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妤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又一个晚上。
等第二天她饿极了下楼找吃的,就看见来请示薛雪新的采购意见的陵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太叔妤面无表情。
她的手艺真的有这么差么?!
然而面上还是一副很能理解的温和模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陵韶的肩膀:“没事,想笑就笑吧,我也知道头发束得太难看。”
“没、没有……不是。”
陵韶吞吐着,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烧,连忙横过眼眼,直接把手里温好的醒酒汤塞到太叔妤手里,拿了桌上的册子就跑了!
太叔妤挑眉,慢吞吞一边走一边抿汤水。
哟,她这是做了什么,竟然把一个知礼大过天的好孩子都给吓跑了?
出了楼,太叔妤随手把汤碗放到了石桌上,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水池,低头照了照,微微一愣。
水里的女子极美。
是那种偏于艳靡的美丽,眉眼鬓角处用烟色的脂粉仔细描绘成了三两只枝头闹的灼灼桃夭,朱唇,眉眼淡薄精致。
妖里妖气——
不过她喜欢。
有点华京时候的味道了,要是再雌雄莫辨点挂个马甲……
不知华京的春水这么久没她搅拌,还荡漾否?
太叔妤轻笑,又走回楼里,换了床头起来时看见的那身朱艳的华裳。
招、摇、过、市。
没多久整个菡萏池就传遍了:菡萏仙子出现了!
“菡萏仙子”当然不是真正的“仙子”,是菡萏池百姓在花神节时对某人特有的称呼,意指简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最美最仙的人。
选取规则也粗暴:由百姓自发宣传觉得最美的人,其他人同意就加入声势,不同意就打压下去。
看谁最后能得到菡萏百姓碾压式的赞誉,就是菡萏仙子。
本来审美就各有所好,筛选奉行的原则还向来苛刻——
宁缺毋滥。
于是这盛产美人的菡萏池在这数百年来也不过出了不到十位菡萏仙子。
其中一位赫赫有名的还是薛家的第二代家主,联姻了西岭楚家的家主,留下一世神仙眷侣的美名。
再一位最接近仙子美名的则是位男子:薛家天骄,薛明霁。
可惜幼年时就去了某隐世大家学习,至今未归,据说以后是要入仕途的。
如此,当菡萏池内再度传言有菡萏仙子出现之时,整个城池都沸腾了。
不管是嗤之以鼻孔还是看乐子,信不信服不服气的都跑去看,称得上万人空巷。
薛雪也被簇拥其中。
他背倚着视野最好的一座花楼阑干边角,不耐烦道:“爷有家室了!”
孟泽撇撇嘴,俊美的一张脸被手里一把描金的折扇半遮半掩,露出一双多情的美目,又拖了拖身旁人,一边嚷嚷:“让让,让让,麻烦让让。”
硬生生是用他那平日里为了一瞻美色修炼出来的滑溜本事发挥了个极致,将薛雪送到了最好的位置。
掰过来薛雪的脸,让人正对着大道,还不满叨叨:“薛兄,一个女人而已,怕什么?”
是不怕,不怕您改什么口躲什么人呐!
陵齐致跟在薛雪身边,闻言鄙视地瞧了孟泽一眼。
到时候给夫人打小报告,以后就算这姓孟的求上来要夫人帮忙分析设计机械,也绝对要压到箱底。
“臭小子。”孟泽拿手中扇敲一把少年,“就说了让你离那女人远点,现在好了,一点没以前乖了。”
陵齐致瞪他一眼,继续伸手护着自家形容诡美惹眼的师兄,不理他了。
街头,热闹渐渐逼近。
薛雪本来只是半掩着眉羽,想着随意动作一下,也算交代了孟家这位牛皮糖似的少爷,他并不信这向来清贵风流的人物会平白无故贴上来与他交好。
但他今天心情好,不想打架。
却没想那热闹竟是生了根一般,到了楼下就突然不走了!
他被吵得烦不胜烦,抬眼觑过去——
却是一愣。
熟悉的青黑眉眼,熟悉的纤长身骨,不熟悉的昳丽姝艳,不熟悉的落拓慵懒。
似是雨过天晴日光太清,那人仰首看他,微微阖着眼,朱艳的华裳束着腰身,和着披散的乌发垂落在地。
逶迤成了朵花。
似乎是被他的反应逗乐,她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的一大枝丫子菡萏也跟着颤了颤。
“嗷!美人!”孟泽尖叫一声,激动了!手中折扇一丢,越过阑干就要往下翻:“举世无双风流倜傥花见花开的少爷我来啦!”
“呵。”
却只闻一声意味莫名的笑声,孟泽只觉身子被什么扯住,视野一个翻转,发现自己又站回了阑干里面了!
再探眼,好家伙,说好的有家室了呢!
结果把他拖了回去自己翻下去了!
这塑料道友情简直不能忍!
这边孟泽还在发指薛雪的所作所为,那边薛雪却只在看下面的女人,视野急速翻转,风声鹤唳,人声喧哗,他都不看,就如他不看自己。
下面被毫无预兆寄予厚望的太叔妤:……?
好在懵逼不过瞬间,下一刻她就丢开手中的花枝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然后借着冲劲一个高高的跃起——
接住人。
霎时,人群静了一瞬,又瞬间欢腾起来!
“菡萏仙侣!”
“菡萏仙侣!”
“菡萏仙侣!”
但往往人眼所见与当事人总有距离。
吃瓜群众看见的是半空中一雪白一朱艳,两道纤美的人影衣袂纷飞缱绻深情。
高楼之上还有艳逸好事的公子哥随手招呼了人,金粉的菡萏花瓣如雨倾散,一张情景,美如画卷。
而当事者之一,太叔妤抱揽着颀长的身影缓缓羽落,一张脸面无表情。
一落到地上,薛雪就先一步推开人让出了距离,敷衍道:“哈,对不住,楼上人激动,一时不慎踩滑了。”
太叔妤点头:“嗯。”
走了。
两人背道而行,谁也没有回头。
走了。
走……了?
两个人竟然都不认识的么?不认识竟然都不去认识一下的么?!
周遭百姓和不少混迹其中的各家子弟被这转折梗了一脸:好不容易才认出来当事人之一的薛家少爷,结果还没来得及搞事情,怎么事儿就散了!
事都散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洗洗回家各找各妈吃饭去。
这么一闹,连“菡萏仙子”的嚎头都焉了大半。
然而偏偏也是这虎头蛇尾的一次仙子记载,从后世野史再看,却成了当年最风流的一笔。
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后来再少有参与者知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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