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
天上风光亘古不变,人间景致却分四时,而今,正是人间夏日,农忙之时。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热烈的光线洒落大地,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于是,郁郁葱葱可以遮阳纳凉的小河岸边,便成了孩子们躲懒的好去处。
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孩子们并没有料到,会在这个“老地方”见到外来者。
受惊的小孩转瞬跑没了影,河畔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小河流水声与夏虫的鸣叫。
他掂量着手中的石块,规律地上下抛动,目光还停留在那群凡人小孩离去的方向,却又不像是在看那群小孩,而是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手上某一处伤口被石块蹭到,才让他回过神来,轻“嘶”了声,声音沙哑至极,带着浓重的鼻音,连他自己听了,都不由呆愣了瞬。
石块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无人刻意去接,便坠落到了地面。
他没有再捡,仰头往天上看去,透过树叶的缝隙,窥见了正中的烈阳,却又像是被烫到了,猛地闭上了眼,两手按上太阳穴,从揉按,到敲打,直到触到痛处,再次痛呼出声,才慢慢停下几乎是自虐一般的动作。
他没再观察周围的环境,也不在意身边的环境,浑浑噩噩地迈开了步子。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明白要往何处走,所以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小道向前走着,直到将小道走成了大道,走到了一处城池,不明不白地晃了进去。
他走得茫然,心思也不在路上,所以对于怎么走过来的都毫无印象,自然也没察觉到路上几次与人相撞,那被他撞了的人原本还想发作几句,谁料一斜眼,便瞅见了他的样子,脸一瞬白了,连连后退,等回过神来后,他早已走远。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除了那几个与他撞了一下又被他无视的凡人外,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此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他自然能久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五脏庙提出抗议,叽叽咕咕叫个不停,他才渐渐缓下脚步,揉了揉肚子。
他如今一成封印都没有冲开,法力尽失,许多方面与凡人无异,自然能感觉到饥饿。
饥肠辘辘的状态下,他一下便被周围散发出来的香味转移了注意,鼻尖动了动,抬起头,左右张望着,眼中的茫然散去了大半,转变成了好奇。
他还没有吃过凡人的食物呢。
他不知自己走神时来到了哪里,但见周围满满都是凡人,他们有的来回走动,有的一直向前,有的沿着一条道路从不回头,有的则在半途转入了某个小巷,有人结伴同行,有人形单影只,有人大声叫卖,有人停步摊前。
有人将什么东西递给了摊贩,紧接着摊贩捧着一个软乎乎冒着热气的香东西交给了那个人。
那个圆乎乎的东西,闻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他停在一边,揉着肚子,远远看了许久,直到又一个人从摊位离
开,他才拖着步子缓缓靠近,眨也不眨地盯着摊贩动作,没有说话。
摊贩头也不抬地搓着面团,察觉到有人靠近,熟练问道“您看看想要些什么”
他当真将小贩周围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最后盯着一锅黄黄圆圆的,被前面路过的人,拿走最多的香东西,眼眸微动,沙哑开口“我要拿什么,和你换,这个”
他说得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到旁人耳中,大约是有些好笑的,所以那小贩一边动作,一边憋着笑抬头,道“您真会开玩笑,还能是什么换,自然是用银钱”
他专心看着那个外酥里嫩的黄团子,没有注意到小贩大变的脸色,等听到某个关键词后,才疑惑道“银钱是什么”
半响,无人回答。
他的目光这才从黄团子上移开,落到小贩身上,不料正撞见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还因为他这一抬眸,使得那小贩退了一大步,重重撞在墙上。
他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贩,又问了一遍“什么,是银钱”
那小贩正疼得龇牙咧嘴,听见他这话,倒是清醒了许多,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肩膀止不住抖了一下,嘴唇也抖着,道“银钱,银你去别家问吧,去别家,我,我今日不做生意了,你走罢,别找我,别找我”
