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洋村企业转制陷入僵局。二百万债务,在场资方,无一愿意承担。眼看转制行将流产,恰在此时,邵勇及时赶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邵勇身上。
邵勇和春杏,连双和四萍,都是老板级别的人物。村民本以为,四人的穿搭会极尽奢华,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四人的行头非常低调,只是普普通通的休闲便服。有村民感叹,这是螃蟹有肉,藏骨头里了。
家有、栓子和柱子围上来,带春杏、连双和四萍就座。邵勇直接走上主席台,面朝会场大声说:
“如果乡亲们同意,让我转制钢厂,我愿意承担二百万外债。同时,每年向村里捐赠二十万元,用于发展集体事业!”
“如果厂子赔了,我邵勇砸锅卖铁,与南大洋村无关,更不会牵连南大洋的父老乡亲!”
话虽不多,却掷地有声。邵勇朝主席台和观众深鞠一躬。噔噔噔,转身从主席台上下来,与家有等人会合。
莫文明缓过神来,他摇了摇脑袋,眨巴眨巴窝眼,朝邵勇这边看过来。邵勇虽然是自己表哥,但并代表存在利益输送。之前,研究方案时,他曾存在顾虑,就怕群众说他偏着表哥邵勇,才提出以厂抵债。
文明怎么会不清楚?钢厂转制,表哥邵勇是最佳人选。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方案中列入如此苛刻的条件,就是为堵村民的嘴,免得一些人乱嚼舌头。
可如此一来,邵勇吃了大亏。正像老蔫说的,转制村里的钢厂,倒不如重新建一个划算。至于方先生和柳先生,他们是来捡便宜的,不会为南大洋的债务买单。泰安和晓刚,有一打无一撞,不划算,不会接手。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举。莫文明心里掂量着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平平常常,如今,却是字字千金。表哥邵勇想拿钢厂,就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文明拿不定主意,转头看着书记邵普。邵普练起了太极,把球踢给了在场的村民,“你还是问问大伙什么意见吧!”
“邵勇!邵勇!邵勇!”
邵普的话还没落地,整个会场立刻爆发出呼喊声,开始稀稀落落,逐渐整齐划一,就如同百川归海,汇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洪流,掀起滔天巨浪。
扣除当初建厂投资,缴纳了余款,鞍襄联合轧钢厂正式划归邵勇名下。连双的五十万,邵勇是这样想的,若是厂子赚大钱,就给连双股份;要是挣不着,或者本大利薄,就按借款偿还,利息一分。
事情虽过去几天了,可邵勇的情绪始终处于亢奋状态,难以平静。他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预想中发生的不测,可几天下来,什么事好像都没发生。这种出乎意料的平静,让邵勇忐忑不安。
邵勇决定不再等下去。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从老板椅上起身,推门出去,穿过一截走廊,顺着楼梯,往楼下走。
楼是去年盖的,搬进新楼,办公条件好多了。过去那趟苦土子房,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春天刮大风,满屋飘尘灰。秋天还不错,苍蝇坐一桌。
财务室在一楼。楼梯上,邵勇看见几个扣大棚的菜农,从财务部出来。都是堡子乡亲,邵勇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她们却表现出孩子似的拘谨,脸上的笑容,像一朵干菊花,没有一丝水分。邵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征兆席卷而来……
邵勇快步走进财务部。财务部外观像银行储蓄所,玻璃幕墙外,像个快餐厅,摆着桌椅,供人暂坐。家有索性弄了张办公桌,放在屋角。抓销售的厂长来了,销售部闻风跟进,也挤了进来。为啥?在这里谈成单子,方便直接打款。
家有不在。隔着桌子,一个销售与客户在谈生意。看见邵勇进来,赶忙站起来打招呼。邵勇示意他继续,径自走到玻璃墙下,隔着下面的口子,问会计汪丽琴,“来取钱的多吗?”
“老板,你是问哪一块?我没怎么明白!”
开门六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花钱?汪丽琴眼睛里带着疑惑,不解地瞅着邵勇,想从邵勇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她实在不清楚,邵勇问的,是厂里呢,还是村里呢?
“哦,我是问村里的。”
邵勇感觉到,自己的话问得没头没脑,确实让丽琴不好回答,连忙补了一句。
“乡亲们倒是常来,没有取钱的,都是来存钱的。老板,乡亲们存钱的积极性老高了,到期的钱取出去,再凑成整存进来。你不用担心!”
