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刚刚放光,叛军便将成千上万的石头堆到阵前,四百辆投石车同时发射,大小石块漫天飞来。可是韩千钧对此也早有准备,但看沟中战士每人举起一块大号的铁盾,这种盾牌的宽度宽于壕沟,可以直接架在上面,数万铁盾架与沟上,这壕沟便有如盖上了盖子,士兵就藏在下面。除了少数大石能造成伤亡外,其他中小石块数量虽多,却根本不足为惧。
赵锐当真是有些惊怒不已,他与韩千钧在朝中相识多年,却不知这他竟有如此能耐。赵锐下令全军,无乱如何要搜集到五万块大石,少于百斤的不要,一定要砸平韩千钧的战壕。
五万重于百斤的大石,足足搜集了两天才算凑够了数量,在阵前堆积起来,犹如一座座小山。这日,随着赵锐一声令下,投石车隆隆巨响,巨石呼啸飞出。同时又派出了两万骑兵自南北两侧绕过壕沟,直击韩千钧的后阵。
见到叛军如此阵势,韩千钧仰头望天,暗自长叹。这仗打到此等程度,可说人事已尽,此番生死全凭天意了。他吩咐军士,擂鼓鸣号。在这沟之中韩千钧留有通路相互串联,即便军士不出壕沟,也可在当中穿插行走。这鼓号声是反守为攻的讯号,命令军士自壕沟头排杀出,冲击敌阵。韩千钧又下令后阵铁骑自两翼迎上,牵制叛军骑兵,绝不能让他们对前冲兵士形成包抄。
只见壕沟前排铁盾打开,天朝禁军蜂拥而出。投石车的一大弱点便是缺乏精准,根据石头重量的不同,抛出的距离也不相同。所以攻击时赵锐要求将攻击点尽量瞄在壕沟阵的中前方,这样重的石头便会落在前部,较轻的石头便会飞到阵后,可以给壕沟阵造成全面的打击。韩千钧的兵士从前点攻了出来,正是落石最不密集的区域,两万长矛手,喊杀震天,直冲叛军阵营。
这又是赵锐没有想到的,韩千钧这个壕沟阵居然在地下还能相互连通。现敌军突然冲出,他的投石车是首当其冲。赵锐原本以为在投石的压力下,沟中兵士将受到绝对的压制,根本无法出头,再令骑兵突击其后营,这该是万无一失的战略。可是这韩千钧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阵前的投石车与大堆的石块阻挡住了后队兵士的通路,而两翼的骑兵也已经攻了上去。事以至此,投石车看来是无法保住了。赵锐无奈之下,索性直接将这些车与石堆做为屏障,命兵士从两侧绕出,将韩千钧的两万人团团围了起来。
韩千钧在远处登高而望,眼见着赵锐的四百辆投石车销毁殆尽,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赵锐失去了投石车,长安便能多守几日了。两万军士虽然摧毁了投石车,但是深陷敌阵,已经没有杀出的可能性了。看着叛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而两翼的骑兵也已经渐渐顶不住对方的攻击,韩千钧传下将令,兵回长安。希望赵宇已经给他准备了足够的礌石、滚木。
零口之役,赵锐军杀敌近两万人,降者数千。成功击退了韩千钧,将其逼回了长安,全军士气大振。但赵锐却是不怎么高兴。长安城高强厚,缺少了投石车这一利器,必然大大增加了破城的难度。原本冲车撞门;城塔与强弩车压制城墙垛口的兵士;飞石轰击城头,既能破坏城墙,也可给兵士造成杀伤。而最重要的是投石车能给守城兵士带来无与伦比的压力,飞坠的巨石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兵士无力抵抗,很快就可攻陷城门。
如今少了投石的协助,虽然还有城塔与弩车,但仅凭这两样无法控制住城墙垛口,城下的冲车将会承担更多的压力。
长安,已在眼前。赵锐望着这座千年古城,万千感慨油然而生。攻下此城,万里江山便将归入囊中。虽然这一路行来并不顺畅,韩千钧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权当是好事多磨。少了投石车,破城会多费些时日,但是赵锐丝毫也不担心。魏泰的援军已经没有了,偷袭许州的三万兵马也被祁善所灭;孙长胜受突厥牵制无力来援;至于赵鹏从各州调集的援军,一是路途遥远短时间难以到达;其二即便长安能撑到援军到来,也先要过祁善那关。原来祁善击溃魏泰之后,并没有与赵锐会和,而是直接绕道去了剑阁,那是各路援军抵达长安的必经之处,祁善便在那里埋伏。所有的一切都对赵锐非常的有力,韩千钧绞尽脑汁拖延时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指望的援军了。
叛军阵中令旗摆动,全军攻城!三面合围,独放西门而不攻。赵锐此举是为了消弱守城兵士的士气,让他们知道有路可以逃生,不必以死护城。此乃破城攻心之法,更是攻城常用的伎俩。韩千钧对此已有准备,他令一千刀斧手列队西门,但有想逃者斩于门前。
鼓声震耳欲聋,城塔推进,弩车上前,弓弩齐射压制城头守军,给城下搭设浮桥创造条件。韩千钧则调出投石车从城内向外投掷石块,攻击叛军的攻城器械,命令守军以火箭、礌石、滚木伺候城下叛军,不计一切代价绝对不可让冲车上前。