他更困惑了,问道“你还有,这么多东西,为何,不做生意了”
小贩不再理他,只重复着让他离开的话语,他如今没法用强,只得放弃询问,连带着放弃那一锅让他很有好感的黄团子,拖着脚步继续朝前。
没走几步,脸上的遗憾便不见了,眼眸重新亮起,加快了步子,走到另一处摆弄凡食的摊位。
这次他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摊贩什么是银钱,那小贩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当即觑了他一眼,倒是不像上一个小贩一样大惊小怪,而是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从怀里掏出两枚圆平雕花的东西,指着它们,道“就是这个,你有吗”
他摇头道“我没有这个,可以用,其他的物品,和你交换么”
小贩将银钱收回怀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你能拿什么和我换先说好,若是你随便捡来的东西,我可不要的。”
小贩语气轻蔑,眼神不屑,他都看在眼中,不自觉握了握拳头,到底没反驳什么,垂眸在腰间翻找起来。
这么翻找一会儿后,突然停顿了下,又开始翻袖子,这过程中,那小贩便伸长脖子盯着他的动作看,见他翻到最后果然什么都没翻出来,直接“哎哟哟”嘲笑出声。
他耳朵都红透了,却强装无事,缓缓道“我的东西,都掉了,可以,可以用其他方式和你交换么,我饿了。”
那小贩似乎不相信他能说出这样一通话,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旋即道“滚滚滚,没钱就赶紧滚”
他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对方面前的蒸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彻底离
开那个小摊前,虽被封印了仙骨,但仍比凡人好上数倍的听力,让他清晰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嘲讽话语“不知打哪来的破烂乞丐,当自己是谁家小公子呢,说句饿了就有人把东西喂到嘴里了早知道他连枚银钱都掏不出来,就应该早早赶走他,平白影响老子好几桩买卖,真晦气”
他脚步一顿,垂眸看了眼自己焦黑发皱的衣裳,稍微有些走神,之后甩了甩头,抬手将那些皱褶捋平,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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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取前两次经验,他知道拿不出“银钱”这种东西,就无法在凡间得到吃食,所以想要填饱肚子,当务之急,就是获取“银钱”。
可是要怎么在凡间获取银钱呢
他虽然记下了银钱长什么样,但没有法力,他便没办法将那东西直接变幻出来,陪伴了他一千年的如意袋也不知所踪,他没法利用里面的宝贝换取吃食,而作为仙人,受天命天条限制,他也不能直接对凡人们做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凡人的规矩办事。
但话又说回来,天上仙人用来换取物品的愿力,有对应的获取途径,那么凡间的银钱,应该也有获取方式才对吧
既然如此,他决定好好观察一下这些凡人,看看他们是如何获取银钱的。区区银钱获取方式罢了,根本难不倒他。
他很有自信。
只是他实在太饿了,所以不想走远,只往阴影处一退,躲在暗中观察,打算现学现卖。
很快就让他学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他看到人来人往之中,有好些个和他一样躲在一边悄悄观察的凡人,这些凡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或者说,这些人并不会注意同他一样穿着破损衣服的人,他们只会关注那些衣裳光鲜亮丽,或者携带大包小包的凡人。
在对应类型的凡人出现后,这些人便会有所行动。
他们会主动朝对应人群靠近,若是目标凡人停步在小摊前,他们就会佯装与对方一样对小摊上摆放的物品感兴趣,实则偷偷伸出了手,凑近了对方腰间的布袋;如果目标凡人不会停留,那他们就得做出个急急忙忙的样子,重重撞在那人身上,之后说几句道歉的话,再转身时,手中又多出了一个布袋。
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在观察到这一幕时,他曾跟在那些人身后仔细看过,他知道那些人拿走的布袋里面装着摊贩口中的银钱,也知道那些人拿到银钱后便会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找个地方大吃大喝一顿。
想来,这就是凡人们赚取银钱的其中一种方式。
