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寒风中的冰粒攒射而至,微一皱眉,真气迸发,将这些阴毒之物震飞出去,头顶圆珠自发运转,与我体内气机交感,使刚出现的反震之力无声无息消褪。
黑天厉啸连声,速度蓦然加快,以我为中心,在直径约二十公尺的范围内飞速绕行,他的速度虽远不及我,但仍是相当可观,一圈圈地飞驰腾挪,在我眼中,他的身体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抿着嘴,随着他的绕行,在原地缓缓转动身体,速度却是极慢,往往是他绕了十圈八圈,我也未必能侧转半圈,双方一快一慢,却恰是彼此克制,行止之间,暗潮潜究来倏去,一沾即退,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而余劲所及,对外界环境的影响也是相当厉害。首先支撑不住的就是地面。奇布斯荒原干旱少雨,地面浮尘堆积,暴风一起,便是尘沙飞扬,尘沙之下的地面,也是干硬缺水、土质酥脆。
被两股相持的力量一搅,大片的地表被剥离开来,再破碎为沙尘碎末,倒卷上天。
不过十余秒钟,除我所立之处数平方公尺的地表尚算完整外,周围的地面已是大面积地凹陷下去,且裂痕处处,大量扭曲的缝隙,正显现出两人气劲交击的迸发轨迹。
蓝色的电火开始出现。
每一道电光的闪现,都伴随着一声响亮的气爆,也表明我们正针对彼此的深浅,调整自身的发劲方式,相对稳定的格局终于被打破。
黑天的出手不再局限于武技的范畴,而是咒法与武技并发。他举手投足间,均引发天地元气大规模的波动,而每一次的波动,却又具备极高的效率,没有一丝的浪费,把“妙诣境”观照万物、不遗纤缕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惜,这仍不够!
我也不再保留实力。“证道境”与“妙诣境”或许只差一个档次,但那是境界上的差异,是感知、思想上一段相当的距离。我不认为他能够突破这层障壁,对我造成威胁。
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堪堪及身,我的心境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渐渐归化入微,当冲击波拂动我的衣角之时,正是我心尽入虚寂之时。
内外如一,自成不亏。
体内某处,在一波奇异的震荡中,打开了一处通往玄妙世界的窗口。我不知道它通往何处,只感觉到其中纯粹精微的能量,在活泼地跳动,然后倒灌入体!
体内壁垒全开,伤势固然存在,却无法影响到能量的变化流通,能量的每一次跃动,都使躯体发生微妙变化,能量形成的力场,在我周身显现,仿佛是无数道细细的丝线,缠绕在我的身上。
牵一发而动全身,其感若如此乎?
轻轻挑动小指,拨动了一根无形的丝线,引发身体内外能量的共鸣,我福至心灵,真气自成法度,以太息丹行图为总纲“九幽轮回”为条目,真气生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吸纳元气,收敛生机,霎时间,以我为中心,十余公尺方圆,立成死域!
这是我模仿比索亚克的“死寂天下”而创造的力场,在防御方面,确有不俗的作用。
所有外来的冲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黑天低咦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但是速度却没有降下来,同时也不再局限于一条轨道上,而是开始了斜线穿插,一时间,我的外侧空间中,满布他的身影。
只是,他从没有迈进我一手造就的“死域”中,就算偶尔侵入边缘,也是飞快地移开,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我觉得他的脸色更糟糕了。
对此,我只是嘿然冷笑,心念一动,头顶悬浮的黑色圆珠已出现在我掌心,滴溜溜地转动。我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这个小珠里,视周边的黑天如无物。
小小空间,集蕴着我全力发出的剑气,那澎湃如海啸的大力,在微缩的空间内挤压、扭曲,同时,也发生着激烈的性质变化。用“证道境”的水准去看,也分不出其中精微莫测的玄机。但我却不学而能地获得了操纵它的方法。
抬起头,看着黑天反覆冲击“死域”我露出了纯洁无害的笑容。
“星核剑印!”
虚拢双手,以黑暗的圆珠为核心,无数道剑气在掌心之间闪掠撞击,却总是越不过双手合拢的范围。而黑色圆珠微型的空间塌陷也发挥了它的作用。在外力的引发下,无止境的塌陷又一次掀动了强大的引力,一波又一波的剑气投入其中,在那有限且无尽的空间内奔腾、咆哮!
