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立信与胡道成回转本阵,中军天鹅号发出清亮的鸣叫,然后旗帜挥动,役夫架着骡车,将虎蹲炮拉倒距离冠虏堡三百步地点,一字排开。
骡马被役夫牵走,三名火炮手开始准备,车辆轱辘前后被砖石固定,然后一人清理炮膛,一人填装炮弹火药,最后一人点燃火绳!
随着炮兵指挥百户号旗挥下,轰轰声中,浓烟瞬间升腾,一枚枚实心弹丸,带着呼啸的风声,朝关墙轰去。
砰砰......
接连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弹丸打在冠虏堡墙上,留下一个凹坑,无力的滑落下来,掉到护城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胡道成与艾立信全都傻眼了,他们本以为虎蹲炮一轮轰击,冠虏堡关墙必然被轰开,谁曾想到,无论是三十斤虎蹲炮,还是五十斤虎蹲炮,竟然只在堡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
这冠虏堡,堡墙到底什么铸造的?
陶宗旺哈哈大笑,头上顶着圆盾,放声喊道:“城下的贼子听着,咱这冠虏堡城墙,可是三合土混合红砖,加以青石铸造,别说你区区虎蹲炮,哪怕灭虏炮,也甭想轰开城墙!——”
胡道成与艾立信大惊不已,他们此时才惊觉到,原来冠虏堡竟然越制使用红砖与三合土筑城!
“艾立信艾大人,怎么冠虏堡越制用三合土与红砖筑城,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上官都是瞎子?沙河州城城墙也不过如此!这种越制之举,到底是谁批准的?”
艾立信讷讷说道:“想必是私自而为,那李乾一向胆大包天,又有谷大成替他遮掩,所以......”
胡道成手指连点,气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有官军在旁,只怕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他官职与艾立信相当,但是他实际是参将王同亲信,当然拿艾立信当下属看待。
“我就不信了,给我继续轰!抬枪也给我瞄准城头射击——”
胡道成一声令下,五十架虎蹲炮继续轰击,十具抬枪也跟着射击,顿时,战场上,一片黑烟滚滚,枪炮隆隆。
李过大声命令:“所有人,躲在跺墙后面,护盾连在一起!——”
轰,轰声中,一颗颗铁球,带着青烟轨迹远远的飞来,纷纷撞击在城墙之上,依旧徒劳的留下浅浅凹坑。
抬枪射击的铅弹,重八钱,犹如鸽子蛋大小,尖啸着冒着黑烟,从远处射来。
一个躲闪不及的长枪兵,被抬枪射出的铅弹击中,顿时胸膛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人也被带着向后飞去,撞飞数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瞬间死亡。
李过目眦欲裂:“所有人全他娘的给我躲到跺墙后面,否则他就是榜样!——”
众人纷纷缩着身体躲在跺墙后面,再也不敢心存侥幸,头顶着圆盾,听着头顶嗖嗖的铅弹破空声,神情紧张惶恐。
胡道成见冠虏堡没有防御的虎蹲炮,顿时哈哈大笑,再次命令传下:“虎蹲炮前移百步,鸟铳,抬枪跟随,对面没有远距离还击手段,全都给我压上去!——”
胡道成曾经跟着王同征战,虽是幕僚,但见的多了,也稍稍懂一些战阵攻防,如今见冠虏堡缺少远程武器,哪能放过这等机会。
虎蹲炮,鸟枪,抬枪全都前移百步,继续射击,压得冠虏堡守军全都躲在跺墙后面,头都抬不起来。
轰轰的炮声中,一颗颗炮弹弹射到关墙上,其中威力最大的五十斤虎蹲炮,炮弹更大,射程更远,越过关墙城头,射到冠虏堡内。
李过目眦欲裂,看着弹跳的炮弹,沿途撞碎一个个居民,直到最后撞到筒子楼墙壁,才停了下来。
但是,炮弹带着的炽热,引燃了木质的筒子楼,黑烟升起,火焰出现,筒子楼着火了。
已经歇息的高氏,则被惊醒,大声呼喊着,指挥着堡内妇孺灭火。
胡道成见状,又是一道命令下达:“盾车出阵,刀盾手,长枪兵上前,带着火药,给本官炸开城门!——”
长枪兵,刀盾手,躲在李四带人推着的盾车下面,猫着腰向前推进。
李四与败退的家丁,一战被人杀的大败,在胡道成眼中,早已没了用处,只能充当役夫,推动盾车,废物利用一下。
李四面对数百官军,丝毫不敢违逆,只能咬着牙推盾车,眼瞅着离护城河近了,李四陡然心中冒出一股寒气,冠虏堡太安静了,不可能任凭官军推进到城门,必然有防御反抗手段。
李四的预感是正确的,只见对面堡墙上,从上到下,每隔一丈,就有两块红砖被抽开,露出射击孔,然后一杆杆三眼铳,鸟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外面。
冠虏堡城墙高六丈,上下共有五排射击孔,每面城墙整体呈三棱柱形状,所以攻击城墙一面,就要面对左中右三面的攻击。
李四快速扫了一眼射击孔,心脏不受控制的猛跳,足足五十个射击孔,同时开始瞄准。
这冠虏堡,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火铳?李四震骇欲绝,这些火铳,大部分是陶宗旺与唐隆,两个大匠带着学徒们打造的,还有一部分是李乾剿灭夹皮沟,强占两山口堡缴获而来。
同时,在关墙上面,跺墙的垛孔中,也纷纷探出来一个个鸟铳三眼铳,对准官军。
李过大喊:“所有人射击!——”
长枪兵们临时充当火铳手,每个人旁边都有堡内妇孺帮忙填装火药铅子,点燃火绳,长枪兵们只管射击。
啪啪!——
密集的火铳声,像炒豆子一样响个不停,可惜由于长枪兵没有训练过射击,准头欠佳,每轮百余火铳过后,只能最多造成十余个官军死伤。
射击速度也慢,射击一次,哪怕有妇孺帮忙,也需要三分钟左右,但是,上百火铳一起发射,陶宗旺亲自指挥,让他们分列成排射击,倒也声势骇人,枪声不绝。
冠虏堡的突然反击,密密麻麻的枪声,将攻城的官军吓了一跳,他们看着身边同伴们死去,纷纷恐惧惊慌。
胡道成捻着胡须,眉头一皱,他没想到冠虏堡区区一个军屯,竟然有这么多的火铳,但兵阵已经推进,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攻击,不能后退。
否则,一旦后退,就意味着失败,好不容易唤起的军心,就彻底没了。
胡道成看向艾立信,艾立信见状,瞬间明白,大喊:“此次参战的军士,本官每人赏银十两,先登者,赏银两百两!——”
本来有些惧意的官军,被艾立信的临阵赏格,瞬间再次激起了士气,他们面露贪婪,纷纷鼓噪者前进。
要知道,这些军士,都是卫所乡堡守军,全靠俸禄以及家人屯田维持生计,俸禄被克扣,屯田因为干旱收成锐减,因此一年下来,大多都不能全家吃饱。
如今赏银在前,十两啊,足够家人往常三月吃喝,要是奋勇先登,足足一百两,够吃喝一两年了。
这时,忽然冠虏堡吊桥放下,官军们来不及多想,纷纷从盾车内钻出来,抱着炸药,蜂拥朝城门,关墙脚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