他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认真观察过,那些人去取银钱时,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尤其是摊贩们,眼睛基本会往那只取布袋的手上看一眼,但他们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没人说道,又有这么多人做着这件事,那这应当是这里的凡人们,所默认的一种赚钱方式。
虽然不太理解为何这里的人会允许这样的赚钱方式出现,但他实在太饿了,等不及去查证一切是否如他所想,或者寻找其他的赚钱办法,他便有样学样,找了个合
适人选,埋头撞了过去。
他学什么都学得快,第一次出手,便成功“赚”到了银钱。
他抛着钱袋,高高兴兴地找到了一家坐着不少人的铺子,当然,他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藏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记住了几个被大部分人提起的吃食名,又数了一下他们大抵会给多少银钱,将整个流程都看上一遍,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不曾想,刚走过去,就撞见一个被赶出来的人,好巧不巧,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正是他之前用来“赚钱”的人选。
这人鼻青脸肿,想是挨了几下,被丢出来后,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一转眼,便看见满眼好奇看过来的他。这人被他一看,先是哽了下,随后便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眸,这一垂,却正好垂落到他抛着的钱袋上。
霎时,两簇火苗跳跃在这人双目之中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人三步做两步迈了过来,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大声叫喊起来,将小铺里的人叫了出来,也让许多往来的路人停驻了步伐,好奇着往这边靠近。
他皱了皱眉,不太高兴地甩了下手,轻易便将那个拽着他的人甩到了地上。
围过来的凡人们似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再看他的模样,竟是齐齐愣住,直到有人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还响起了孩童的哭叫声,这样的声音很快将众人惊醒,有人赶紧将孩子抱走,有人则留了下来,与身边之人低声交谈,再时不时伸手指一指他。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指,这让他异常烦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感觉眼睛有一些发热,便半垂了眼眸,抬手揉了揉。
周围的声音很是嘈杂,却又十分清晰地落入他耳中,所以他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说他是小偷,是窃贼,是犯了大错的人,而他犯错的原因,是因为他之前那种“赚钱”方式。
所以,原来那样的方式,是丢人的、恶劣的、错误的、被鄙夷的么
那么为什么很多人看到了,却没有人出声制止他之前还以为被人看到也是赚钱方式的一环,所以故意让不少人看见了,也没人跟他说这是错误的,为什么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
但最近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实在没精力在这里纠结凡人的口是心非,握了握手里的布袋,想着,既然这件事是错误的,那这钱袋确实不属于他,他将之还给对方就好了。
没有银钱,他不吃这些凡人的吃食就是了,不过是区区凡食,他才看不上。
他才看不上。
但钱袋主人不依不饶,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便要他跪下道歉,说他如果不给他下跪,就要抓他去见官
见官抓他去见仙官
那可不成
凡人虽然不归仙羽宫管,但他曾不止一次听说过云上天宫与仙羽宫有姻亲关系,两宫后辈的关系也不似其父辈僵硬,若是他欺负凡人的事被天宫仙官知道了,定然会来查他,若让他们
将他的来历查清楚了,定会将他交给仙羽宫的
他整个身子突然细细发起抖来,眼睛额心越来越热,识海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几乎将他的神智烧毁,他甩了甩头,扭头便要离开。
钱袋主人见他如此嚣张,急了,一把将他拽住,还未如之前一样高呼,一只手打了过来。
他将拦住他的人挥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道“我已经,将东西还给你了,别挡路,否则,要你好看。”
忍着喉咙处火辣辣的刺痛,将这句威胁的话说完,他才注意到周围似乎安静过了头,且不说那被他挥到地上滚了三圈的钱袋主人,脸色惨白到几乎忘记呼吸,就说周边和他没什么过节的人,也都惊恐地看着他这个方向。
