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河苦笑不已,田凡赶上前将他扶起,问:“秦大哥,你怎么样?”
秦清河手臂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张真人的手法当真神奇,他听都没有听过还有这么一门闭人经脉的功法。
试着运转气脉周流全身,平时气息通过哪里,哪里就会有如热水流动,可如今明明气脉通畅,偏偏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好似流过一截木头一般,只有到达手指时突然恢复知觉。张真人此言倒是非虚,手指还和他平时一样运用灵活。
秦清河让田凡捡了一块石头递到自己手上,手指轻弹,石子飞出,深深嵌进一颗大树,功力丝毫也没有受损。他人也借着一弹之力翻身坐起,但两腿僵硬,毫无知觉。
田凡望着他:“秦大哥,现在怎么办?你要去找霍木木比武吗?”
秦清河摇摇头:“那绝对不可能,我现在肯定不是霍怀玉的对手!去送死吗?”
田凡低头道:“对不起,秦大哥,都是我不好!我给你惹祸了!”
秦清河微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我找个安静地方,试试冲开经脉,过两三个月,说不定就能通了。”
田凡仍然一脸愁容:“张真人武功那么高,你万一冲不开呢?”
秦清河道:“人的经脉闭合超过三个月就会死了,我想张真人本意没打算要我的命,否则刚才尽可下手。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们怎么说也讨不了好去。要是真冲不开,时候快到了我就去求他。三个月过去,再加上看我快死了,再大的脾气他应该会消了吧?最多刻薄几句,争个面子,不会见死不救,你不用担心。”
田凡这才转忧为喜,看了一眼秦清河,突然红晕上脸,道:“你现在动也动不了,看你还说不说分手不分手的话!老老实实和我回家吧,三个月……我会照顾你的。”
秦清河心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尴尬的道:“这……不太方便,我自己能行,如过你能拨出一间柴房让我暂住,我就很是感激……”
“继续客气啊——”田凡笑眯眯的看着他:“你不用我照顾,要不要我娘照顾?骂死你!”
秦清河头皮一阵发麻,要田夫人照顾?他宁可回去面对张真人了。只好红着脸道:“那大哥就麻烦你了,我们如同亲兄妹一般,大哥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田凡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答应道:“好,大哥本来就不用客气。最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不就已经照顾了你一个月吗?”她笑的非常灿烂,连两颗突出嘴外的牙齿看着都柔和起来。
秦清河也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习惯了,只觉得她非但一点也不难看,简直移不开眼睛。不由想起自己初到天津,无意染病,又遇强敌,倒在陋巷。要不是这个官家小姐带着一大堆士兵护院出来游玩惊退了敌人,自己已经性命不保。
记得当时田凡从轿子里下来径直走到他面前,眼睛兴奋的贼亮贼亮,开口就道:“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你是武林高手!对不对?”
秦清河眼前一花,那对硕大的龅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男人的天性,看见这么多人保护着的千金小姐,幻想中一定是个美人。难得这位胆子大的小姐从车里下来向他走来,虽然伤口中的是烈性迷药,他也一直挣扎着等穿着嫩黄色裙子的小姐来到面前,想看一眼这位小姐的样貌,现在秦清河觉得自己其实不用坚持的这么辛苦,早点晕过去不损失什么。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护院拦田凡,说:“小姐小心,此人来历不明,不要靠近。”
田凡道:“你看他脸多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见了我脸红的呢!见了女人就不好意思,怎么会是坏人呢?不要多心啦!”
秦清河很想说自己脸红是因为生病了高烧,绝不是害羞,可惜终究还是麻药发作,昏了过去。
此后他在田府修养了近一个月,秦清河受人恩惠,加上已经看过第一眼,有了心理准备,田凡再来找他,他都能将这个小姐当成相貌正常的姑娘看待,没流露出丝毫惊讶失望之色。他却不知道自己最初的平常眼神给田凡的触动有多大。
人的相貌也就是个最初印象,相处久了的人多半不会在乎对方的相貌,田凡天真率直,没有架子,秦清河从心里觉得她长的一天比一天看着顺眼,如今再不觉得龅牙有什么难看,倒是看着满街人的嘴,反觉得少了点什么一般,没有个性。
他温柔又带着点伤痛的想:田凡连他的审美观都改变了,以后让他怎么办?
看着他眼中少见的温柔神色,田凡也不由想起以前的时光,她微笑道:“秦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中了麻药,头两天也是像这样动弹不得,我……我还亲手喂你吃过药呢。”
“对,滚烫的药,也不用勺,直接就用碗灌我嘴里了。”秦清河笑道:“我还以为落入敌手了呢!”
