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四爷脸皮厚是一回事,接受他公然搂搂抱抱又是另外一回事。
笑怡几乎是拽着他加速小跑,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书房她赶紧关严门。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苏培盛跟进来,手上抱着一沓子公文。见到两个搂在一起的主子,他忙以袖掩面,侧头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公公,看看你自己,脖子根都红了。”
款袖子挥动的低了点,挡住了脖子。这下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露出来,刚好对上福晋的。
“奴才这就自戳双目。”
说完他真的举起食指和中指,作势往眼睛上插去。四爷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笑怡却受不了了。
“都自插双目多少回了,你这双招子现在还不是贼亮的挂在脸上。”
她的尾音中透着一丝笑意,苏培盛惯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此也打蛇随棍上:“奴才这不是留着,好能伺候主子们。”
后面的四爷挑起眉毛,这奴才什么时候起,也对福晋这般谄媚了。
“你先下去吧,没看到爷有要事要办。”
苏培盛放下那一沓折子,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笑怡清晰地看到,临回头时他嘴角扬起一丝暧昧的笑意。扭头再看四爷,平日冷脸的他现在笑得活像京兆尹抓住的那些登徒子。
“果然奴肖主人型!”
这句话可算戳到了四爷的心里,现在一想,苏培盛那谄媚的模样,不正是他惯常对笑怡的态度么?难道真是这样,他这做主子的,传染了苏培盛。虽然心中有八分确认,但他却不愿意这么直白的承认。
“你说什么,爷这么丰神俊朗,岂是那等奴才可以比肩的。”
噗
一个没打住,笑怡刚喝了一口的茶全都喷了出来。幸好四爷站得远,才堪堪躲过被喷一脸的厄运。
“怎么,你是怀疑爷的长相,还是怀疑爷的能力?”
四爷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笑怡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青天白日,但完全没有下限的四爷,也不是办不出那等羞人之事。
拿毛巾清理下自己,她清清嗓子正下神色:“爷在府里正好,妾身正有事想问你。”
“是不是见到隆科多家那位,还有太子那里的人了?”
刚才笑怡还有丝怀疑,以为四爷早上的惊喜是随口一说,或者别的她没注意到的事。现在这两个人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总算是完全确定了。今天的事,与面前这位脱不了干系。
“爷是如何想的。”
“不好奇爷怎么做到的?”
“爷的那些个手段,不是妾身一时半会可以学会的。现在妾身更想知道,爷这步棋可有何后招。”
四爷走近一步,来到她的跟前,低下头与她平视。张嘴,他慢慢地说着:“为了给你出气。”
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让笑怡忍不住沉浸其中。不可否认,在他话音出口的那一刹,她的心跳快了好几拍。
真的是这样么?他费心将琪琪格和钮钴禄氏调到一处,只为了为她出一口气?
书房内只剩两人,彼此间呼吸可闻。笑怡抬头,看到四爷那张脸,早就看腻了的冗长脸,此刻还真有几分丰神俊朗的味道。他专注的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她想,此刻她愿意抛出别的考虑,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妾身多谢爷了。”
“这倒不必,其实爷也没有费多少功夫。太后向来信佛,只是着人在她老人家耳边稍微念叨几句,大概就成了。”
听起来轻巧,笑怡却知道慈宁宫的防卫有多严格。大清初入关几十年,孝庄太皇太后一直是掌握天下的实权人物,作为她的宫殿,慈宁宫上下被安排的跟铁桶似得。后来太后从宁寿宫搬进去,先前的那波人却没有换。
找个亲信在太后面前提,这事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妃有些失态,妾身想着爷要帮衬太子,就稍微提醒了她一下。”
四爷眼中露出一抹喜悦:“爷就知道笑怡向来心善。”
笑怡知道她做对了,不过他的欣喜,却让她心中的甜蜜消失了一大半。什么叫“就”和“向来”,这两个词满满的充满了预谋,以四爷缜密的个性,应该能算到太子妃和她的反应。
“爷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四爷摇头:“笑怡知道,爷向来不欺瞒于你。爷没想到太子妃会失态只是今日早朝,太子却罕见的失控了。”
“哦?”