惊恐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只看见一个拾起棍棒挡在身前的凡人,并没有什么怪物。
那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不太理解,也不想理解这群凡人,脚下一动,迈开了一步。
他想离开这里了。
但那些人不知怎的变得比他还着急,瞬间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外跑,跑的间隙还不忘高声尖叫,尖叫声声十分刺耳,还伴随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呼叫
“救命啊救命救命,有妖怪救命啊妖怪啊啊啊啊”
“什么妖怪,是鬼才对,还是被活活烧死死不瞑目的厉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追过来了,他眼睛都红了,要吃人了啊啊啊”
“快去请仙长,快去请仙长”
一转眼,人便跑了个精光。
一只未开灵智的黑色蠢鸟嘎嘎叫着从头顶飞过,还留下了一坨翔。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蠢鸟似有所感,低头与他对视,只一眼,一身鸟毛尽数炸开,嘎嘎大叫着飞远了。
他如今仙骨被封,一身血脉力量也发挥不出来,凡鸟自然无法看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无法感受到凤凰后裔的天然威压。
但他仍能听懂鸟儿们在说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又许久,才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朝着脸上按去。
却在即将触碰到面颊时,猛地停住,久久未动,半响,蜷缩了下指头,将手收了回去。
大约是站得太久,所以再次迈步时,他竟一连踉跄了数步,最后还直接扑到了地上,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鲜红渗了出来,细沙陷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说这一点痛疼在他如今的身体上根本算不得什么,手一撑,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撞见了一个因为跑得太急以致于摔伤了腿的半大小孩,他看了那小孩一眼,便朝他走了过去。
小孩自然注意到了他的靠近,吓得满地乱爬起来,一边爬一边哀叫“别吃我,求求你别吃我呜呜呜我肉柴,不好吃的,求求你别吃我呜呜呜”
他朝小孩走近,又目不斜视
与之擦身而过,将对方抛在身后,不多时,便出了城。
就像来时一样漫无目的,走的时候仍然没有明确的方向,像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直到一条小河横在他面前,才让他停住步伐。
不知何时,他又走了回来,回到这个他最初醒过来的地方,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之前他并没有多在意这条小河,这次,却直直来到了小河边。
他停在了小河前。
水流平缓,波澜不惊,清澈的河水宛如明镜,清晰地映出了蓝天艳阳,岸边垂柳。
也能清晰地映照出他如今的模样。
如今的模样。
就这几个字,不知怎的触动了他的神智,使得他看着河流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下一刻,发了疯一样地往后跑开,没跑多远,被路上的杂草绊住了腿,又摔了一跤。
这一摔,双手无意按在了脸上。
他像是僵住了,又像是忽然清醒了,没再发疯乱跑,回过头,第二次站到河边。
垂下头,往河面看去。
有人一剑劈开杂草,朝河边看过来,一眼便看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单薄身影,惊喜又忌惮地回头道“找到了,这妖怪原来躲在这里我就说,他中了我的银霜飞针,怎么可能逃得掉”
跟在他身后的一行四人也在此时快步赶了过来,其中落在最后的人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提醒道“这妖怪阴险狡诈,最是难缠,诸位千万不要大意,千万小心才是。”
另有一人道“不错,我等虽是循着妖气寻来,可那妖怪往常从不会轻易将妖气泄露,还时常将我们耍得团团转,此地却突然出现如此浓重的妖气,我只怕”
最先说话的人将他的话打断,道“怕什么我都说了,那妖怪粗心大意,中了我的银霜飞针,如今只怕凶多吉少这妖气,不就是他受伤后难以自如收纳妖气的证明么”
大抵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其他的人不再反驳,纷纷走上前来,握紧了手中的法器,警惕地盯着那个站在河边的人。
