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听到这,严昊便已猜出沈玮真今夜找他来的目的。
他缓缓勾起一抹笑,停下绕玩指上发丝的动作,轻声问:“你是想让我分一些零散的订单,让沈家分杯羹是不是?”
沈玮真笑着,姿态极低的又说:“严爷若是点头,当然是再好不过,沈家也不会平白受惠,定会回馈一份大礼给您。”
在局势不稳的上海,人们可以不穿华丽的衣服、不戴昂贵的饰品、不乘便利的黑头车,可却不能不吃饭,尤其是以面食为主食的上海人。
因此要说在上海什么最赚钱,除却炼铁厂外,当数开设面粉厂。
而上海最大的炼铁厂及面粉厂,都数严昊所有“青扬”面粉厂规模之大,几乎垄断整个上海市场。
当然,上海还是有其他的面粉厂,像沈家就是其中一间,只不过规模只有百余人的沈家面粉厂,货源及质量并没有严昊来得稳定,价格相对也就居高不下,因为这些缘故,向沈家下订的买家,在这几年来极速消减,而沈玮真也知道,这些老主顾全转向严昊那买货。
严昊没答话,一双黑眸定定凝着他,这沉默的压迫,让沈玮真笑脸僵硬,额间滑下一滴冷汗。
找上严昊是件十分冒险的事,但他没有退路,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眼睁睁看着经营数十年的面粉厂倒闭,再来,就是像现在一样,和严昊赌一赌,若能得到他的帮忙是最好不过,要是恰好相反,反被他给并吞
不!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一定要在今晚想尽办法攀上严昊,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终于,在沉默了约三分钟后,严昊开了口——
“你打算怎么回馈?”
沈玮真今晚运气好,他刚谈成一笔大生意,那笔生意的利润足以买下十几间和沈家规模一般大的面粉厂,因此他此刻心情还算不错,而他也不需要再多一间面粉工厂。
他可以帮沈家一把,只要他所谓的“回馈”合他的心意。
一听有望,沈玮真喜上眉梢,双手一拍,偏厅内一扇小门倏地敞开,走出五、六名婀娜多姿的女人,个个打扮艳丽、容貌姣美,巧笑倩兮的来到严昊面前。
“严爷,这是在下一点心意,只要是您看中意的,尽管带走,若是都喜欢,全要也”
严昊原本还算平淡的眸光一冷,沉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回馈?”
他确实喜爱美女,但他最不缺的,也是女人,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大礼,那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见状,沈玮真连忙又说:“不不!这只是其中一部份,若能得到您的帮忙,该给严爷的抽成当然不会少,还有”
不等他说完,严昊已站起身,直接走出偏厅。
沈玮真变了脸,不晓得自己说错什么话惹恼他,低咒一声,快步跟在他身后走向大厅,涎着笑脸低声又说:“严爷要是需要时间思考也不要紧,这事不急,请严爷慎重考虑考虑”
严昊根本不理,当着众人的目光,冷傲的走出大厅,半点面子也不给。
待严昊一走,原是寂静的大厅,慢慢浮出窃笑声,看来众人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姐呢?”
一得知秋水滟提早回来,沈震便扔下招呼至一半的贵客,匆匆出来寻人,就怕她遇上不该遇到的人。
“水滟小姐刚回房。”经过的女佣说着。
听见她人安然的待在房里,他松了一口气,快步朝秋水滟的房间走去。
“水滟?”他轻敲房门,扬声唤着。
房内的秋水滟一听见他的声音,菱唇倏地扬起,欣喜的打开房门,将自己投进他的怀抱“震!”
沈震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却没因此不悦,反而和她一样十分欣喜,紧紧的回抱她。
“回来了,累吗?”他很想她。她主演的一出戏这几日杀青,因为忙着赶戏,她已好几日没能回来。
“不累,早习惯了。”她摇头,退出他怀抱“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和你到前厅去。”
沈震忙拉住她的细腕,轻声说:“不需要,今晚的宴会你不用出席,你也累了,待在房里好好休息就好。”
“为什么?是沈伯伯今晚不要我出席吗?”秋水滟扬起眉看他。
这有些反常,以往不论是大小宴会,即便她正在拍戏,只要沈伯伯一通电话,再忙,她都得赶回来,要她和沈震一同招待那些贵客。
虽说她一直不懂沈伯伯为何每回都要她回来宴客,但时间一久,她也习惯了,懂得不追问,然而今天沈震却告诉她不用出席?
