钝器攻击对于铠甲本身伤害不大,但是对于穿着铠甲的人却可造成隔山打牛的效果。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戴着头盔穿着防护服被大货车撞上,头盔和防护服可能没事,但人一定完蛋。
毕竟,钝器造成的不是割裂伤,而是震荡伤。
这一击效果拔群,宇文禅膝盖处虽然也有铠甲防护,猛然受到重击,仍旧是腿一弯,有些站不直。那人见行动奏效,更是不断用刀背拍打在宇文禅身上。
本就有些站立不稳的宇文禅顿时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宇文小子”,身后的李渊见状,更是焦急地喊了一声。他们陷落在里面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是宇文禅三人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自己,不然李渊都不知道被叛军撕碎了多少次了。
终于,身后的城门被抬动了些许,几根木柄伸进来,李渊听清了外面“一,二,三”的齐齐发力声。外面的千牛卫撬开了城门,就在李渊心情激动,以为自己获救之际。对面的独孤怀恩和元君实也不要命地扑了上来。
他们手中匕首和佩刀直直挥向李渊,李渊呆愣当场,皇帝当久了,早就消磨光了少年时练武形成的肌肉记忆。
面对致命的攻击,李渊脑海中都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戎马了。突然,方才受伤吐血的宇文禅一个转身抱住了李渊,用后背承受住了全部的攻击。
昏迷之前,宇文禅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要是能活下来,以后跟木兰姐姐地下恋爱心里也不愧疚了。
虽然我玩你的女儿,但是也用命保护你了。
门被抬起来了一些,外边一下子挤进来好几个千牛卫。一进来便看见李渊和张亮,见到李渊无恙,他们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
“陛下”,他们喊道。
李渊回身,看见了他们,陷入绝望的心点燃了希望,皱着的眉都缓和了许多,“快到前面去挡着”,他赶忙说道。
这门依旧不能完全吊起,千牛卫留下十多人在外边抬着,剩下的人全都挤进来,将李渊五人团团围住。他们一进来便压制住了独孤怀恩的亲兵,高履行和刘树义终于腾出手来,可以看看方才受伤的宇文禅。
“十一哥儿”,高履行和刘树义大喊一声,上前抱住方才为李渊抵挡攻击而倒地的宇文禅,轻轻晃动着。宇文禅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无论他们怎么喊叫都不曾回应。
他们在千牛卫中学得的急救方法也有不少,两人此时只想一股脑都给宇文禅招呼上,高履行急得登时就想要掐他的人中了。
对面独孤怀恩的亲兵已经且战且退,独孤怀恩和元君实已经退到了队伍最后方。
见到千牛卫进来,独孤怀恩心中牢固的“天命在我”信念瞬间崩塌,被元君实拉着准备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喃喃道,“元先生,你不是说天命在我么,为何会这般啊”
“主公,来不及多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快走吧”,元君实也是十分急迫,他现在只想拉着独孤怀恩赶紧跑路。
“挡住他们,我带主公走”,元君实向着还在战斗的亲兵喊道,随后拉着独孤怀恩赶紧走了。
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透,城中被独孤怀恩勒令留在营盘的唐军岗哨开始出来行动。他们想要点亮城头灯火,却听见了喊杀声。
城中唐军主将连忙带人出来查探情况时,城门处怒火中烧的千牛卫已经要将独孤怀恩的亲兵格杀殆尽。
那将领上前一看,远处那身形高大不怒自威的老头子,不正是当今圣上李渊么,他急忙上前,说道,“坂蒲副将王孝言,见过陛下”。
李渊却是理都不理他,对着身边的张亮吩咐道,“速速准备车马,朕要回长安,再派个人去柏壁,问问那逆子是干什么吃的”
方才被千牛卫推倒在一边的李元吉此刻也爬到了李渊身边,脸上竟落下几滴泪水来,喊道,“父皇,父皇啊,您没事就好啊”。此刻李渊根本不想搭理他,又一把将李元吉推开,任由他倒在地上。
看看倒在地上的宇文禅,再看看自己那个窝囊儿子,李渊心中更是没来由的火气。
他现在甚至不能确定,独孤怀恩的谋反背后到底有没有李世民的影子。所以,李渊根本不愿在并州多逗留,准备马上离开。