“皇阿玛命他迎接从江南回来的阿灵阿,而他似乎不愿意接这个差事。想来这两日,太子给了太子妃不少压力。而你帮着太子妃,正能让她给太子传达善意。爷要的,正是这份面子上的东西。”
事情饶了一个大弯,总算是回来了。笑怡了然,四爷曾经仔细的给她分析过局势,单看裕亲王世子的亲事,就知道康熙还是嘱意太子继位的。而他想要争夺皇位,就得扯着太子的大旗。这样他偶尔结交大臣,康熙也只能往太子那方面想。
“那先前几次吏部查账以及江南盐税,爷可都是拒绝了太子。这次爷靠上去,不会让人怀疑什么?”
“查账这种得罪人的事,兄弟们都避之不及。爷临阵脱逃并不扎眼,迎难而上才会有更多人说道。只有抿于众兄弟间,咱们才能多一分安全。”
他把话说道这份上,笑怡也算彻底明白了。四爷这是立志把前世“不争即是争”的道路贯彻到底,而且似乎他的手段更加炉火纯青。
“这次,爷想代太子去迎接阿灵阿。”
“这合适么,为了弘晖的伤,上个月他们刚亲自过府道歉。”
“所以这是一次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四爷斩钉截铁的说道,笑怡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拧着茶杯盖,她有些烦躁的说道。
“你们这些弯弯绕,我真是搞不明白。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我不怕。”
回应他的,是面前的四爷再进一步,将他抱在怀里。胸腔震动发出愉悦的笑声,他在她耳边说道:“对,有爷顶着,笑怡只要安心享福就好。”
正午的日光透过窗缝打在脸上,空气中传来阵阵花香。而后背传来四爷的温度,也温暖进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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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郡王府的下人发现,随着大阿哥伤势的好转,府里简直快要四季如春了。
福晋天天噙着幸福的笑靥,对待下人要多宽容有多宽容。甚至月底,每个人还加了半吊的赏钱。
“主子,这是给裕亲王府的礼单。”
鼓瑟捧着一封大红的天鹅绒包皮单子走进来,单子拉开大概有一米长,里面是细致的丝帛,边上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单一个礼单的造价,足够京城普通旗人家庭吃一年。
这就是皇家的气派,点滴之间透着富贵和奢华。
“……和田玉如意一对,这玉如意,是不是跟头次大婚时咱们送的一个样?”
鼓瑟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乌嬷嬷找出了上次的存根,的确是一样的物件。当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两块一模一样的和田玉,这玉上的花纹是有所不同,不过不管从外观上大致看还是礼单上呈现,它都是一样的物件。
“都是奴婢疏忽了。”
坐在一旁的瑶儿站起来:“额娘,此事与鼓瑟姑姑无关,都是女儿准备不周。”
“也是奴婢没有尽到提醒大格格的责任,的确奴婢有差错。”
笑怡望着争相承担责任的两人,颇有些无奈:“我是很严肃的,得理不饶人的人么?”
她自嘲的问道,两人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忙不迭的摇头:“额娘(主子)才不是。”
“那你们这样做什么,准备贺礼本该是我的事,瑶儿出于一片孝心才代劳。鼓瑟你也是心疼她,才抽空去给她讲解该准备什么东西。如今贺礼准备成这样,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换掉这对玉如意,直接可以派上用场。能做到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们这争相承担责任,是想求着我惩罚?”
越说越严厉,她最后沉着脸盯着二人。
“那,就罚瑶儿一个月不许吃东坡肉。鼓瑟你呢,以后继续好好帮衬她。”
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尤其是瑶儿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额娘这惩罚,真是让女儿难受的紧。还好秋蟹下来了,女儿得多吃几只补补。”
“你个小馋猫,看看眼睑下面黑的。为了准备这东西,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这不是为额娘分忧么,等你给我生个妹妹,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笑怡点了下她的脑袋:“越说越不像话,竟敢拿大人打趣。”
四爷刚好从外面进来,看福晋与女儿这般腻歪,他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爷,咱家这闺女现在就想着要摆脱我们。我看她啊,是想要嫁人了。”
恶人先告状,瑶儿跑到阿玛身边,甜甜的说道:“女儿想让额娘给生个妹妹,不知为何额娘就想到那边去了。”
“等你妹妹长到会管家的年纪,你可不就出嫁了。这不明摆着想摆脱额娘,果然女大不中留,嘤嘤嘤。”
额娘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瑶儿无奈了。
“阿玛,你加油!”
说完,她朝笑怡做了个鬼脸,撩开帘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