心中玄妙的感应,告诉我极限所在,就在我的圆球中,巨大能量达到我控制力上限的前一刻,我停止了剑气的输入。
圆珠的表面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还是那么圆润,那无尽的黑暗竟似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深沉得令人心中发寒。
所有的力量在我停止输入的那一刹那,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平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平衡将会持续多长时间。
黑天在周边发动了最大规模的攻势,从天空中直劈而下的炽烈电火,接二连三地劈在“死域”上空,九幽轮回形成的防御空间有了不稳的迹象,流动的电火扭曲了空间,而黑天稳重地踏步,在“死域”之前,缓缓一掌印出。
“咯!”
我挑起了眉,面对这样一掌,我开始有些佩服他了。
难以想像的冰寒!
即使是在“死域”的卫护之下,那寒意仍足以令我动容。事实上,这一掌的声势远逊于刚刚的一轮狂攻,不但出掌无声无息,便是其中的潜劲也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
真正可怕的,是其中无形无迹,且又单一、纯粹的寒意。深重的冰寒,似乎让时间之河停止了流动。
我甚至怀疑这一掌的威力,已达到了宇宙间温度的最下限。
因为,分子运动消失了,掌力所及,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热能!
“厉害!”我脱口赞道:“你已经能操控绝对零度了吗?”
黑天脸上的笑容狞厉,他这样回答:“只要能杀掉你,管他什么绝对零度!”
说话间,他已经攻破了“死域”在如此的低温之下,即使是金刚石,大概也会变成面粉状,我先前布下的防御自然无效。他脚下步伐加快,步幅却是渐渐缩小,脚下的频率在飞速地变动,带动着他的身体,也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捉摸不定。
很明显,他在用一种精妙的步伐来迷惑我的感知,其目的呢?
我眼角扫过脚下的两位美人儿,不由得耸了耸肩。也对啊,大概是看我有这两个累赘,便要近身作战,并趁机下黑手吧。
真可惜,我正等他呢!
我微笑着抓起圆珠,手臂平伸,手掌打开,圆珠在我的掌心转动,在它的周围,光线有很明显的扭曲,这使我的手掌也隐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下,随着光线的扭动,生出种种异象。
黑天目光扫过这个圆珠,眼中颇有戒慎之意。
我淡然一笑,手掌握住,再打开时,圆珠消失了。
黑天眼角一跳,正向前迈动的步伐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我看得很清楚,他的黑脸上正淌下连串汗珠。
他的身体在向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七步!
退了整整七步,他才再整旗鼓,定下身形。而此时他与我的距离,却恰是在我先前所布的“死域”范围之外,不多一分,不差一毫!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下,身上起伏的肌肉块垒,在隐隐地抽*动。
蓦地,他长嗥一声,身形猛地暴退开去,眨眼间就突入了周边的暴风之中,长嗥凄厉,撕裂云霄,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怨恨,还有巨大的耻辱和悲凉。听着这样的嚎叫,我颇有些感叹。
不战而退,对他来说,无异于砍倒他身为绝顶高手的尊严,即使这样的举动才是真正明智的选择!
没有了黑天的气劲支撑,这一片临时撑起的空间立刻缩减一半,我正考虑是否要把这里再扩大一些,心中一动,地上一道人影暴起,甩手间,青光曳空而逝,青色的芒尾后,却显现出刺目的血光。
“不留点纪念就要跑吗?”
江雅兰充满活力的嗓音,让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我的眼神极佳,那一道飞闪的青光我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一把仅有七、八公分长,顶端呈血滴状的匕首,底色是很让人舒服的淡青色,可是飞舞起来,却是一片血红。
滴血匕!
我张大嘴,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暴风中,黑天低哑的嘶叫声已传了过来,我也看到,远方的风沙中,正溅起一道血光。血光一闪即逝,青光也低空飞回。
光芒一闪,匕首被江雅兰一把握住,却转瞬间不见了踪影。我瞪大了眼睛,怎么就没了呢?江雅兰的上衣已被撕碎,虽是披了我的衣服,却因刚刚的跳起,使衣服滑落在地,现在她上身
嘎?
那闪耀着青青光泽的美丽**,现在,竟是**的吗?
“啪!”一记毫不留手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你去死吧!闭眼!”