由此可见,虽然他们话说得漂亮,但面对那个坑了他们不知多少次的妖怪,即使对方可能受伤了,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河边之人身形微动,终于转过了身子。
他大约也没想到,自己身后居然会凭空冒出五个莫名其妙的人,所以抬手便往脸上捂,直到捂住一面布,才想起自己刚刚已经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当做面巾包在了半边脸上。
不经意地吐出口气,随后发现那五个人正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由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换了个方向,抬脚便要离开。
没走两步,就被一柄剑挡住了去路。
这些人果然莫名其妙,他什么都没做,就提着把剑劈砍过来,招招对准他的要害,一副要他命的架势,打便打了,偏还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像这句“妖怪,我的银霜飞针,滋味可好受劝你赶紧将抢走的法宝还给我们,否则,
便要拿你祭我宝剑”
这话说得,好像他将东西给他,他就会放过他一样。
当然,他也没有拿这些人的东西,算算时间,他来到凡间尚不足一日,都不认识这些人,他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他之前在那个地方,什么珍宝没见过,至于抢这几个凡人的东西
所以他躲了这人几招,往后退了几步,沙哑出声“什么法宝,我没有拿,你认错人了。”
身边这几个人都有法力,想来便是人间的修者,若是放在从前,这等修为的修者他动动手指就能掐死他们,可如今在冲破封印,恢复法力之前,很不幸,他大概率会是那个被掐死的。
是以,他并不想和他们纠缠,只想着赶紧将误会说开,让他能专心找个地方,好生研究研究仙骨上的封印。
但那人压根不理会他的解释,张口就是一句“妖怪就是妖怪,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等等,”叫停的不是他,而是五人中的另一个,“李兄,这人好像真不是他,我曾与那个夺你我法宝的妖怪正面交手,瞧见过那个妖怪的正脸,也知道他惯用什么法器,怎么看,都和面前这只没有关联”
被称“李兄”的修者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斥道“妖怪变化多端,最擅蛊惑人心,岂能从面相看出端倪而且就算不是那只妖孽,也没有放过这只的道理,妖怪害人无数,残杀生灵,你我修士,理当斩妖除魔,将他就地诛杀”
说罢,再次运气,提剑朝他攻来
另外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之后,便握着法器,齐力施下了一个小型阵法。
躲闪之中,他察觉到了他们的举动,扭头便想跑开,可他还没跑多远,便被持剑的修者挡下,剑风袭来,他躲不了,也没法躲,被直接劈入法阵。
四肢被若隐若现的绳索绑缚,空中数十道剑风落下,若他挣扎,绳索便收得越紧,剑风落得更快。
阵外修士问他“我们五人的法宝,和你的命,你自己选,还是我们帮你选”
他遮脸的布在打斗中已经落下,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此时,听到他们的问题,他抬了抬眼,看了他们一眼。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五人却被他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骂了一声“冥顽不灵”之后同时运起手中法器,让那剑风,直接砸向阵中妖物
他没有闭眼,甚至还将头抬了起来,像是要记住那些剑风是怎么刺穿他身体的。
于是,十分凑巧,他没有看见那些剑风怎么将自己扎成筛子,倒是见着了一把红伞,倏地飞了过来,穿梭在剑风之中,眨眼时间,便将剑风搅得粉碎,也让外面摆弄阵法的五人,齐齐吐了口血。
那五人瞪大眼睛,见鬼似的看着那把正在破坏他们阵法的红伞,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叫道“是他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快,布阵,不能让他们跑了”
剩下四人被这一提醒,当即动用全部法力,凌厉剑风再次成型,比前一次还要强势,风卷残云一样挤压着他和红伞
空中传来一声冷嗤。
面对这样的攻势,有着青白骨尖的红色纸伞反倒停了下来,飘在空中,随后,红伞被人撑开了。
随着这个“撑伞”的动作落下,整个阵法摇摇欲坠,所有剑风不受控制地往回飞去,一剑又一剑刺穿了五位修者的胸膛,道道血痕出现在他们衣服上,口口鲜血喷洒而出,法器从他们手中脱落,至于他们本人,则维持着瞪眼的样子,直直倒了下去。
阵破。
红伞缓缓下落,伞下隐约有人影浮现。
一身红衣,少年打扮的人翩然落地,红伞朝上一打,现出一张雌雄莫辩的昳丽面孔。
他唇角微勾,却没有一点在笑的含义,反倒阴冷入骨,邪气四溢,轻蔑地将倒地不起的五人看了一圈,最后嗤道“一群废物,也敢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