听了丽琴的话,邵勇悬着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松了口气,缓解下紧绷的神经,冲丽琴和另外两个女员工挥挥手,转身上楼去找媳妇春杏。
春杏与邵勇的办公室,中间隔着会议室。打春杏入驻,特意搬来了联营公司里的家当,尤其是那盆长春花,摆在向阳的窗台上。白瓷斗状花盆,狭长的绿叶,火红的花朵,给整间办公室,带来了盎然生机。淡淡的香气,宁静而清澈,抚慰着大工业时代,春杏躁动的心灵。
春杏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账本。她耐心地翻看着,不时在黑皮簿子上,认真做着笔记。邵勇推门进来,犹豫着开口,“杏儿,我跟你——商量个事!”
“啥啊?说说呗!我听着呢!”
春杏抬起头,停下手,笑盈盈地瞅着男人。
“我想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发六十元生活补助!”
说明来意,邵勇的心里敞亮了不少,可不清楚春杏会不会打破了楔,仍是七上八下。
“为啥啊?”
春杏不解地问。
“南大洋穷,村里老人的日子不好过。他们都是我的长辈,苦熬苦累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舍不吃,舍不得喝。现在老了,没了来钱道。一年下来,吃不上几顿好的!”
邵勇满腹同情,不胜感慨。
“让你说得呢!咋能那么惨?谁还没个过河钱!”
春杏带着不屑反驳。
“你们郎家厂和咱们南大洋不一样。南大洋的老人,口挪肚攒的那俩钱,他们留着做棺材本,哪舍得花在吃穿上!”
邵勇掰开了,揉碎了,跟春杏解释。
“他们没有儿女吗?咋就显得你了?”
春杏有口无心,挖苦自己的男人。
“他们是有儿女,可他们的儿女也不宽裕。除了日常开销,手里剩不下什么。能给父母钱的,不会超过两巴掌。”
邵勇没有恼,进一步向春杏介绍南大洋的经济。
“给钱做什么?”
春杏拉下脸。
“让老人们能吃上肉!”邵勇停顿了下,瞅着春杏,“我听专家讲,老人只有摄取足够的营养,才会少生病,才能长寿。”
“可我们也不宽绰啊!别忘了,我们还拉着一百多万的饥荒!”
春杏白了邵勇一眼。春杏嫁给邵勇,做了南大洋的媳妇,却始终没有归属感。当姑娘时,自己是郎家场人;为人妻了,自己在城里住。实话实说,她对南大洋的乡亲,没有很深的感情。
“可我们厂里,用着乡亲们的钱,加起来,有一百多万。”
“我最担心的,就是厂子转给我,乡亲们来挤兑,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还有人陆续来存钱。”
“这是什么?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啊!这个情,我邵勇得领。这个恩,我邵勇得报!”
邵勇见一时说不动春杏,显得有些激动,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他希望自己的话,春杏能往心里去,和自己夫唱妇随,可春杏显然没有完全理解邵勇,不耐烦地打断,“什么这个恩,那个情的?他们存钱,不还是图着高利息?”
“高利息?”邵勇有点上头,“比银行高多少?”
邵勇较了真,瞪起了眼睛,脸也涨红了。
“你不要凶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被邵勇质问,春杏有些底气不足。
“你说的是事实,可你知道吗?民间借贷的利息是多少吗?”
邵勇瞪了春杏一眼。
“多少?”
春杏吓得一哆嗦。她头一次发现,邵勇的眼光,像是要吃人。
“1分、2 分的常跑趟。3分、5分不稀奇,最高的甚至给到一毛。”
邵勇一股脑儿地道破。
“那个能准成?”
春杏带着冷笑,反问邵勇。
“1分、2分利,还是准成的!可乡亲们却愿意5厘钱借给我们,这就是恩情!”
邵勇直指事情本质。
春杏心里软了,嘴上却硬着,“这份钱,我同意给;可给了,就不能停,要是当账要咋办?”
“只要厂子开一天,我就给一天!”
邵勇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能先给五十吗?以后慢慢往上涨。”
春杏抛出自己的想法。
“不!就六十,一天二块钱。一年花不了几个钱!”
语气冷冽,斩钉截铁。邵勇丝毫不给春杏讨价还价的余地。春杏见好就收,没有再纠缠十块钱的事儿,问邵勇,“我们不是每年还给村里二十万的吗?”
“这是两码事!”
邵勇气恼地瞪了春杏一眼,觉得女人婆婆妈妈,没完没了。
“你瞪我干什么?瞪我,我也要说!你可真够大方的!”春杏翻了一个白眼,“别怪我多嘴。老话说的好,不怕搂钱耙掉齿,就怕装钱匣掉底。我好心提醒你,也是怕你有了钱,大手大脚,万一有个闪失,没了回旋余地,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自己?”
“我没怪你!要怪,就不和你商量了!”
