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萝没告诉越良泽,她在意的从来不是旁人的眼光与看法,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乎的那些人。
不知真相前的师父,她的师兄,天极的同门,曾救过的人间——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在乎的太多了才会这样,于是一下把所有都抛弃了。
铃萝靠在他腿上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梦里不再有那些遗憾与仇恨,只有安静与温暖包裹着她。
等她醒来时,看见小灵魔们扛着木材在空地上来来回回,男人卷着衣袖,长发高束,额头有薄汗,将图纸递给身边的器灵们,又转身将折来的花枝摆放在已经做好的花架上。
铃萝揉了揉眼,在屋檐下坐起身,曲着双腿眨眼看着,身旁两把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岁雾说:“你当时哭得真像个人。”
无生:“……断意你别拦着我!老子先宰了它!”
断意:“我没拦呀。”
无生:“你怎么不拦着我!”
铃萝起身朝越良泽走去,问他:“你把花取回来了?”
越良泽嗯声,看了她一眼,将一盆盆花摆好:“这几天先把主屋搭好,去拿花的时候顺便还讨了些菜,你想吃什么?”
铃萝弯腰轻嗅花草:“你做什么吃什么。”
越良泽说了声好。
他这几天沉迷在天照山搭房子,有缺的食材或是工具就去山外围的便宜徒弟家拿。
慕须京觉得他这些天变得忙碌起来。
一方面要应付越良泽的便宜儿子和铃萝的暴躁师兄询问情况,一方面要满足两人去找各种工具,又要被因为丹水真君沉迷搭房子没时间陪她玩的铃萝盯着练咒律。
慕须京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就连坐下来跟毛丝鼠无言相对享受片刻安宁时,也会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小白狐呼来毛茸茸的一爪子问他:“快半年了天干地支二十四象咒文都背不完你还玩什么呢!”
毛丝鼠果断抛弃了他的主人飞溜回屋躲在阿爷身后瑟瑟发抖。
慕须京想,修界不是正在追杀她吗?怎么还不来?赶紧来!反正他也不信有人打得过铃萝。
可当真的来人时,他却第一个告诉铃萝,就怕她真的被仙门围攻伤了死了。
然而赶来的仙门众人
也只能在外山边缘徘徊,进不去里边,不知从何处听见风声的众魔也来了此处,嘲讽着修界接连出了两个二十六魔。
双方因此打得不可开交。
铃萝收到传信灵鸟看完后漫不经心地将其捏碎。
越良泽路过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铃萝眯着眼笑,“我出去看看,你专心搭房子就好。”
越良泽应声。
铃萝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喊他:“你最近是不是太入迷了?”
“没有。”越良泽头也不回地说,“晚上陪你玩,何况之前在魔巢说出去陪我玩的人当时走的倒是挺干脆。”
铃萝:“……”
她哼了声不敢继续说了。
越良泽眼角余光瞥见她离去的身影,面上掠过笑意。
天照山外来的人不少,十二大仙门中,以东岛天极和南山雪河的人最多,剩下的是逍遥宗和三山的人。
北庭月宫新任宫主拒绝了其它仙门一起去天照山除魔的邀请,表示只想专心重建月宫。
西海太初掌教仍旧在惦记镇仙玉,又表示分出许多人手去镇压其它魔,但表示了对风掌门的死表示惋惜,愤怒,以及入魔的铃萝强烈谴责。
再加上那日越良泽在天极一剑斩开万丈崖护着铃萝的事许多人都看见,仙门们为此也纷纷要圣剑宗给一个交代。
白藏对此笑道:“师尊正在考虑,不过多日自会处理,若有不服者,亲自去将我这叛逆的师弟抓回即可,圣剑宗感激不尽。”
此次围攻天照山除魔,是以东岛天极掌门穆横天为首。
铃萝一点也不意外,她来时看见了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却不见她两位师兄与同门好友,也没瞧见南山雪河那位少主。
为了防止慕须京那小屋被波及,铃萝特地选了老远的地方与这些修者一战。
拥有人间深渊灵脉,能感知这天地间的所有灵力,当她想要时,只需要招一招手,便能拥有旁人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深厚灵力,且取之不竭。
因此就算是十个穆横天也挡不住她的神术剑意。
天照山一战,灵息暴动,守在山前的女人斩出漂亮的剑式,却掀起狂风骤雨,换来雷鸣闪烁,山崩地裂,谁也无法承受这股霸道且强势的力量。
此战让穆
横天重伤,不得已退走。
铃萝展现的力量过于强大,让人们惧怕也羡慕。
如今修界要担心的不止是新出现的两个二十六魔,还有再次爆发的万魔侵害人间作乱,等他们退走后,铃萝扬手欲要设下结界,又想到那个咒律半吊子的徒弟作罢,打完架后去教育慕须京:
“快点学,学不会别出去了,免得我想设个结界都怕你不会走在山里被困到死。”
慕须京默默放开手里的毛丝鼠,打开灵鸟跟里面的咒律较劲。
铃萝慢悠悠地回深山处,越良泽做好了晚膳等她,旁边只有器灵和小灵魔们在继续搭房子。
越良泽上下打量了会铃萝,确定她没受伤后才道:“徐慎说这次风天耀也来了,但他半路又离开。”
“为什么?”铃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着菜,“他怕了?”
