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伴娘的方筱言比准新娘还要兴奋,端茶倒水,跑前跑后,一个人分配多种角色,就连收红包这样的事情也要经由她的手,为此,忙中偷闲的夏惜文不得不真心地表示感谢,“表妹,等你结婚,姐一定尽全力!”虽只是一句感谢戏言,但方筱言却听得心里泛难,自从公开和林涌泉的关系之后,老妈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对她的婚事更是不闻不问,仿佛只要时间一长,这桩恋情就会自动终结似的。
此时的方母正跟自己的姐姐----夏惜文的老妈,说着话,两姐妹当面因为参加工作,一人去了外地,一个留在本市,通常一年难得见几次,这次在自家儿女的婚宴上见面,说起这场婚事,自然意味更加深长。
夏母不满地冲方母使眼色,指着一对新人叹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文文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姨妈,你可一点亲情一点责任也没有!儿女恋爱虽然父母说了不算,可至少也应该给点意见吧?你都见过了的,一定知道这郑家的条件不咋地了,怎么就不拦着点儿呢?”
面对姐姐的埋怨,方母更是一脸委屈,看看正在宾馆门旁帮着收红包迎宾客的女儿方筱言,恨不能找个地疑缝儿钻进去,再看看一起来参加婚礼的林涌泉,正在男宾桌上呼五喝六地跟人家碰杯,更恨自己当初不该只生个不听话的女儿。
“我的老姐姐,你可埋怨死我了,一家不知一家愁,唉。”欲言又止,方母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如何说下去。
夏母不明就理,接着抱怨,“我可听说你家言言找了个电台主持人,前两年还谈得正欢,眼下怕也该结婚了吧?这样好的婚事你叹什么气,纯心气我吧?”
被自己的亲姐姐这样误解,方母终于忍不住了,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家史,拉过姐姐的手,一字一句地哭诉,“姐姐呀,我怕还没你好命呢!至少你养的闺女自己买了房子,我可是拿着自家房子贴人呐!”
随着方母的诉说,夏母这才听清了,原来,妹妹比自己还要不幸!
看看对面男宾桌上的林涌泉,实在是要貌没貌,要财没财,夏母突然转移了自身的伤痛,继而安慰起方母来,“算了吧,这都是命,你也别跟孩子过不去了,他们有他们的路,有他们的选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还是听之任之吧,小时候他们听我们,老了我们听他们的,大腿拧不过胳膊嘛!”
“要听也要看是什么事不是?姐姐你说,咱们受过的苦还少吗?咱们的生活经验不比他们多得多吗?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是不听,你让我怎么办?不管吧,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将来吃个亏受点苦还得跑回来哭闹,那时还不是咱们心疼?管吧,实在是油盐不进,说什么爱情至上,非他不嫁,要多幼稚变有多幼稚,你总不能拿出小时候那一套,又打又骂吧?唉,我是真没辙了……”方母的大叹气,引来夏母一阵唏嘘。
“好了,妹妹,这就是命,是我们的命,更是他们的命,听之任之吧,总有他们明白咱们苦心的那天。”夏母说着,却突然之间跟着叹气,“不过你说的也对,看着自家女儿受苦,哪个当父母的能不心疼呢?唉,这些孩子们呐,哪理解老人的心……”
听到有人如此理解自己,方母差点没掉下泪来,手里的酒杯哆嗦了好几下,差点没拿稳,夏母赶紧抓住她的手,放下酒杯,一边关切地问,“你身体没事吧?”
方母摇头,“心里难受,堵得慌,特别是看看那个林涌泉,真是堵得啥也吃不下。”
转过头去,夏母看看正跟一桌人喝得高兴的林涌泉,普通的南方男人,确实觉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可眼下木已成舟,又不得不安慰妹妹,“行了,相信言言的眼光吧,好不好,她自己明白,再说,对咱们言言好,就够了。”说完,觉得安慰得不够,又加了一句,“就像当年的方大山,从开始到现在,不是一切都听你的吗?能过好日子就成了。”
不提方父还好,一提起相处了快三十年的老伴,方母的头摇得更加厉害,“快别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刚过55岁就内退,让他出去找份差事做,他非说够吃够喝就行了,不上进,天天在家里养狗逗猫,安逸得很,哪有点男人样儿!我这闺女不争气,八成是像了他了,遗传不好!当年……当年真是瞎了眼,选了他,一无所有,还有一堆穷亲戚,就是现在,那帮穷亲戚还隔三差五来讨这讨那的,烦了一辈子,真不知何时是个头呢。”
“老方家穷是事实,当年连半间草房都没有,不过你也想想,当年咱爸妈多开明,直接让他住进了咱家,这一过还就是一辈子,想想,他这辈子一直低眉顺眼地你眼皮底下活着,也不容易呢。”夏母不无同情地说。
方母却一脸鄙夷,“女人嫁男人,说是嫁的男人,不如说是嫁给现实,条件好了,生活就宽裕,少心烦,条件不好,没完没了地打,心情一辈子也别想好。”
夏母跟着附和,“是呀。”回答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妥,“可是,你俩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对人家好点,别再大呼小喝的,不管怎么说,老方也是男人嘛。”
“对他好点?还要怎么好?我和他一样工作,养家,吃喝拉撒没一样拉下的,再说了,他现在住的还是咱家老房子改造后分下来的呢,忙活了一辈子连套房子都没混上,想想就来气儿……”方母说到房子,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赶紧对姐姐解释,“姐,说到房子我还有话跟你说,咱爸妈留下的老房子因为面积小,拆迁时可只分了一套,多出来的那套是我们花了市场价买下来的,你可别多想啊。”
夏母笑,“我知道,我知道,再说了,就算你给我,我也不会要,毕竟,两位老人是你们照顾没的……说到这点,人家老方也是有贡献的,我离得远,全是人家帮着你照顾爸妈一直到老,真的不容易,你呀,真要对人家好点。”
说到这儿,方母终于不再反驳,点点头,沉默了。
这时,结婚仪式正式开始,台上的新郎新娘在主持人的提示下开始一一感谢养育自己的父母,说得很真诚,但看得出,他们更渴望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新人敬酒时,夏母算是含笑接受了郑斯年这个一穷二白的毛脚女婿,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祝福他们天长地久,看着一脸幸福的夏惜文,夏母突然觉得,女儿今天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飞向属于她的另一种生活。
究竟这种生活会不会幸福,会不会顺畅,她还是有些担心。寻了机会,新人忙活完了之后,夏母不放心地把女儿拉到一旁,小声地叮嘱,“这次算是咱家‘娶’女婿,礼钱你得全收,可不能马虎。过日子需要实实在在的实惠,懂吗?”