邵勇说服了春杏。一点小小的成就感,占据着他的心。瞅春杏顺眼了,身体某个部位有了感觉,走上前去,俯身在春杏的脸上亲了一下。
“滚!没正经!也不怕让人看见!”
春杏心头一跳,脸颊泛红,朝邵勇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似怨似嗔。
“不怕!哪有人嘛?”
邵勇假装环顾四周,摊摊手,耸耸肩,伸手从后面搂住春杏……
转眼到了六月底,厂子里周围的稻秧封了垅。田埂上开着黄的,红的,蓝的野花。蓝天,白云,村庄,小溪,逶迤的堤坝,高大的防风林,无边的稻田……共同凑成了一幅水彩画。
夜里下了场雨,天麻麻亮,老马头就囫囵爬起来,披了衣服,抓了把铁锹,锁好门,出了村部,奔村外的稻田地。
村子里,街巷间,空气湿润,有着这个季节难得的清爽。左邻右舍,还没有起来。老马头没有停步,轻手轻脚,快速穿过村子。
出了村,就是稻田。田野间飘着雾,如同轻纱,白茫茫一片。如潮的蛙声,从南大洋那边漫过来,顺着渠岸流淌。老马头周围影影绰绰,只能看出几丈远。
加着小心,老马头跳过水沟,上了湿滑的田埂。他拎着锹,找自家的田。低洼地里的水很深,稻秧只露出叶子。他也不管是谁家的,顺手挑开泄水口,把积水放出去。
老马头的地在锅坑里,水蒙了头,稻秧像溺水的人,只头发露出水面。老马头小跑着过去,探身提起泄水口上的蛇皮袋子。田里的水哗哗地涌进排水沟。
踩着田埂,老马头巡视着自家水田,仿佛能听见稻子们救命地呼喊。偶尔几只青蛙,呱呱地叫,似乎在催促他“快点,快点!”老马头听了,心疼得眼里冒火。
他是个孤老头子,打了半辈子光棍,无儿无女,倒是个好庄稼佬。席苗,耙地,插秧……他都自己来。侍弄二亩三分地,就像别人伺候老婆。自然而然,地里的稻秧,在他的眼里,就是亲生儿女。现在,自家孩子有难,老马头如何不急?
雨洪哗啦啦淌进排水沟,老马头心里有了底,开始往前巡察。他是个敞亮人,干不出被窝里放屁吃独食的事儿。沿着田埂,老马头一路走,一路瞧,看见水深的地块,主人还没来,就帮把手,把水放了。
农民把下雨,叫下钱。虽然马上要跨世纪了,中国农民,仍然是靠天吃饭。上自大国总理,下至小民百姓,风调雨顺,依然是他们共同的祈愿。
“扑通、扑通!”在水雾里走着走着,老马头突然听着几声响动,像青蛙跳水,可又不太像,顿时心里起了疑。虽然视野不清,可他计算步数,估摸着快到邵勇厂子外了。
俗话讲,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除了村里像他这样的光棍,谁会起得这么早?关键是哪里去不好,非到厂子周围转悠干什么?
南大洋像只牛奶桶,掉进牛奶里,老马头隐去了自己的行踪。可越是接近厂子,“扑通!”“扑通!”声音就愈大。老马头侧耳仔细辨了辨,像是硬物掉进水里发出来的。
终于看见钢厂的后墙了。老马头发现墙外的一截地上,丢着几块废钢铁。显然是从墙里扔出来的。大白天撞贼!老马头心里一紧,脸上却是一喜,“今天非逮个现形不可!”
老马头蹲下身子,心里暗暗埋怨老根:“同样打光棍,为啥睡得像条死狗?贼都摸进院子了,管干啥的啊!”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一个贼影趴着墙头翻出来,背对老马头往下跳。不等那贼落地。老马头冲上去,一把扯住袄领子,把贼拽翻在地上。
那贼仰面摔了个屁墩。刚下过雨,地上湿软。摔得不重,后背和屁股弄了一身泥。
“二喜子!怎么是你小子?妈了个巴子,说,你干啥来啦?”
兔子不吃窝边草。老马头没承想,被自己逮着的贼,竟是本乡本堡的。这让他大感意外,也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叔!俺能干啥啊!就是整俩零花钱呗!”
二喜子尕笑着,两臂撑着上身,想从泥地上起来。老马头上前一步,把铁锹举了起来,“别动!等俺问完了!”
“我说老马头,你是不是三鼻孔,非要多出一口气?我拿邵勇几块铁,干你个屁事?”
二喜子变了脸,坐在地上,指着老马头鼻子骂。
“你偷了东西,不嫌砢碜,还比秃尾巴狗还横。你再叫唤,别说俺掰断你狗牙!”