说完冷哼声,嫌弃道:“就他那半吊子神术剑意杀到我这来也是在其他人面前丢脸。”
“他以前……”越良泽说到一半又顿住,瞧着铃萝低头安静吃饭的模样把后话都吞回去。
铃萝听着没了声音,纳闷地抬头看回去:“怎么不说了?”
越良泽摇头,落座陪她一起吃。
他想起风天耀以前追在铃萝身后,三句话不离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铃萝的崇拜,那大少爷跟着铃萝也确实有所改变。
铃萝入魔后,风天耀休养好也找她大闹过一场。
那时他已掌握全部神术剑意,却还是被铃萝死死压制着,这辈子都看不到能赢过她的希望。
风天耀被铃萝打倒在地,浑身是伤,从一开始的大声质问崩溃到后来的绝望,又哭又笑地道:“是你赢了,你动手啊,杀了我啊!”
铃萝漠然地看了他许久,嗤笑声,收剑道:“你真应该像你父亲一样才好。”
像他一样虚伪,自私,卑鄙,还要像他一样胆小,懦弱,残忍。
可风天耀与风云鸿完全不一样。
他的父亲嫉妒自己天赋超绝的阿姐,活在姐姐的阴影下扭曲自我,痛恨不甘的同时也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可风天耀不嫉妒,虽心有不甘,却堂堂正正。他不会嫉恨阿姐,反而很喜欢,喜欢追逐着她的力量。
铃萝没有杀风天耀,活着
才会让他痛苦,在他仍能呼吸的日夜里反反复复回忆残酷的经历,带来的绝望和痛苦不停歇地摧残着他。
自生自灭吧。
风天耀望着铃萝收剑离去的身影捂住眼,哽咽地说着对不起。
晚膳后铃萝在水池边做围栏,越良泽收拾好厨房出来说:“这庭院和主卧已经做好了,剩下的也能交给器灵们,我明日得回宗门一趟。”
咔哒一声,铃萝把手中竹片捏断,回头眯着眼看他。
越良泽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师尊已经给了我够多的时间,再拖下去,二师哥他们就该来这亲自带我回去了。”
铃萝低哼着:“你师哥们也打不过我。”
越良泽低头看她:“来比剑术吗?”
铃萝扬首看回去,见他话里略带笑意地说:“在天极那会,你拿着根棠花枝指导我剑术的样子可威风。”
铃萝:“……”
“比就比!”铃萝炸毛道,“别以为我喜欢你就会让着你,我现在也能拿着根棠花枝退你四五六七招!”
越良泽单手握住剑柄:“来。”
铃萝:“现在哪有棠花?等明年春天。”
越良泽:“换梅花枝也行。”
铃萝哼道:“不要!我就要棠花枝!”
越良泽眼里笑意越发明显,将蹲在地上的铃萝捞入怀中紧紧抱着。
“不会太久的。”他低声说,“只要你不再丢下我,我总会回你身边的。”
铃萝闷在他怀里不说话。
她知道越良泽必须回去。
越良泽不介意为她与修界为敌,却不想连累师门。
“这次就别出去跟那些魔玩了,之前很多事不是你做的,却有人把罪名推给你,二师哥在查这事,但后来因万魔残害人间死伤惨重,人们怨气难以化解,又有人推波助澜,才非要上天照山杀你。”越良泽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头看铃萝,“他们或许不知道四方禁兽的黑火能焚烧整个天地,只想着除魔,可若是四方禁兽失控,所有人都会死。”
铃萝闷声道:“那人比我还疯,我只要天道死,他是要天地间所有人都死。”
越良泽说:“也许不是所有人,而是修者。”
“我不会丢下你的。”铃萝从他怀里抬头,“这个人我会找,他这辈子休想
再把四方禁兽召唤出来。”
无生嚎道:“让他放!老子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输!”
岁雾:“你又打不过,到时候丹水真君再死一次那我家阿萝怎么办!”
断意:“别理它别理它!不会的不会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蔽了自己的剑灵。
越良泽天亮时走的,回圣剑宗时大雨,他与师尊谈完话,再次跪在山门前,心情却不再是当年那般沉重复杂,反而是平静的。
铃萝在天照山监督他留下来的器灵干活,看着小灵魔们扛着木材跑来跑去递给器灵,夜里下了雪,器灵们在夜里一边扫雪一边搭房子,颇有些可怜。
她在屋檐下看了会,小声道:“再等等你们主人就回来帮忙了。”
慕须京终于学会了天干的所有咒纹,带着火凤临招摇进了深山里,等着铃萝夸一夸他,却见她一个人神色郁郁地站在院里吃着野果看着器灵,瞥见他时开口就问地支的咒律。
答不上来的慕须京:“……”
他收起自己的火凤临走了。
铃萝在天照山等了越良泽六天。
她知道越良泽一定会回来的,但在第七日时,她告诉自己,再看不见人就直接去圣剑宗抢回来。
大雪纷纷,白日天色也是一片阴沉。
铃萝倚在庭院栏边,双手结印练习咒律,从她指尖飞出的灵鸟点亮昏暗的天,为从山道走来的男人照明。
回来的圣剑宗弟子一如当年,浑身是伤的提着剑,漫步朝她走来。
铃萝眨着眼,在他走近时忽而笑道:“丹水真君,你受重伤,还敢来我地界?”
越良泽眼里掠过笑意,伸手苟住她脖子低头吻去:“来陪你练美人尖。”
器灵们还在外面敲敲打打,主人们却已进屋里暂避风雪。,,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