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手指,人们一起回望,左右闪开,给那青年让了一条路出来。那青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人让开路,四面拱手道:“谢谢,谢谢,借过借过!”陪着笑往里走。
阿龙几大步冲过来,喝道:“就是你小子要找我们张镖头?”
“是啊是啊。”青年陪笑道:“我找会友镖局。”他看了看高兴道:“台上那位是张镖头吗?行,找张镖头也行。”
“也行?”张德茂今天净是遇上气人的,面上冷下来:“这么说张某还承这位英雄赏脸了?张某今天事情虽然多,说不得也要会会这位英雄了。”青年见他语气不善,不禁一愣,随即赔笑道:“张镖头有事您忙,我找哪个镖头都行。我想打听……”
阿龙勃然大怒:“好小子!你一个人,就想踢了我们会友镖局的馆,哪个上你都不含糊是吧?”
“踢馆?没有啊。”青年一脸愕然:“我本来要去北京找会友镖局,刚到天津就听说开了分号,我一高兴我就……”
“呸!”阿龙狠狠啐了他一口:“还想踢我们总号,你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青年愕然:“我姓霍!”随即醒悟:“不是……这位兄台,你是不是有所误会,我不是踢馆,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人试试身手是吧?”阿龙走上前,用手指一下下笃着他的胸口道:“别人不用了,你先找我吧!”
青年赔笑退后一步,露出一嘴白牙:“大哥,我不找你,你看我都不认识你,我找霍震霆。本想要到北京才能见着,碰巧我一到天津,就听说新号开张,他那么好武,我想他一定在里面。”
“嘢喝?我不够分量,要找大主是不?瞎了你的狗眼!霍爷是你能轻易见着的吗?”
张德茂上前冷冷一哼:“这位少侠,别人还罢了,霍爷不会武功,谁不知道我们东家不是武林中人,好什么武?你想伸量来找我,张某一定奉陪!”
青年施礼道:“你真的误会了,我知道你们东家不会武,他只是喜欢,霍震霆是我爹,我五年没见着他了,只想进去见见!”
“呦呦呦,霍东家是你爹,你怎么不说天山张真人是你师父?你说不定能吓死我啊!”阿龙在一旁怪叫。
青年喜道:“张真人的确是我师傅,这位大哥你知道啊,那我可以进去了吧?”说罢兴冲冲的往里就走。
此言一出,四下大哗。“好小子,你也欺人太甚!”阿龙说着对着青年腿弯就是狠狠一脚。青年腿后着风,想也没想,脚下一个闪步,随即轻轻一勾。‘噗通!’阿龙结结实实趴在地上,啃了一嘴黑泥。
青年连忙回身:“哎呀对不住大哥,我经常被我师傅偷袭,我一时没动脑子顺腿我就……”他这话听着更损,没动脑子都能踢个正准,那不是说对付阿龙根本不用动脑子?
那青年已经弯腰伸手想把阿龙扶起来,张德茂另一个徒弟阿虎已经大喝一声扑了过去,一个‘虎探手’袭向青年后腰。青年回身一张手,阿虎拳头就像对准了一般自己送进他手中,被他扣个正着。
‘啊——’阿虎凄厉无比的惨叫一声,青年赶紧松手,天地良心,他还没使劲呢!平时比这用力十倍,师傅还总阴阳怪气的说‘是我没给你吃饭啊,还是你得了孩儿痨手脚麻痹啊?’这人拳头也太不经捏了。
他抱拳道:“对不住,我知道我应该闪避的,但在下只是想拦住你说清楚,不想动手,所以就想着先拉住再说,唉……谁知不小心伤了这位大哥的手,我真不是有心的。下次你偷袭我一定光闪开,绝不碰你。”
他语气越诚恳,众镖师听了越觉得讽刺。五六个镖师学徒一起愤怒的扑了上去,青年果然一诺千金,绝不还手,脚步微错,轻轻巧巧就全闪避过去了。
阿虎叫道:“师傅,这点子扎手!您上吧。”
张德茂心中暗道:‘果然是老话说的对,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我就说敢在亮镖会撒野的一定是硬手!’,他张镖头功夫虽然算不上顶尖,那眼力可不是假的,这青年一动手,他就知道肯定不敌,这、这……江湖之上,没听过这么一号少侠英雄啊!
但是不动手显然不行,他急速想着怎么才能不丢脸的主意。一瞄场子,看到练功用的石磙子,心中暗喜,苦练二十年的大力金刚掌这回可用上了,他将身一跃跳上石磙,喝道:“都住手!”