老马头撂下脸,凶巴巴训斥。
“你奶奶的才是狗,是没操过母狗的公狗!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喜子咬着牙根,冲老马头大骂,骂出的话,更是难听,像刀子扎老马头的心。二喜子就是要用侮辱,把老马头的自尊撕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老马头气冲顶梁,血灌瞳仁,再次高高举起铁锹,“今天,俺就是打罪,也要废了你,为南大洋,除了你这祸害!”
说话间,老马头的铁锹挂着风就拍了下来。农村都懂,拍和劈的区别。劈,速度快,让锹刃朝上,非死即伤。拍,速度慢,容易躲。即便被锹背着上,顶多骨头被打断,不会死人。
二喜子见势头不对,顾不上满地泥水,吓得连滚带爬。耳轮中“啪!”地一声。回头一看,挂着风声的铁锹,拍在他刚才坐的地上。泥水溅起,喷溅到两个人的身上。
“老马头,咱们可是亲戚!你怎么下死手啊你?!”
二喜子差点吓尿了。惊魂未定,却不忘打击老马头。只是他见硬的不行,换成软的,打起了亲情牌。老马头并不吃这套,扒下二喜子的遮羞布,“邵勇跟你不带故?你不是跟莫文明沾着亲!可你不照样祸害?”
“我祸害邵勇,碍着你什么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喜子梗着脖子,硬怼老马头。
“闲事?正经事!邵勇给七十岁以上老人发钱。你要是把厂子偷黄了,将来指望你给俺发钱?”
老马头一瞪眼睛,踹了二喜子一脚,大喝一声,“起来!别耍狗坨子,跟俺去见邵勇!”
“你拿把破铁锹,咋咋呼呼啥啊?你不没七十呢吗?不是还没得到钱呢吗?你瞎积极啥啊你!”
二喜子赖在地上不起来,嘴里嘟囔着,用言语撩拨老马头。
“你起来不起来?不起来!不起来,俺可要喊人啦!”
老马头威胁二喜子。
“别!别!别喊啊!雾这么大,没人看见。我把这些铁给你一半行不行?”
见面分一半。二喜子觉得自己蛮仗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打出的这张牌,相信没人会不动心。
“你狗眼看人低!别说给一半,就是都给俺,俺老马头会不会动心?俺是穷,可还没下贱到用良心换钱花!你赶紧起来,跟俺去见邵勇!”
老马头听二喜子要贿赂自己,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更加强硬。如果不配合,大有喊人来抓的意思。如果真要那样,惊动了厂里的工人,自己被众人围着,那和公园里被围观的猴子有啥分别?砢碜啊!丢人啊!
想到这儿,二喜子心一横,咬着后槽牙,“铁都归你,你把我放了就行!算我倒霉,白忙活了。便宜了你这头老倔驴!行不行啊?”
老马头软硬不吃,气得二喜子没法,只得忍痛割爱,打算舍财保身。
“还都给我?瞅瞅你那怂样,还好像吃了多大的亏?告诉你吧,瞎了你的狗眼。俺老马头可不像你,六亲不认,得谁祸害谁?”一瞪眼,似乎想起什么,“俺还告诉你,二喜子!今天这事儿,你就是搬座金山来,俺也是回你俩字——不行!站起来,走!”
二喜子被老马头从地上薅起来,推搡着,踩着泥泞,一嗤,一滑,深一脚,浅一脚,往厂子的大门去。
打死二喜子也没想到。他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圈集。没被厂保安逮着,却摔在老光棍手里。“呸、呸、呸!晦气,晦气啊!”
其实,二喜子来之前想得挺好。夜里下雨,早晨雾大,自己在厂里干过,地形熟悉,偷两块铁,也算轻车熟路。凭自己的机灵,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发现不了。可千算万算,就没算到起大早的老马头。
“你个该千刀万剐的,你说你不拿厂里的一分钱,当哪路子便宜保安?”二喜子边走边想,边在心里骂。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邵勇给这老光棍吃了啥迷魂药?他咋那么上心呢?我偷邵勇,怎么像偷他们家似的?!”
转头一想,二喜子似乎明白了。他苦笑了笑,捶了捶头。“挨金是金,挨玉是玉。老马头一直在村里打更,思想觉悟与村干部比不了,可比一般村民,自然高着一大块。”
自以为找到答案的二喜子,垂头丧气,松松垮垮,摇晃着走在前面。老马头拎着铁锹跟着,时时提防二喜子逃跑。
二喜子不是没想跑,可除了围墙外一截地,都是水田。眼见晨雾成匹成匹飘散,空阔的田野里,根本藏不住人。况且,这老头说了,只要他敢反抗,他就喊人。
没法儿,谁让自己手无寸铁,又落在这个倔种手上了呢?二喜子内心大呼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