羽箭、乱石漫天齐飞,喊杀声、哭号声响成一片。长安守军死死守住城头,飞矛、强弩之下宁死不让。巨石滚木不断砸落,令叛军死伤无数,始终难以接近城门。
这一仗从叛军攻城那日算起,已经昼夜不停的打了三天。城头兵士死一个便又有一人补上,城下的巨石、滚木、砸毁的冲车连同叛军的尸首已堆积如山,完全遮住了城门。叛军的攻击一次又一次的被击退了回去,而在守军飞石的攻击之下,城塔、弩车也被砸毁了若干,攻击力度大不如前。
此等情形赵锐早有所料,他再度传令,将所有城塔、弩车聚集东门,由此处强攻。长安守军伤亡颇重,而且已显疲态,令南北两侧架云梯登城,短兵相接。京城兵力充其量四、五万人,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何时。
传令官领命而去。正值此刻,突见一小校自远处飞奔而来,尚未到近前,便大声禀道:“启禀王爷,许州被长湖军攻陷,洛州告急。”
“什么?你再说一遍。”赵锐惊惧之中,大声喝道。
“启禀王爷,许州失陷,长湖军已兵逼洛州。”
赵锐直觉头中“嗡”的一声,险险坐倒在地,两旁将官慌忙上前扶住了他。赵锐长叹一声,他为了今日之事,筹划多年,可谓费尽了心血,如今一切近在咫尺。可是……唉,人算不如天算啊,长湖军怎敢来蹚这趟浑水?
“王爷,现今该当如何还请速决。”旁边周言成低声说道。
赵锐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现在绝不能慌乱,天还没有塌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激战之中的京都,现有两种选择:一是不计代价全力进攻,在军心涣散之前攻下此城,成则登基坐殿一统山河,败则死无葬身之地;二是即刻回兵洛州,与赵鹏成东西对峙之势,日后另行图之。
洛州吃紧的消息很快便会传进长安,其士气必然大振,更是拼死护城。若不能在近日攻下长安,届时士气低迷,粮草难以为继,将陷入极度危险之中。长安守军此时虽然疲惫,但并不慌乱,在韩千钧指挥之下可说井然有序,能再守上十日也不足为怪。可若是就此退兵,确是心有不甘。
赵锐踌躇不决,难做决断。
就在这时,便见周言成指着长安方向说道:“王爷您快看城内。”
赵锐闻言,忙举目望去,就见守城将士欢欣鼓舞,似是得到了什么激励。居然在箭矢与云梯的重压之下,各个击掌相庆。不用说,洛州之事已飞书传进了京都。
赵锐一声暗叹,颓然说道:“退兵洛州。”
“王爷真要退兵吗?我们不妨在攻上几日,若是打不下来再退不迟啊。”周言成在旁进言道。
赵锐黯然摇了摇头:“那只是徒耗战力,于日后无益。眼下还是保存实力为重。传我将令,全军回退洛州。”
杨允等人自离开唐州之后,星夜赶路,直奔许州。为了争取时间,众人选择穿山而行,道路虽然难走,但能比大路省出不少时日。一路之上,陆飞与林雪始终形影不离,相互讲解着自己招数中的变化,以及每招每式该如何配合对方。只是疾行之中无法赋予实践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令杨允等人欣慰的是赵锐只在许州驻留了一千人马,形同空城。否则凭这一众疲兵士如何攻城,还是颇伤脑筋。杨允先是派百名军士混进了城去,在夜间强袭打开了南门。随即五千军校杀进城来,轻而易举的便夺取了许州。同时还生擒活捉了知州李肃。
但这还远远不够,必须要让赵锐感觉到洛州吃紧,他才会尽快回兵。而且洛州与许州不同,乃赵锐根本所在,囤积了大批粮草,必然有相当的守军。不要说眼下这些军士已疲惫不堪,就算是五千龙虎之师也难给洛州造成威胁。强攻定然不成,那就只能使诈了。
杨允让盛斌下令,先命军士们休整半日。必竟这一路而来,士兵们太过劳累,勉强进军,并无益处。让士兵养足精神,半天的路程倒也不难追回。
杨允等人聚集堂内,商讨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盛将军,可知道现在赵锐兵到何处了吗?”杨允神色凝重的问道,这是他眼下最为关心之事,一旦被赵锐攻下了长安那就万事皆休了。
“据李肃所言,他今日刚刚得到了战报,现赵锐受潼关大火所阻,一时无法通过。”盛斌答道。
“潼关大火?却是怎么回事?”杨允疑道。
“李肃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赵鹏点着了潼关以阻赵锐。”盛斌据实答道。
杨允点了点头:“赵锐尚未突破潼关,看来赵鹏还是有些能耐的。”
这时林雪在旁问道:“杨公,我们时间还赶得及吧?”
杨允捋了捋他海下长髯,沉声说道:“此刻还不好说啊,当中变数太多,我等尽力而为吧。”
林雪略带忧色的点了点头。
杨允又问道:“盛将军,许州粮草状况如何。”他们自唐州而来所带口粮已经吃光了。若不是许州毫无守备,但凡稍作抵抗,他们便只能杀马充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