镖师们都停了下来,张德茂道:“少侠,上道都是朋友,俗话说响卦走高,海游天下,交点之地,让与兄弟如何?”他的意思是,你武功高强,是吃遍天下的人,脚尖这一点地方,让给我吧!这已经是软话了。
青年无奈的说:“你说什么?我知道是唇典,可是我听不懂。我师傅说只有傻子才那么说话,打死也不让我学,我真听不懂。”
张德茂脸色转绿,噎的说不出话来。青年又道:“我就是来找霍震霆的,我叫霍怀玉,你让我进去吧!见了他你就知道我没说假话了。”
张德茂吸了一口气:“老弟,端人家的饭碗保人家的平安,你一定要找我东家,我也只能对不住了!”说着下了石磙,拿好架势吐气开声。‘嘿!’足有三百斤的石磙就被他双手举起,道:“接着这个,玩两下,我就让你进去!”手一送,石磙对着青年砸了过去。
这一手换来如雷的喝彩声,四下看客喝彩是因为他举起一个那么大的石头,里面识货的人喝彩是因为他举着三百斤的石头还能说出话来,不怕泄了气,这份功夫可就不一般了。
青年大喜:“接着就让我进去?”石磙子迎面打来,青年原地站着,动也没动,手一伸就接住了,就和接个红薯没分别。然后抓着石磙上前几步,喜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张德茂如同见了鬼,他胳膊都没弯曲卸力,就这么手指一扣就抓住了。双龙镖局的尖挂子成二爷本来打算替朋友出出头,一见这份功夫立即心里打鼓:“他会友镖局是会友镖局,我双龙镖局是双龙镖局,他亮镖亮不响丢他的脸,别连我的生意一道毁了。”
青年已经拿着石磙喜气洋洋走到张德茂面前,却见张德茂脸色不对,迟疑问道:“我……可以进去吗?能借过吗?”
只见所有人都用惊愕又带着悲愤的表情看着他,青年有点发毛,突然想起刚才张德茂说的是,‘接着这个,耍两下,就让他进去。他道:“啊,对了,我忘了耍两下,对不住对不住!”
拿着石磙相了相,没耍过这玩意,不知道怎么耍。眼见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青年将石磙往天上一扔,右手一托,石磙凌空翻了无数个跟头,随即被他扔来扔去的玩了几下。
青年自己觉得此举好傻,如同耍猴一般。心道:师傅说人心狡猾,只有我是个呆瓜,这些人不是耍我玩呢吧?拿眼一看,却见众人个个眼睛瞪的拳头大,又不像有什么轻蔑玩弄之意,但他也有自尊心,不想再这么耍猴般给别人看了。不待石磙落地,使出一个蛰龙出渊,手腕先缩后扬,砰的一声击在石磙之上。足有三百斤的石磙被他送出一丈开外,端端落在原地,分毫不差!
他问:“这样行不行?要还是不让我进去,我也不勉强,就请你们霍东家出来吧,他见了我就认识了。”声音已经有点不悦了。
人群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都看傻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好!练得好!”震天的喝彩声响成一片。那个惹祸的龅牙目瞪口呆,喃喃道:“我的天啊!随手一指,还是个绝顶高手,我认人也太准了吧?”她随即就兴奋的眼睛贼亮,扯着嗓子高叫:“对!教训教训他!尖挂子!尖挂子!哈哈……”
青年耐着性子又问:“能不能让我进去,不行就麻烦大哥给我通传一声,让霍东家出来也行!我等着。”
阿龙悲愤起来:“打不过你也要打,人都有主,你要伤我东家,杀了我阿龙再讲!大伙一起上吧!”十几个镖师一起亮出兵刃,冲了过去。
青年闪避不停,道:“你们说什么呢,霍震霆是我爹,我是他儿子霍怀玉!我跟着师傅学艺,五年都没回家了,我要见见我爹!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可惜人人争着上来和他拼命,谁也不听他说话。
一个镖师扑猛了,被他闪开立足不稳,撞上戏台子的柱子,他懵头懵脑的用手中单刀一划拉,戏台斜边支柱被他一刀两断,轰隆一声砸了下来。上面的戏子们放声尖叫,平素精于练习,此刻许多戏子叫声不免用上了高腔,一波三折,连绵不绝,加上戏台倒塌带出的尘土硝烟,漫天飞舞,台下刀光剑影、上下翻飞,真真好一场大戏。
请来的客人中也有许多好手,这回可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了,纷纷上前助阵,那青年竟然仍能不还手,只靠身法前后闪避,人数虽多,一时却不能近他身前半步。
天津卫的爷们就是不怕事,里面都亮了白刃了,外面看热闹的仍不见减少,中间要是有哪个人使出好看的招式,轰然叫好声仍然毫不吝啬的响起。
“好啊!好!”人群中那个龅牙双眼放光,将手拢在嘴上大声叫。手腕突然一紧,让人一把握住,顿时全身没了力气,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她回身一见,喜道:“秦大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来,我们看看热闹。”
“走!”手上突然传来一股热流,龅牙脚底如同有人推着她一般,不由自主跟着男子就走了。
“哎哎哎,别拉我啊,我还没看够呢,多精彩!”她把手拢在嘴上叫:“喂!我说的尖挂子回来了,在这呢!你们打完那个再过来和我这个……”刚高声一叫,男子对她的恶习了如指掌,内劲一送,她喉咙一热也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通红,一直走出人群也使不出丝毫坏水。院子里打的正热闹,也没有人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