满天的金星飞舞,对我进行最无情的嘲笑。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恍惚,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场喷出满口鲜血,我忍不住苦笑起来:“大小姐,你以为我赢得很轻松吗?天呐!”
作为一个古老文化的典型象征,西罗巴洲的奥林匹斯山,堪称世界级的著名景点。
这座古老的神山上,终年云雾缭绕,一年中约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被积雪所覆盖,山坡上橡树、梧桐、栗树、山毛榉和松林郁郁苍苍;巍峨的山顶,在云雾和星河之间,若隐若现。
也许在那里,再也不会看到诸神的身影,但人们对神山的崇敬,并不因为神话基石的崩塌而永远尘埋。
灾难日危机的影响,在这里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山下的城市不复游人如织的盛景,寥寥几个人影,在街道上无精打采地走着,大半店铺也都挂出了停止营业的牌子。
对依仗旅游业为生的城市居民来说,这样的情形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不过,对某些立场不同的人而言,如此清静的日子,才是真正美妙。
就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方从战斗中脱身出来,我便带着两位美人儿驾临此地。
传说中,在云缭雾绕的山顶,有一座时光女神把守的云门。当天神到来时,云门就自动打开,欢迎诸神。
而在我登上米蒂卡斯峰,以俯仰之姿,遍观山色,摘拾云雾之际,却发现,附近似乎并无什么门户,有的只是山顶流动的白雾,绕人穿行。
正失落间,背后有人的气息闪现,那滔滔不尽、无边无涯的壮阔气势,据我所知,神英仅有一人而已。
“奥马修,好久不见!”
我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他那张木无表情的丑脸。
他淡淡一点头:“陛下安好。还有江雅兰小姐,似是功力又进,这位是玛蒂尔达小姐吧!”
作为知客,他也算是面面俱到,只不过言语干涩,态度冷淡,水准之差,令人摇头。幸好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也不以为意。
我耸了耸肩,微笑道:“请你带路吧,这里有点冷,呃,其实我是说,我想要一件衣服!”
目光扫了一下自己只穿一件背心的上身,我话中若有所指。江雅兰的脸红了起来,然后就狠狠地奉送一记白眼,脚下还附赠一记阴损的侧踢。
我跟在奥马修后面,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一脚。才迈出两步,峰顶的云雾之间,一道隐秘的门户打开了,连结内外两个世界,峰顶的寒意抵不住门户之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大片的云雾无声无息地散开。
我一脚踏入那一个世界。
这是由一个“不动本心”级数的结界包裹起来的巨大空间,这里,是真正的奥林匹斯山。
在古老诗人的吟颂里,这里的情景如诗如画:在这个光辉的奥林匹斯山上,每天清晨,当奥罗拉用玫瑰色的手指打开天门,放出阳光时,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就汇集到他们首领的宫殿来。
他们的最高统帅宙斯坐在金色的宝座上,在宫殿最大的厅堂里接待他们。众神坐在宙斯周围,他们一块享受那永恒的欢乐和无限的喜悦。
他们享受着人们难以想像的幸福,他们犹如处于永远不散的筵席之中。
满面红光、长着棕色环形卷发的阿波罗为他们弹奏竖琴,悠扬悦耳的乐声使他们如醉如痴。美丽的卡里忒斯穿红戴绿,在草地上、在树丛间翩翩起舞。缪斯那柔和悦耳的歌声使众神陶醉。
席间,婀娜苗条的赫柏,给宙斯的客人们送上精美的食品和仙酒。她用金杯盛着仙酒,送到奥林匹斯山众神面前,这些饮料使他们心花怒放,永保青春活力,为治理世界和人类永无倦意。
他们像一家人一样,每天聚集在一起。当诺克斯点亮天上的繁星时,众神都回到各自的寓所,奥林匹斯山于是一片静寂。
只有终身保持少女纯洁的家室女神赫斯提,仍然待在众神的公共殿堂里,因为她担负着奥林匹斯山上众神各寓所的照明的任务
而当我迈进这神话的空间里,却注定无法欣赏到那美丽的景致了。现今居住在这里的,已不是无忧无虑、享尽欢乐的诸神,而是一群继承了神力,却无法超脱出固有层次的人!
