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夜半,陆行知带领士兵的所在之处却是火光通明。
一支又一支燃烧着的箭羽从头顶落下,不仅要时时小心躲避,还得马不停蹄地将火扑灭。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周围都是峭壁,根本就没有办法攀爬,唯一出口又被那些个数量庞大死士堵住了。
“将军,这样下去怕不是办法,如若不能突围出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旁边的近卫神色很是焦急。
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如此被动的,原本他们同禁卫军商量的计划,是他们杀进此处打头阵,禁军在外围围捕漏网之鱼,防止里面的人冲出去传递消息,可事情却在他们冲进来之后完全变了。
解决掉外围村庄里的望风盯梢的人后,他们冲进此处却扑了个空,接着转瞬就被从外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死士给堵在了里头。
“他们那些人一看就是事先在附近藏好的,定是有人给他们提前通风报信”
近卫说得很是愤怒,一脸的非抓住那个叛徒不可。
“铛”
陆行知挥剑隔挡掉一只直冲他而来的火箭,待箭落地后,又扬起一脚沙将箭头的火给扑灭了。
流星般坠落的火光里,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周身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双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如若只是有人通风报信造成现在的局面,事情倒是还没有到绝境,毕竟外围还有一千禁卫军,只要他们察觉到这边不对,反身来援,很快就能扭转局面,怕就怕,外头的禁军也出了问题。
“信号烟花放出去了吗”陆行知问。
近卫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朝陆行知所在地方靠近了几步,两人背靠背,近卫喘气着道“放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就放出去了。”
“半个时辰前。”陆行知低声复念,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妙无声蔓延了开。
禁军部署的地方同他们这里并不远,从看到信号再过来,按理来说并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说
陆行知强自按压下心中的猜测,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本该并肩作战的同伴此时却袖手旁观,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放一遍”陆行知命令道。
许是之前火光太甚,他们没有看见。
一个时辰后,夜色越来越深,他们等待的援军还是没有到来。
长时间的奋力抵抗,将士们已然是汗如雨下疲惫不堪,动作渐渐缓慢了起来。
“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近卫两手撑着膝盖气喘嘘嘘。
这里头没水没粮,那些个死士也不进来,就在外头放箭,他们如果想冲出去,出口就只有那么一个,而且临近出口处内里十分狭窄,一伙人若是同时冲过去,怕是转身都困难,没有办法用阵型不说,硬冲也只是无畏地送上去被人活活消耗,那些个死士在外头堵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是瓶塞一般将他们死死地堵在了里头。
要想破局,需得有一股力量从外部后方进攻方能创造机会,可是现在
“全部后退至石壁边原地休息”陆行知高声命令道。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好在易燃的东西已经被他们都清理去了另一边,就算起火也少烧不过来,他们停止抵抗后,那些个死士敢进来最好,不敢进来,也能让士兵养精蓄锐恢复一些体力。
号令完之后,陆行知走到了石壁边,手中的剑柄脱落,整个人忽地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将军”
近卫奔了过去想要将他扶起,陆行知却摇了摇头。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不信禁军若是在附近,会察觉不到这边的动静,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禁军听命于皇帝,这么大的事情绝不可能擅作主张。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陆行知自诩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国,更无愧于君。
难道在陛下眼里,忠君爱国也是错么
陆行知靠着身后的石壁,两手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的信仰,在这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近卫看着陆行知的样子,渐渐收回了手,双目也跟着颓败了下来,他跟在陆小将军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不是个傻子,现状意味着什么,他就是想忽视也难。
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他们成了弃子。
一阵无言,与此同时,外头似乎停止了放箭,周遭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直至哗啦的声响打破了沉寂。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高峰之上的人不停地将一桶又一桶的液体泼洒了下来。
“是油他们在泼油”
一时间,士兵中间牵起了一股恐慌,那些人竟是半点喘息之机也不给他们,这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活活烧死在里头
“将军,我们不是有援军么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是啊,我们不是还有援军么”
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陆行知重新拾起了脚边的剑,浓浓的不甘从他心头涌起。
他曾立志要收复幽蓟十六州,他还有壮志未酬,他还有阿淼,他还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过得好不好,这怎能让他甘心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他可以死在战场,但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下去,他要带领他的士兵活下去讨一个公道
没有路,那便撕出一条路来
他的目光骤然坚定,声音铿锵“没有援军,你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你们身边的同胞战友,拿起你们手中的剑,跟我杀出去”
陆行知一声令下,一己身作先锋,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冲啊”
“跟他们拼了”
漫天的冲锋声中,兵戈之声再起。
一时间,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再冲上前,可对面敌人却似乎无穷无尽。
在这般绝望的境地之下,陆行知凭借着本能杀红了眼。
夜色渐渐褪去,地面震动,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层层叠叠。
“陆行知”
一道声音高喊着他的名字由远及近。
陆行知手起刀落,起身时身形一顿,他的双眼猩红,不可置信地回望了过去。
天边破晓,他的姑娘手握银枪,身披曙光纵马而来,而她的身后,是数以千计的戎马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