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摩快马加鞭回到罗兰城的时候,城里的人看是城主的马车,都纷纷朝那摩挥手起来。祁岫掀开一点帘子看了看车外,一切安然。他们出城也有几个月时间,把罗兰城托付给长老他也放心,但吉拉信上寥寥几字虽没写明出了什么事,却显得有些急迫,所以他一进到内城就先去了吉拉那里。吉拉一般不会主动找他,除了那件事。
吉拉正在写药方,见他回来,面上也不急,只是道:“城主请在我这坐会,一会就好。”
祁岫便坐下来,耐心地等。
不多会,吉拉停下手中的笔,把药方交给手下的人,顺便把其他人都遣散,才说道:“城主你回来得正好,我先给你把把脉。”
祁岫想起药王谷的事,微微一笑,把手放在桌子上,袖子一捞“拖你的福,已经没事了。”
吉拉手搭上他脉搏,仔仔细细检查了番,安心道:“果真没有了。”
“你弟弟的医术,可是越来越精湛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我这个做兄长的,倒技不如人。”他一面笑着,一面把祁岫的袖子拉好“不过城主还是要注意不要再受寒,剑气虽然消除了,寒疾也不得大意。”
祁岫收起笑容,严肃道:“你信上急着叫我回来,可是那种子种出来了?”
“嗯,那东西不适合生长在罗兰城,我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也没能在城里种出来。起先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前几日我的鹦鹉死了,我把它的尸体埋在土里,一夜之间那种子竟然发芽长大甚至长出了叶子,但是旁边几支罗兰却全部枯萎了。”说着吉拉拿出一片叶子,说道:“那植物的叶子,我在赤槿房里一本书上看到的,就夹在书里,应该保留了很长的时间。”
那日之后他偶然去赤槿书房里拿他借走的书,不巧在书架上看到一本关于地狱花的书,觉得好奇,便翻来看看,竟发现书里夹着一片叶子,与书上描绘的别无二致。
地狱之花下埋着腐尸,尸体越多,它的花开得更艳丽。
罗兰城这个灵力纯净之地,不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祁岫听他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清冷道:“带我去看那花。”
吉拉把祁岫领进一个小花园,来到一株植物前,开口道:“城主,恐怕要用你的一滴血。”
祁岫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指甲在食指划了一下,滴在那枝叶上。顿时,那滴带着灵力的血快速流入植物的根部,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叶子尽数凋零,但与此同时,那株植物竟开出了白色的花来。
祁岫大惊。
“曼珠沙华”他在天幽谷梦境中看到的“不对,它是白色的彼岸花。”
吉拉道:“这是曼陀罗华,也作幽灵花。城主,怎么会有这种子?”虽然他一向不过问罗兰城的事,但这花如此不祥,多年前祁岫又命令他调查这种子的来历,想必事关重要。
“这是我妹妹沉睡时手里握着的”烟儿那时只不过中了一箭,并没有伤及性命,就算灵力耗尽,也不该如此烟儿的事甚是蹊跷,她也没有跟任何外人近距离接触过,那种子,到底是从什么人那里得到的?
赤槿的书祁岫瞳孔骤然收缩,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他一把抓起那朵花,却在刚刚触碰到花瓣时,眼前一黑,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幻觉,让他心神不宁了片刻。
“城主?”
祁岫闭了闭眼,把花丢在地上,声音冷道:“城里决不能有这东西存在!”说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而地上的花以及那株植物在他转身的时候,立马燃烧起来,瞬间在蓝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祁岫匆匆来到祁商的殿里,殿里的侍从远远感受到他的怒意,纷纷低头恭敬地让开一条道。
今天的城主,看起来很不高兴。
“赤槿人在哪?”
“回城主,赤槿大人出城还没回来。”一个侍从回道。
这时长老祁商慢悠悠推着轮椅出来,语气稍显不满“城主,怎么一过来就火急火燎要找赤槿?出去那么久,回来也不叫人来我殿里通报一声,好叫老夫安心。”
若是以前,作为家人以及长辈,祁商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也只觉平常,只是严厉了些,然而现在他满面冰霜,连舅舅也不喊了。
“长老消息灵通的很,想是我刚到外城门就知道我回来了,何须再报?”
祁商有些吃惊,但碍于身份有别,他不敢再有什么抱怨,也不免压下气势“城主找赤槿是为何事?”
祁岫声音有微的冷意“赤槿他图谋不轨,以长老的公正严明,该不会放任吧?”
“图谋不轨?此话何意?”