他们注定要受世间万物的影响,要受命运生死的摆布。那神话的境界,也只能作为他们无限追求的梦想了。
一眼看去,巍峨的群山上,数十座雄伟的宫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金碧辉煌的建筑群,想必会是人类古建筑中难以逾越的巅峰,也是神话英雄力量数千年来,不断积累增厚的明证。
同样是结界内的世界,这里和艾玛的万神殿,又有不同。
万神殿是以层层结界扭曲空间,把本来存在的空间从这个世界上“剥离”出去,使旁人看不出端倪。而奥林匹斯山,则是在结界内另造一个“小世界”不占据原本世界的空间,难度上更胜一筹,可是在防护力上,就要逊色一些了。
可惜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无法尽情欣赏这里的美景。事实上,在我们踏入这里的第一时间,以隘列为首的神英精锐,便迎了上来。
虽都是泛泛之交,但因有斯蒂安为仲介,众人相处也就没有太多压力。不过,令我很奇怪的是,老姐本人却不在这里,呃,不是她把我万里迢迢召来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
隘列淡淡的一眼扫过,在玛蒂尔达身上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说实在的,我也拿玛蒂尔达没什么办法,这女人鬼灵精怪,心机极深,偏又极善于利用女人本身的天赋来施展手法,实是让人头痛。
而她敌我不分的暧昧关系,更是让人捉摸不定。
我总不能招呼大家:“把这个成分不明的女人给监视好!”想来这种话一出口,我便要被她狠狠地讽刺一番了!
所以,我极寄希望于江雅兰,希望她能用自己独特的手法剪除这个威胁。
江雅兰还算给我面子,接到我的暗示,她撇了撇嘴,也不见她使什么手法,只是走过去极粗鲁地一推,便把玛蒂尔达拉得远去了。
这也行?
我耸耸肩,目光又望向隘列,他面色凝重,低声道:“卡缪快不行了,也许你能救他!”
我立时瞪大了眼睛,卡缪?
走入隘列的寝殿,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门外扳着门把手想进入的米亚修斯!这小鬼年龄小,个头矮,伸长手臂也未必能碰到目标,只能跳起来,整个人吊在把手上,扭动身子,想通过身体的摇摆,达到开门的目的。
可是,房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无能为力。
见到我们进来,他先是一吐舌头,本能地要逃开,可后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立时满脸喜色:“干爹!你来了!”
也不看他老爹难看的脸色,他一头撞入我怀里,才笑了两下,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卡缪叔叔要不行了,妈妈不让我看,干爹要救他!”
小鬼自出生以来,第一亲妈妈,第二亲干爹,第三亲的,就是常和他没大没小搅在一起的卡缪,在他心里幼稚的排名中,亲爹的位子还不知在哪里呢!
我连忙哄了他几声,在收效甚微的情况下,不得不抱头冲进屋里,当然,我也没忘记把小鬼挡在外面老姐不让他看,必是有相当充分的理由!
我进入房间后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里的空气真浑!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淡蓝色的烟雾中,还有火光一闪一灭。
我看向隘列,他面沉如水,甚至懒得为我解释。
我皱起眉头,快步上前。
透过层层烟雾,我看到,寝殿中心的大床上,卡缪正对我露出笑容,手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他还是那副胡子邋遢的模样,脸上添了几道血痕,更显狼狈。
“嗨,陛下,好久不见!”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走神,怔了一下,才勉强露出笑容回应:“是啊,上次见面还是灾难日呢!”
一边安坐的斯蒂安抬起头来,如大海般蔚蓝的眼眸中,有着过分的平静,从那里,我只能看到无尽的深沉。
我坐在床沿,伸手想为他把脉,一探之下,却摸了个空,我的手登时僵在那里。卡缪哈哈地笑了起来,甩掉烟头,非常合作地把他仅存的一只胳膊送上。
我轻抽了一下嘴角,把指头贴在脉门上,一触即分!
蓦然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心脉断裂、五脏粉碎、油尽灯枯,我根本找不到他还能活着的理由!
我也找不出万里迢迢至此,却要看着一位朋友永诀的理由!
“你的表情真好笑!”
卡缪用那仅存的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又拿出烟盒,灵巧地抽出烟来,含在嘴里,手指轻搓
什么都没发生!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用乞求的目光看我,我抿了一下嘴唇,同他般手指轻搓,表面上没有什么光影效果,但那热力却足够使香烟燃起。
“谢谢!”
“哪里,论帅气,比你还差得远!”
