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镇上的大集,就在任家兄妹商量让张顺帮忙时。横芳芳跟着褚雪梅来到镇上赶集。集挺大,卖什么的都有。
褚雪梅找了块空地卖鸡蛋,满集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这可得了横芳芳的劲儿,她像出笼的鸟儿一样,东瞅瞅西逛逛蹦来蹦去,趁人不注意拿个仨瓜俩枣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着。
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打量着她,那颗贼心在打她的鬼主意。横芳芳趁人不注意抓了一把刚出炉的瓜子,边嗑边吐地来到卖丝巾的摊前。那些花花绿绿柔滑凉爽的丝巾吸引了她,她痴迷地摸摸这条再摸摸那条。她想要一条丝巾,想到爹娘不会给她买,不由得轻轻叹着气,要是有一条这样的丝巾,该多好啊。就是爹娘不让戴,放在家里看看心情也好。她相中了一条最好看的丝巾,正在不断地摩挲着。
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谁这么讨厌?她不高兴地回过头来,手里依旧摸着那条丝巾,
牛小虎正呲牙咧嘴,满脸堆笑地冲她点头:“横芳芳,赶集呢?”
“你个土鳖,吓死我了,你从哪儿蹦出来的。”横芳芳扯着嗓门瞥了他一眼,然后厌恶地回过头继续欣赏着那条丝巾。
牛小虎仗着他爹是副镇长,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拉拢了一帮小混混到处惹是生非欺负人,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是他生活的主旋律。要不是他爹从中周旋,他早被学校开除好几回了,说他是害群之马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混完初中,既不放羊也不种地。整日里在镇上东游西逛瞎折腾,领着一帮小屁孩儿,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不干人事。很快,他成了这一带小混混们的头儿。仗着他爹的关系,帮这家拉拉皮条唬唬人,帮那家吆五喝六摆平个事儿,混吃混喝称王称霸。
上学时,他就一直打横芳芳的主意,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在集市上,远远地看见横芳芳暗自高兴,真是天赐良机,到手的肥鸡不能让它跑了。他要把她卖了,捞点油水挣点小钱,打打牙祭开开心。
牛小虎转到她前面油腔滑调地说:“想买丝巾啊,叫声哥,哥给你买。”
“就你?哼!”横芳芳轻蔑地瞥着他。“你称钱?净说大话,骗人。”
牛小虎嬉皮笑脸上下打量着她,骗人?骗不死你才怪呢?怎么着。骗了你,还得让你给哥数钱。牛小虎这么想着,说:“唷,哥发财了,你不知道吧?”
他挑着下巴壳,浑身癫痫着:死丫头,现在哥得给你点甜头,让你这个馋嘴的猫好上钩。他见横芳芳不相信,接着说:“今后跟哥混吧,包你有吃有喝,穿金戴银,潇洒自在。”
“吹!吹吧!除了会吹,还会干啥?”横芳芳嗤笑道。
“吹啥,哥混得好着呢。到镇上打听打听,没有哥摆不平的事儿。哥是谁?牛小虎!打听打听,牛小虎是谁。多少钱?我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猛地扔到摊子上。
摊主只是一个劲儿地朝他笑,不说话也没接摊子上的钱。
“谁稀罕,俺不要。”横芳芳丢下丝巾笑嘻嘻地走开了。她美滋滋的,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有个男孩给她买东西,还是她喜欢的,特别想要的东西。
牛小虎抓起摊子上的钞票紧跟在后面,身边赶集的大娘大婶们被挤得东躲西闪,皱着眉头望着他的背影。
他扒拉着人群喊:“哎!还没拉完呱呢。闪开!闪开!你慢点,别走这么急。”
眼看着到嘴的肥鸡跑了,他怎么能甘心。牛小虎喊得越急,横芳芳走得越急。她痴痴地笑着,得意地想,让这头傻驴在后面叫唤吧。来到一处宽阔地儿,横芳芳猛地站住朝喘着粗气的牛小虎笑道:“干啥?追姑奶奶这么紧?”
“娘,娘,俺叫你娘成吧。”牛小虎哈着腰,忙着喘气。横芳芳捂着嘴满足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牛小虎说:“俺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真想当一辈子村姑,看在同学的份上,俺帮你在镇上找个活儿。真的,你看你,不信咋的。俺爹是镇长,这个你知道。凭俺爹的关系,哥在镇上硬着呢。”
“哄人,你净哄人。”横芳芳嘴上这么说,她的心却被打动了。镇上多热闹啊,车来人往的光景还多。不用听爹娘地唠叨,也不用挨揍了。一个人想干啥干啥,多自由自在啊。她脸上的笑容和眼睛里流露出的急切表情,牛小虎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死丫头片子,看爹怎么让你给俺数钱。牛小虎这样想着,脸上依旧表露着那股殷勤劲儿。他拍着胸脯说:“真的,哥是男人。说句话砸个坑儿,说一不二。你说吧,只要在咱镇上,开旅馆的,干饭店的,站柜台的,你想干啥。哥一句话,小菜一碟。”
横芳芳低头寻思着牛小虎的话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她该怎么跟爹娘说呢?爹娘会同意吗?
牛小虎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觉着馋嘴的猫就要上钩了,得赶紧拽拽绳,别让她跑了。他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婆汉子隔道手。你手里有了钱,想干啥干啥,想吃想穿还不随你。想好了给俺个信儿,下次赶大集俺等你。”
任慧明回到家,跟爹娘讲了兄妹俩的打算,得到爹娘同意,又去求张顺。
张顺满口答应,爽朗地说:“大侄子,你尽管回城吧。妞就有一个月来家了,眼下咱地里又没啥事。不就是喂喂猪,提两桶水嘛。不碍事,你尽管回城好了。等你在城里混好了,别忘了你叔就行。”
任慧明千恩万谢,告别爹娘,上路回城了。
在镇上一家幽暗的小旅馆里,牛小虎和店老板李大壮喝酒。俩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脏兮兮的小桌上,摆着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一盘清拌黄瓜。
牛小虎观察着李大壮的脸色,说:“哥,我的哥。这可是个雏儿。我敢保证,就这个数儿。真的,绝对值这个数。”牛小虎伸出一根手指头晃悠着。
牛小虎的狡猾,李大壮清楚得很。他看了牛小虎一眼,低头吃了一口黄瓜,慢慢悠悠地说:“验了货再说,你怎么就敢肯定是个雏儿。现在的市场价也就六百,多了不行。”
牛小虎吐着烟雾煞有介事地说:“我同学,我不知道?她下了学就回家放羊喂猪。穷山沟沟里,肯定是雏儿。六百,不行,真不行。老武给一千二,你问问他。我觉着你够哥们儿,平日里没少照顾小弟,我才给你留着。好货色,真是好货色。”
“来,喝酒。光说没用,等见了货再说。”李大壮端起酒杯瞥了他一眼。
横芳芳回家寻思了好几天,怎么想都觉着到镇上好。她猜想爹娘肯定不会同意。果然,刚提起这个话茬,就惹起爹娘地不满。横芳芳撒起了泼,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闹。结果,被褚雪梅捞起笤帚疙瘩揍了一顿。
夜深人静,听着爹娘的呼噜像猪叫,更心烦意乱睡不着。她想先去看看牛小虎找了个啥活儿,要是累不着,还有吃有喝管睡觉,干脆背着爹娘离家出走。反正爹娘不管不问,还老挨她娘地揍,她早就不稀罕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