“哎呀,妈,知道啦,什么日子了,还你这么计较。”夏惜文不满母亲的计较,兀自埋怨着,“都结婚了,还这么算计,有意思吗?”
听到女儿如此埋怨自己,夏母不由得感叹,“不是我老了,也不是我明白感情,实在是感情太玄妙,一物降一物啊,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是苦是甜……”
问世间情为何物,就是一物降一物。
面对老妈的担心,正幸福的夏惜文自然觉得多余,哪里听得进去,尽管婚宴上会被三五好友问起新郎的身价,尽管所有人在听说新郎一无所有之后一脸惊讶,但她十二万分地相信,自己‘娶’对了人!如果此时问她幸福是什么?她愿意回答----幸福就是和爱的男人建立一个家。
(四)婚礼也可以前赴后继
没哪个女人不在期待成为新娘的那天。
看着表姐幸福地进入婚姻,看过了热闹非凡的婚礼现场,方筱言也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也需要定下来了,年龄在,爱情在,有什么不可以?
和林涌泉说起对婚礼的安排,对方一脸喏语,“这个……你感觉怎么好,就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深知对方好脾气,事事依着自己,但婚姻大事毕竟不同于谈个恋爱这般轻松,从表姐那里听来的关于公婆那些可乐又可笑的故事,不免心中发怵,林涌泉的父母虽说也算城里人,在南方一个小城自给自足着,但经济条件极一般,早年因为林父有病不欠下过不少债,就算结婚,怕也抽不出多少资金对他们进行支持,尽管之前一再告诉自己,选择了就不要对比,更不能嫌弃,可毕竟婚姻大事一生一次,哪个女人不希望有公婆的支持?
对此,林涌泉自是心知肚明,不止一次地对天发誓,“我家里没有经济支持,但我本人的一切经济大权都交给你掌管,婚前到婚后,都给你!”
逗乐了方筱言,他又耍起了嘴皮子,“我人没钱,但我心里有钱,我是向钱看的,做人像铜钱外圆内方,绝对不含糊!”
被他逗得乐出声来,方筱言倒也真的不那么计较了,只是提出,必须让林家二老来一趟,她不想跟表姐似的那么仓促,而且,婚戒必须是钻石的,不能马虎。
要求并不算高,林涌泉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并且很快把父母从南方小城叫了来。
林家二老倒是开通之人,见面之后,不仅给方家二老带了小城特产,还特意支开儿子,把厚厚的婚礼礼金提前送给了未来的儿媳妇,方筱言拿着厚厚一信封的钱当时有些愣,深知林家境况,一时之间不知该接还是不该。
倒是方母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女儿,待方筱言坐下,凑近了低声叮咛,“给就拿着吧,过日子早晚用得上。”
有了老妈的支持,方筱言也就把钱收下了,放在桌上,却一把被林母塞进她怀里,这个未来的婆婆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通情达理之人。
林母用南方女人特有的温言细语叮嘱方筱言说:“孩子,把钱收进你包里,改天先存起来,这是给你的,不要让阿泉知道。”边说边看着方筱言将钱放进自己包里,这才乐了,“我们林家条件不好,说起来惭愧,就连房子都是你们准备的,我这个当婆婆的心里有愧呀,这点钱,你先拿着,该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省,以后等我们有了,再给你!”
话说得柔软,真诚,还透着一股亲切和坚定,这令方筱言的心瞬间软了,看着林母那慈爱的目光,差点没吐口喊妈。
就在这时,林涌泉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吃饭的包间就嚷嚷:“妈,你可真会支使人,我跑了两条街才买来酸梅汤。”说着,把酸梅汤放到了桌了,这时他已经注意到方筱言的表情,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可爱,不禁悄声问对方,“你们都说什么了?”
方筱言刚要说,却被林母的眼神制止,转过头来,林母继续教育儿子,“阿泉,你要争气,找到这么好的老婆不仅要珍惜,更要努力地赚钱养家,你爸爸的身体已经好了,以后的工资就交给小方吧,我看她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孩子,交给她,我放心!”
一席话,说得不仅是方筱言受用,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方母都有些动容,看着女儿遇上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亲家母,你太客气了,孩子们结婚什么也不缺,到时你和他爸过来就成,这里有我们,小林这边你也放心好啦,我会当自己照顾的。”方母觉得,此刻自己不能过于失面子,至少,她也得表个态,不能让林母把风光全占尽。
当然,这些话,也是透着真诚的。女儿都要成为人家的人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