“长老可听说过曼陀罗华?”
祁商脸上没什么表情,按实答道:“地狱的彼岸花,可令罗兰人产生死亡幻觉的不祥之物。”
“看来长老是知道了。有人在赤槿书里,看到了曼陀罗华的叶子,而烟儿那时手里正握着它的种子,烟儿从未和陌生人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祁商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这不过是传说罢了。只不过凭一片叶子,城主就怀疑赤槿?烟儿沉睡的时候,赤槿还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据我看来,赤槿这孩子跟烟儿走的也挺近,为何要害她?”
“赤槿是外族人,长老不但不防范,还一直重用他,现在连这件事长老也想要包庇自己的属下吗?”
祁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岫儿你还对烟儿的事耿耿于怀,我将赤槿安插在霄铭山庄,为的还不是烟儿,这事你也同意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但是最后放弃妹妹也是你的决定,现在你却来怪罪别人,是不是有失公平?”
祁岫眯了眯眼“我一直很信任舅舅,舅舅也跟我保证只取苍穹剑和容器,不伤无辜人性命。现在我最后问一次,霄铭山庄的大火,当真只是凑巧,与舅舅无关?赤槿只是趁乱拿回了那把剑?”
祁商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殿下疑心还是那么重,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殿下说信任我,其实心里面是忌惮着我吧,若不是碍于你母亲,殿下也不会给我留这个长老之位。不过我奉劝殿下,若真是为了罗兰城好,就不要再有什么妇人之仁,有时候必要的牺牲还是要有的。”
“这么说,霄铭山庄灭族,与长老你脱不了干系?”祁岫突然沉下脸“你居然违抗我的命令!不要以为你是我舅舅,我就容忍你任意妄为!别忘了我才是一城之主!”
轮椅上的人却丝毫不畏惧他的怒气,不缓不慢地说:“印象中殿下只发过三次火,第一次是你父亲遇害的时候,你雷霆大怒说要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奸人;第二次是上次那个小丫头代替那摩去帮你找凰蛇蛊花,你气得都咳血了吧;然后这次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妹妹?”他摇了摇头,无视祁岫已经气得发白的脸,继续道“也不只是因为我违抗殿下的命令杀人放火,而是因为我杀的是那丫头的家人吧?我熟悉的殿下心才不会那么软,不会因为一个山庄的人跟我发脾气。但是殿下教训我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葬送性命的,殿下莫不要走上你父亲的路,被一个女子鬼迷了心窍!”
祁岫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那女子是舅舅献给我父亲的人吧,竟然不顾及我母亲的感受,当真是兄妹情深。”
祁商突然顿了顿,想起自己妹妹那悲伤的眼眸,幽幽说:“没想到我和殿下,竟会像今天这样对话”
“这些日子,辛苦长老了。”祁岫不带感情道“既然长老舍不得惩治自己的属下,那便由我代劳吧。长老可否告知我赤槿现在在哪?”
“我派他去与妹妹重逢了,想必这次相见,定会十分精彩。”祁商闭着眼,摸着下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祁岫眼睛一跳“你什么意思?”
“殿下不必紧张,我只是叫赤槿去把当年的事了结了结。既然是殿下心爱的人,我怎么会伤害她,让我和殿下之间再添不必要的隔阂呢?再说赤槿也是重情义的人,就算是我的命令,他也不会忍心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的。”
祁岫听了,话也没说,甩袖就走。
祁商却叫住他:“城主殿下!刚回来你就急着要出城吗?殿下是担心那丫头知道真相后不再相信你了吗?”
祁岫脚步一顿。
他说的没错,若是让她知道她寻找的仇人就在罗兰城,赤槿接近她也是经过自己的同意,她会怎样看他?
“城主现在想阻止赤槿也晚了,估计现在他们兄妹已经碰面了。城主还是安心在城里等着为好,赤槿要是回来,殿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祁商说着。
等赤槿办完这件事,留着他也没用了。赤槿表面上虽看起来对自己忠诚,但是毕竟跟那丫头生活了七年,要是被世间感情所牵绊,必定会成为绊脚石,到时候反咬一口,对自己极为不利。
还有那曼陀罗华!愚蠢至极!
不过不用自己动手,那丫头也会手刃自己的仇人的,就等着他们兄妹相杀吧。这些棋子,就暂时先留着,日后再一个个除掉!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将苍穹剑拿到手!
祁岫对轮椅上的人的想法毫不知情,只是心乱如麻。不管这个人有什么目的,再不能让他威胁到自己,对月儿做的事,他也断不能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