这让她感到困惑,尤其是她晓得沈伯伯有多重视今夜的宴会。
听到她提起父亲,沈震眼神闪烁“没什么,我只是怕你累。”
对他的含糊,秋水滟很想追问,然而在沈家待了近十年,她早学会不多问,只要尽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因此她扬起笑,又说:“我明白了,你忙吧,我真的不累,既然不用出席,我就到花园去散个步”
“不行!”她话才说一半,就让沈震给打断。
秋水滟一愣,对他的激动感到很疑惑“怎么了?震,你今天有些奇怪。”
她总感觉今夜的沈震很紧张,像根绷紧的弦,无法放松。
沈震连忙缓下僵硬的神情,轻声说:“我没事,只是在想或许我该陪你到花园散心,毕竟我们将近一个月没见了。”
“不用招呼客人吗?”他和沈伯伯毕竟是宴会的主人。
“该招呼的都招呼过了,剩下的,爸他会处理。”那些宾客不过是陪衬,就算不理,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眼前的人儿,他得确保她不会乱跑,让那人给瞧见了
“真的可以吗?”她眸光一柔,其实她也想要他的陪伴。
“当然。”他展开笑,牵起她的手,在月光下,漫步至花园。
沈家的花园也是一奇,除了中国特有的花卉,还植栽许多由国外引进的罕见花种,冶艳的红玫瑰、清雅的白玫瑰、耀眼的蓝玫瑰和神秘的紫玫瑰,当然,园子里不只有玫瑰,然而玫瑰却是最多,也是开得最美的一种,因为玫瑰是秋水滟的最爱。
为了讨好她,沈震不惜花下大钱买下这些娇贵的花种,请人细心照料,只为看她脸上那抹让人心醉的粲笑。
两人走到花园内的小凉亭,沈震将她环抱至他的大腿,让她的细臂环在他的颈项,整个人偎在他广宽的怀中。
“我好想你。”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他嘶哑的说。
她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香气,那香味,像清幽的茉莉花,又像冷傲的兰花,两种浑然不同的味道,融合出属于她的特有香气,让他着迷不已。
她的欣喜全表现在脸上,热情的捧起他的脸,将自己的红唇印上他的。
“我也是”
沈震双眼一黯,双臂紧环她的腰,加深这记吻。
“震”缠绵的吻让她迷乱,软绵的小手由他的肩缓缓下滑,平贴在他起伏的胸膛,轻缓抓着。
她的动作让沈震浑身一僵,耗费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离开她甜美的气息。
他的离开让秋水滟不解,勾着他的颈,便想再次吻上他。
“水滟”他避开她的唇,沙哑又无奈的说:“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那就别忍。”漾着深情的双眸魅惑的凝着他,如兰般的气息轻洒在他颈畔。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听到这样直接的话语、对上这双媚艳的眼眸,绝对把持不住,沈震也不例外。
她喜欢沈震,也认定这辈子自己就是他的妻,既是两情相悦的爱人,有什么好忍耐的?
“水滟,别折磨我,你知道我不能”闭上眼,他回避着那双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的媚眸。
他当然渴望她,渴望得几乎疯狂,然而他们之间除了亲吻外,他什么都不能做,即便秋水滟是他的未婚妻。
抚在他胸口的小手缓缓收紧,她敛下眸,无语。
“相信我,年底之前,我一定能说服爸让我们结婚,只要到那时,我们就不需顾虑了。”见她这模样,沈震紧紧抱住她,低声保证。
他们俩已订婚三年,父亲却迟迟不让他们结婚,更坚持不让他们有更亲密的行为,甚至严厉警告过他,只要他在婚前碰了秋水滟,他将不念亲情,将他们两人一起赶出沈家。
他不懂为什么,可在沈家,父亲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能违抗,因此他只能一直等待,等着父亲点头让他们结婚。
秋水滟扬起睫,将温润的下颚靠在他肩颈,极轻的叹了口气。
对沈伯伯迟迟不让她和沈震结婚这件事,她一直感到不安,只是她从没告诉过沈震。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不安,或许是这几年沈伯伯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缘故。
他看她的眼神,有着惊艳、有着满意、有着欣慰,但又像是在算计什么,那眼神让她惶然,心中的烦躁也日渐加剧,这些日子,她频繁的接戏,找借口住在戏棚附近的饭店里,就是怕看见那让她心慌的眼神。
“水滟,我保证,在年底前,一定会风光的将你娶进门,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她忧愁的神情让沈震心一扯,捧起她的精巧的小脸,再次保证。
沈震不知她心里的烦恼,只当她此时的忧郁,是因为不能名正言顺和他在一块的关系。
秋水滟点头,静静偎在他身上,眼底有着对他的深情,白嫩的小手轻抚着他俊秀的脸庞,绕开这让人不愉快的话题。
“震,我再接部新戏好吗?”她想让自己更忙碌,这么一来,她就不必待在沈家面对沈伯伯。
“随你,只要不累坏自己,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对深爱的未婚妻,他一向很放纵,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好。
她扬起笑,又问:“你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沈震目光一柔,牵起她的手,轻吻着“今天是你到沈家第十年的日子,也是我们相遇的日子。”
知道他记得,秋水滟脸上的笑容更灿、眼底的柔情更甚,热情的在他脸上烙下一吻,朝他伸出手“那么,我的礼物呢?”
沈震失笑“早准备好了。”
“是什么?”她双眸绽亮,挺起身子问。
“你猜”
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压根没发觉凉亭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那女人是谁?”
听见问话,黄管事额上冷汗直流,千万想不到这位正打算离去的贵客会突然停住脚步,更想不到他会问起这个问题。
正当黄管事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严昊一记质问的凌厉眼神,让黄管事下意识颤抖的开口——
“那那位是咱们少爷的未婚妻,秋水滟小姐。”
闻言,严昊淡然的黑眸闪过一抹光芒,紧盯着亭内两人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相拥离去,他才轻声低喃“秋水滟”
黑暗中,他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转身,返回他刚踏出的热闹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