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派出去的人,到了晚上便回来了。
消息到的时候他眉头便拧了起来,用手捻着那张图纸,抖了一抖问:“你确定?”
“回公子,绝对没错,”王家下人一个劲儿的点头,“就是百里客栈,那里原来,就是座庙,只不过在好几百年前就没了。”
“好几百年?”
“是啊公子,你找这地儿做什么啊……你也知道的,这地儿,可不吉利啊。”
王灿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袖子一甩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公子想找哪找哪,管得着吗你?”
又问:“老爷回来了没?”
王家下人身子一哆嗦,连忙骂了自己一句多嘴,接着恭恭敬敬道:“还没,还没,老爷一回来我就通知你。”
王灿的右眼皮不自觉一抽,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心里却有点奇怪,按理说他爹也该回来了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
也罢,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仙子儿在这就好!
他越想越有些兴奋,面上还染了几丝春风得意,吩咐下去:“去,弄点夜点来,本公子要去仙子房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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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灿去帮唐灵三人办事的那些当儿,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就是枯涸多年的木头玩子,已经开始慢慢在适应这个新的契主了。
具体便表现在圆缺里的血上,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但血量才不过被吸收了四分之一,比起之前穿越的那几次,明显看来,血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由最初的脆弱变得愈发可以支撑更多的时间。
唐灵为此深感庆幸,照这个速率,外加血袋里还剩下这么多血,还能撑怪好几天,这意味着,她能好长时间不用再去动刀子了。
木堂英则是若有所思:“难怪上一代契主回到过去能有时间做多么多事。”
一听他这么说,原本还在庆幸的唐灵便有些没忍住,阴阳怪气地接了句:“什么上一代不上一代的,不就是你太爷爷么,再说了,什么叫做那么多事?什么事?怕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吧,你别以为你现在在做正经事,就能跟你木家人做的那些黑心事撇清关系了。”
木堂英一怔,没做声。
老实说,单天虽说大致也理清了唐灵也木堂英之间的恩怨,但这几日下来,见他们始终相安无事,有时候甚至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便下意识地以为他们之间似乎并无间隙,眼下坐在另一边,乍一听她这么呛声,他还有点发愣,忍不住瞧了瞧这个,再瞧瞧那个,插了句嘴:“你这发脾气呢?”
“你管得着吗。”唐灵自己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性子,但一时也刹不住,朝他扔了个白眼,完了从包里掏木头玩子去了。
她把它翻了个身,刻意将圆缺朝下,然后使劲甩了甩。
这一甩还不够,又开始左晃右晃上晃下晃,晃完了又回去查看血量,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神奇……”
单天见她前一秒钟还在呛人,后一秒就幼稚的不行不行得翻来覆去晃着玩去了,跟个小孩子玩玩具似的不亦乐乎,忍不住就想出声嘲笑两句,但还没张嘴,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王公子一进门嘴角就是一抽抽。
木堂英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
单天则是大剌剌朝后一倚,二郎腿翘了起来,紧接着啧了一声,朝他挑了挑眉毛。
……第二次了!这两个男人都不会回自己房里的么?神仙就能如此随便么??深更半夜成何体统!?
他带着下人准备好的夜点,一路抽着嘴角摸到了桌边。
唐灵顺势把木头玩子塞回了包里,无心其他,直接便问:“找到了?”
“嗯,”见仙子这么直勾勾瞅着自己,王灿原本颇为阴郁的心情登时又柳暗花明了起来,顿觉自己在仙子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清了清嗓子,深情回望过去,道:“是,仙子不知,这诺大一个青龙城里我城南王家还是有一定地位在的,若想查什么消息,随意散播点银两,派几个人出去,不出一个时辰,绝对能把事办成,于是我方才……”
单天打岔:“说重点。”
王灿被那么噎了一噎,登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偷偷飘了个愤恨的小眼神过去,紧接着又转回来对着唐灵笑,开始讲重点:“昔日灵庙的确没了,如今那片地方已经换成处草房,仙子你应当也是去过的,便是那百里客栈。”
“百里客栈?”虽然知道一定不是指爻姜那个,但单天和木堂英还是不约而同有些讶异地问出了声。
唐灵偷偷抛了个眼神过去:就是上一回穿错喊我仙女那地儿。
二人当即了然,木堂英开口问:“那此地在何处?不知王公子能否带我们去看一看?”
他问的正经,王灿虽一心想着仙女,但也不好意思摆谱儿,便认真答道:“可以是可以……只是……”
话说了一半,似是有些为难。
“只是什么?”
王灿答得有些支吾:“那地儿……有点邪门。”
一句话,正说到了其余三人的心坎上,眉头不禁都是一跳,唐灵当即来了兴趣:“怎么个邪门法?”