我的声音极尽柔和之能事,如果不这样,我便忍不住鼻中那浓重的酸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仍是一脸的陶醉。包含著有毒物质的烟雾,从气管中一直落入他已支离破碎的肺部。而这时候,再也没有可净化天下万毒的圣光为他保养身体了。
我们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等他说话。
当香烟燃到一半时,他用手指轻弹烟灰,灰末把身下豪华的大床洒得很是糟糕,没有人在意这个。这时候,他开口了:“隘列,不要怪我把陛下找来,我只是觉得把事情交给他,结局会更好一些”
隘列用沉默来回应,英俊无匹的脸上,却有肌肉微微抽搐。
“陛下,真麻烦你了!”
他水蓝色的眼眸是何等清澈,以至于其中的歉意如同清泉下的卵石,映澈波光,历历可见。
我微微点头,用很平静的语气回应:“这是我的荣幸!”
他咧开嘴笑了,然后,他从已破烂不堪的衣物里,拿出了一根只有半截的蜡烛,放在我手里:“我想请陛下去格陵兰大峡谷边的小镇,凭此物,问问那里的老神父,上帝和真理的关系式怎么表达!就说,这是我的老师也没有完成的课题,请他务必回答!”
我接过蜡烛,低声应道:“我必定办到。”
这时,他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段黄色的过滤嘴。他看了看,在手中略一把玩,似是有些迟疑,但随即,他把这过滤嘴放在我手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陛下凭此物,问一问‘他’,他在追求什么?我不信‘他’会为了愚蠢的**而活!因为”
卡缪的语气有了细微的变化,从这里我可以判断出,此“他”非彼“他”目标在不经意间变动了。
他又迟疑了一下,随即却又笑了起来,笑容像是窗外投射下来的阳光,温暖、柔和、纯粹!
“他,可是我的偶像呢!”
话音悠悠,神思远驰,看着他的表情,我攥住那烟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他回过神来,颇自嘲地一笑,脸上的光泽又灰败几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却因他体内的情况,不敢渡半分气过去。
“老师应该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快去追他,我会不会和他分在一起呢?尤其,还是满身烟味儿”
他又抽出一根烟来,不用他示意,我连忙搓指。他对我笑了一下,低着头把烟凑上,火光闪动。
而他,再没有抬起头来。
隘列的动作,柔和得不似他的为人。卡缪被轻轻放平,躺在床上,面容平静而安详。
斯蒂安站了起来,背过脸去。隘列直起身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卡缪脸上。
我在他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道:“不介意我检查一下伤口吧。还有,我检查的时候,你说一下事情的缘由,可以吗?”
“嗯!”隘列的鼻音有些重。
我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卡缪破碎的袍服。
隘列的身体挺得笔直,随着我的动作,他冷静地开口:“我与他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古德。马文当上教皇那一天”
卡缪身上,致命伤有四处。
一处在肩下,由尖锐的指力打入,击碎了他半边心脏。
“他和马文发生冲突,我救他回来,他很不开心”
一处在肋下,是导致他五脏六腑破裂的元凶。
“他说,要为教廷的未来奔走,就前去格陵兰峡谷,找洛达修出头。”
还有一处在脑后,重创了他控制身体的神经中枢,并以暗劲作用于脑。
“再见面时,就是在十三个小时前,他重伤跑到我这里”
最后一处非常隐晦,伤害潜藏在他身体某一个窍穴内,用奇异的手法,压制他体内圣力的再生,是使他油尽灯枯的罪魁祸首。
“他告诉我,是被人围攻,共三人。都蒙着头脸,他只看出,一个人使用的是精纯的圣力,一个人手法死气很重,另一个人深不可测”
我又看卡缪断臂的伤口,伤处平滑,仿佛被利刃砍断。按常理来说,这种伤势,如果找到断臂,是可以接上的,可是伤处肌肉血管等,却反常地全部坏死,那情形,倒似是这条手臂已断了十年了!
我直起身子,沉默不语。
隘列的语气愈发平静:“他一开始神志不清,数度昏迷,我们全力救他,只勉强让他清醒过来,倒是你来了以后,他的精神却大好了。只是,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他也和斯蒂安一样,转过身去,一直走到窗边。我扭头看他,他却不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我出现了幻觉,似乎有格里高利圣歌在我耳边回响,那是由纯洁的天使齐声吟唱的旋律,低低的合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