田凡脸色通红,捶了他一拳,道:“我娘喂我吃药都是这样,让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不苦!我……我哪里知道她每次都是吹凉了才端上来的。你还笑我,我不是立刻给你塞进去一块冰糖了吗。”
秦清河挨了这一下粉拳,自然不觉得疼,心中也如同塞进了一块冰糖似的甜蜜。
田凡的心思他如何不知?但如同田夫人所说,他一个朝不保夕的江湖人,不但无钱无势,还真没准哪一天会死于非命。他清楚的知道配不上水师提督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想害她,却绝对不后悔认识她。田凡在他生命中划过闪亮的一笔,够他一生回味快乐,他愿意躲在一旁,独自去慢慢回味。
田凡感受着他的情绪,难得的害羞起来,道:“我……我去雇一辆车,你、你等着我。”说罢红着脸跑了。
秦清河在河滩边等田凡边试图活动身子,但这次却还不如中了麻药,丝毫动弹不得。他想了想,在地上扣起一些泥土碎石,手指一动,两粒小石头同时打中自己的环跳穴,双腿一曲,果然跳起来了。他松了一口气,又打手肘软筋,一直端着的手也放下来了。秦清河从僵尸模样变成僵硬站立,手指反复弹出石子击打环跳和足三里,开始还掌握不好摔了几下,慢慢就熟练起来,双腿交替一曲一直,一步步拖泥带水的‘走’了起来。
这模样虽然可笑,毕竟略略能动,手中石子快用完了,他就再一次刺激双腿让自己坐在地上捡石头,然后再从地上双腿一弹而起,硬邦邦的‘走’。好在此处僻静,不然一定吓人不轻。
这样走当然快不了,似这般走上堤坝只等了片刻,田凡就雇了马车回来接他了,还买了一身绸缎华服和扇坠香包之类的小挂件。秦清河一直穿着粗布衣裳,田凡觉得依秦大哥的相貌,只要换上好衣服,便是世家公子也比不了他俊朗。但是秦清河不肯花她的钱,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心愿得偿。
秦清河身上的衣服被张真人撕的东一片西一片,便让田凡帮他换上新衣,腰间系上那些零碎玩意,他不是狷介之人,和田凡的情义也不在这点玩意上。她高兴,就当玩玩罢了。
看他上马车的古怪样子,田凡忍不住笑起来,她钻进车子,对车夫说:“水师提督府。”然后笑眯眯的打量着穿着一新的秦清河,道:“秦大哥,你真好看!”随即加了一句:“就是这胳膊腿硬的,像个木头娃娃一样,第一次见你,手脚软绵绵,像个面条娃娃,我怎么越看你越好玩,哈哈哈哈。”
秦清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田凡又道:“真的!秦大哥,当初看你的样子,根本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鼎鼎大名的高手,军中的陈教头认出你,他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我就想一个手脚软趴趴的人,怎么让军中总教头都恭恭敬敬的呢?”
秦清河哼了一声道:“我手软脚软那是中了麻药!算起来我不能动已经是第三次了,一次是认识你那次,一次是现在,还有就是昨天栽在你手上。以后你遇到练家子,可以和他说,秦清河在你手上都过不了一招!够威风了,不用四下去惹事了。”
田凡伸伸舌头:“秦大哥,你别生气嘛,说起这个我还奇怪呢,陈师傅信誓旦旦说中了这迷药的人要睡足两天两夜,我还特意给你在客栈要了个上房,你下午吃了迷药,怎么晚上就醒了?你不是也有仇家吗?怎么直接就来找我,没怀疑别人?”
秦清河瞪了她一眼,道:“从那次遇袭后我对麻药迷香之类加了无数小心,专门练过逼出迷药的内劲。何况从那以后,任何人靠近我我都会暗中用犀角测试。”他示意田凡自己看:“这个东西我用药泡过,遇到麻药迷香一类的东西就会变成蓝色。”
他忍不住又瞪了田凡一眼:“昨天除了你别人靠近我我都警觉,谁想到你会给我下药?何况我身上的东西不见了,以前你想看我不让你碰,你还发了一顿脾气,除了你谁也不会在意这个东西,我还能不知道谁干的吗?”
田凡开始还怪不好意思的听着,但是听到‘东西’两个字骤然跳起:“哎呀,秦大哥,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东西了!”
秦清河脸上变色,他也才想起那个东西,赶紧道:“田凡,东西放哪了?赶紧给我,这可不是开玩笑。”
田凡看着他干笑:“呵呵……呵呵……秦大哥,这个……不好意思,我……我想看你和霍木木打架,怕你不答应,所以……我……我把那个东西……托保了。”
秦清河身子一僵:“田……田凡,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东西在会友镖局?”
“是……”田凡看着他的脸色,心虚道:“我家你那么熟,藏在我家一定让你找到!我也没办法嘛……”
秦清河脸色都绿了,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挣扎道:“但是……镖局不是当铺,他们不负责保管物品。”
田凡缩缩头:“秦大哥,对不起啦,我根本没想到你能答应我和霍木木打架,还以为你怎么也不会听我的话了。那我就指望你那么在乎这个东西,送去会友镖局运走的话,你肯定要劫镖,那……那就能打起来了。”
秦清河什么话也不来不及说,直接对车夫叫道:“快!会友镖局!”
车夫愕然:“刚才小姐说水师提督府……”
“会友镖局!会友镖局!”秦清河大喊起来。车夫吓了一跳,连声道好,勒住马匹转向会友镖局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