“死过人……死的,还是我府上的。”
王灿便将那夜发生的事大致与他们说了一下,语气里难免带些排斥之感,听得出来有多不想去那个不吉利的地方。
讲完后三人的眉头便都轻轻皱了起来,不过比起死人这件事,唐灵似乎是对另一个现象有些好奇,若有所思地问:“你不是说,那地儿现在不是庙了么,为何人们还要去那上香?”
王灿道:“仙女有所不知,在出这件事以前,百里客栈,还算得上是一处福泽之地。”
“说是上百年前城里曾闹过瘟疫,症状我也说不打清,但是奇怪得很,城中人差不多都因此死光了,后来有一人,误打误撞就进了城北的一间茅草屋内,他本以为自己是要死了,便在那睡了一晚,谁料一觉醒来,病却好了,出来时,不仅瘟疫之症状褪得一干二净,连整个人都变得身强体壮起来。后来别的百姓便都效仿他,纷纷都往那茅屋里挤,未想凡是进去的人,一夜过后,竟都是变好了,于是后来,待瘟疫已过,便有人在那破败的茅草屋里摆了香炉,供人拜奉……当然这事也是上一代流传下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还是一直有人去那上香便是了。”
“那茅屋便是百里客栈?”
“嗯,”王灿点点头道,“香炉也不知是谁摆的,但现在一直由城南的柴夫胡四郎所管,据说茅屋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一直留着作废屋,后来出了那事,百姓都爱去他那上香,也愿意留下香火钱,他便从中获取利润。”
唐灵听着“四郎”这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啊”了一声,道:“上次就是他给我送吃的来着,我没要。”
一说吃的,王大公子想起来正事了,连忙要把桌子上的盘子拽过来,边拽边道:“仙子,我为你准备了些夜……”
话还未说完,眼直了。
单天手里轻轻捻着盘中的最后一块桂花糕,冲着他挑了挑眉毛,然后朝上头咬了一口,勾起坏笑:“我替她吃了。”
王大公子平日也是有些气焰在的,眼下当真是有些忍不了了,细眉一竖,张嘴便道:“你你你……”他肤色白皙,眼下却被气得微微泛红,连带着声音都在抖:“这是本公子专程为仙子准备的。”
单天难得的好脾气,没跟他呛声,就是无所谓的笑:“仙子减肥,吃什么夜宵啊?你再让她吃,回头飞不起来了都。”
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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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唐灵的血完全够用,外加上现在外面确实已经实在太晚,三人暗暗用眼神交流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明天再去看让王灿带他们去百里客栈一探究竟,毕竟这么一番介绍下来,那片地,怎么听怎么有点不正常。虽不知他们要做什么,纵使心中也有些纠结,王公子思想斗争了一番,便还是应了下来,毕竟仙子对自己满怀希望,他哪有让美人儿失望的道理。
事情说完了,便该走了,王灿的眼神从桌边溜了一圈,着重在单天和木堂英身上停了一停,然后便是重重一声咳嗽。
那边三人还在商量要明明要起多早多早办事,听着这边发出来了些声响,声音便断了,还是单天挑着眉毛望过来,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王大公子还没走呢啊?”
王灿登时便有些尴尬,白他一眼,慢慢站起了身,欲走不走的,又重重咳了一声。
“咳咳!”
单天:“哎哟,嗓子出问题了?”
“……”
王灿自己平日里便是一副风骚公子的风流模样,眼下那些做派居然一点都拿捏不出来,反而是满身正人君子的气质道:“要本公子说……二位神仙也该走了吧。”
他道:“仙子眼下该歇息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还意思还留在这里的?本公子都要走了,快跟我一起走啊喂。
没想到还没说完,唐灵就是一摆手:“哦,我不急,我睡还早呢,王公子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晚安哈!”
说完,怕他听不懂这现代话,又补了一句:“做个好梦!”
王公子:“……”
木堂英又重新拿起那绣图去看,连头都没抬一下。
单天则是生怕他不够手上,跟补刀子似的,抬起头挑着眉笑:“慢走不送。”
平日王大公子都是要吃些夜点的,本想今晚夜黑风高花前月下的,他没够上和仙女一道吃个二人晚宴,好歹能一起吃上顿夜点……可现在,别说吃都没吃上,现在居然还给气饱了!
他方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却忽听外头一阵砸门声。
“砰砰砰——!”
伴随着门外下人一声一声“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的呼唤。
这都是些什么下人?他平日里就这么教他们的?这么不懂规矩?!
越想越气,王大公子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拂袖转身便去开门,方想劈头盖脸将这几个不懂事的下人教训一通,谁料话刚跑到喉咙口,便一眼见着门外那个下人一脸的心急如焚,面上那副慌乱甚至欲哭未哭的表情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没好气:“出了什么事?本公子……”
“公子!公子!老爷,老爷他……”那下人想必是从远处跑来的,还有些气喘吁吁,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那副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外头的天色已经变得很暗很暗,伴随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鸣,让整个夜的氛围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放在往常,他爹早就该回府了。
王灿的心当即朝下沉了一沉:“老爷他怎么了?”
“老爷他出事了!出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