坂蒲城北门,独孤怀恩和元君在几个贴身亲卫的保护之下出去了。“主公,咱们分开走,我去引开他们”,元君实突然停下了,对着独孤怀恩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
“来不及了主公,你活下来才有希望,我元君实幸得主公知遇之恩,从一破落户到如今的荣华。此生不能亲身效命助主公登及大位,我也该做些贡献”
“害,也罢,那我们分开走吧,你多加小心,以保全性命为上”
“是,主公,就此别过了”
元君实顺着大路走,独孤怀恩则是上了小路,往晋阳而去。
城外独孤怀恩的亲兵在秦琼不要命的进攻之下四散溃逃,秦琼带人冲过吊桥到了李渊身边,跪倒在地,“末将救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李渊心中对李世民和秦琼十分不满,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说道,“无妨,朕无碍,只是千牛卫死伤颇多,着秦王好生照看。死难的送回长安,受伤的就地医治,养好了再送回来”
“末将遵命”
“独孤怀恩谋逆一事,令世民详查,给朕一个交代”
“是”
“准备车马,朕要回长安了”
“陛下,秦王殿下正在全速赶来,是否”
“不必了,此番朕有些受惊,还是尽早回长安为好”
“是”,秦琼看向李渊深沉的脸色,也不好多说什么。此事之后,陛下对于秦王的猜忌,怕是要更深了。
战斗之后全身无恙的三四十个千牛卫跟着张亮,护送惊魂未定的李渊和李元吉连夜往长安去了。
李渊甚至不想见李世民,并州的人,他现在一个都不相信。谁知道这个儿子会不会突然发疯,杀了自己自立呢。连自己那般相信的独孤怀恩,都能突然发病谋刺皇帝,李渊实在不敢赌李世民是不是会趁人之危。
李渊显然是多虑了,李世民还得等几年才会干这些事。
至于宇文禅这般受伤的千牛卫,都留在并州就地医治。刘树义和其他几个千牛卫主动留下照顾他们,战死的几十个千牛卫,由秦琼妥善处置之后送回长安。
李世民赶到之后,听到李渊无碍,可谓是长叹一口气。不过秦琼说李渊已经离开之后,李世民也不由得感慨,往后父皇怕是更难信重自己了。
对于坂蒲小城发生的骇人变故,大唐境内其他地方还没有动静。李世民完全封锁了消息,他其实是最不愿这种消息传播出去的。
只要传出去了,就会有太子一脉的人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即便这事真的跟他毫无关系,李世民都得背上个御下无方险些害得君父丧命的渎职之罪。
况且,独孤怀恩能有机会刺杀李渊,还真跟李世民的纵容有一定的关系。
只要唐俭回到朝廷,一上报他的密信,李渊就会明白,李世民其实早就知道独孤怀恩已反了。到那时,又要面对父皇的猜忌,李世民想到这里,头都大了。
不幸中的万幸,父皇没事。听说是父皇身边的三个千牛卫拼死保护,其中一个甚至还受伤昏迷了,李世民决定要去看望一下。
不夸张地说,李世民觉得这三个千牛卫简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他们救的不是李渊,而是李世民的多年经营的事业和名声,还有秦王府一干能臣宿将的前程。
外间的玄甲军秋风扫落叶般地歼灭了独孤怀恩的亲兵,一个不留,城中余下不曾参与叛乱的唐军也被带回营盘严密控制起来。
李世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独孤怀恩呢,“给我搜,掘地三尺都要把独孤怀恩抓回来”,他愤怒的声音响彻了夜晚的坂蒲城。
今日的长安一如往日繁华昌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统治者经历了一场惊魂,险些丢了性命。
城西校场,今日的李木兰似乎心情格外烦躁,方才她已经冷着脸训斥了好几个操练不用功的女兵。此刻,她更是站在一边,目光直直看向东方。姣好的身形即便是身边的女子都要为之侧目,她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殿下,您今日是怎么了”,初雪上前有些疑惑地问道,女兵训练不用功也是常有的事情,殿下今日怎么这般生气。
话说,殿下的天葵也才刚过不久啊,按理说这几天不该这么喜怒无常才对。
“本宫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就想训人”,对于初雪,李木兰也没有给太好的脸色。
“我去给殿下端杯热茶过来”
“不用了,你去带训吧,本宫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