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朝臣们若有所思。
张婴见众人不说话,脑子转得飞快。刚还想再找其他缘由激励大家时,武将出身的冯劫忽然大手一挥,开口道:“老夫最烦那些土地兼并的贵族,多是搞些肮脏事的复辟老学究!要老夫说,这个方田均税法交给老夫去验证,哪个贵族敢藏着土地不上报,我一刀一刀剁了他们。”
冯劫大喇喇地说完,冯去疾微笑道:“土地兼并顽疾也。老臣自然也要鼎力相助。我看廷尉欣赏屯兵制,那老夫就去百越之地验证一条鞭法。”
李斯闻言瞟了眼冯去疾,知道这老小子是拉他下水表态。
李斯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嬴政,心下叹了口气,也拱手道:“老臣确实看重屯兵制,至于之前提出来的令黔首自实田,就交由张苍、姚贾负责如何?”
冯去疾看了眼李斯一眼,很是惊讶老狐狸今日的配合。
他心生疑惑,但没有拆台,反而在下方合掌笑道:“甚好!大秦上下一心,再难,我们也能将其啃下来。”
三公九卿表了态,其他朝臣自然纷纷应和,颇有万众一心干事业的景象。
嬴政也拍板道:“大秦,农耕为基本,放手去做!”
说罢,宣布下朝。
至此,张婴第一回 主持偏殿议政,圆满成功。
嬴政看着下了朝会,依旧被四五个朝臣围在中间讨教的张婴,眼底又一次浮现零星的笑意。他先让赵文将跌打伤药送去给张婴,看他的小红手是不是自己拍肿了。
这时,李斯沉默地走在嬴政身旁,微弓着腰。
嬴政压低声音夸了句,道:“廷尉深知我意。”
李斯微微摇头,露出一抹苦笑,道:“陛下谬赞老臣也。上卿聪慧果敢,机智动人,哪里需要老臣帮忙引导。”
嬴政轻笑一声,道:“朕也没想到。”
李斯瞥了一眼嬴政的脸色,稍作深思,恭维道:“这话老臣不信
了,上卿颇有陛下年少时的风采。”
他说完,发现嬴政没有张嘴,李斯谨慎地抬眉,恰好与嬴政似笑非笑的视线撞上。
李斯心里一惊,不等他说什么找补的话,就听嬴政道:“嗯,到底是少时相伴的老臣,说的在理。”
李廷尉:!!!
这时,嬴政冷不丁又来了一句,道:“李廷尉,昔年父皇信任吕相,将年少的我托付给他。你说,你与吕相如何?”
李斯心脏狂跳,张婴在嬴政心中居然越过了扶苏,真有皇帝之资。
他忙拱手道:“老臣不敢托大,但吕相不负秦庄襄王,臣亦不负陛下。”
嬴政轻轻嗯了一声。
……
偏殿议政后,田改一事在大秦风风火火地展开。
首先被冲击的是在咸阳喊冤的老儒生,一开始还有些人围观同情他们。
但随着咸阳南门张贴出众多“田改政策”,并且同意老百姓们对田改议论后,整个咸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种地上。
咸阳各大酒肆、摊位上,每时每刻能听到百姓们争吵屯田制、方田均税法等等。
再也没人在意老儒生们的哭丧。
说到底,儒生啊,政权争斗啊什么的离老百姓太远了,远没有吃饭的家伙重要。
老儒生们带着给鲁豫贵族土地兼并一事解围的心思过来,哭倒了一片,病倒了一片,结果非但没能达成目的,反而引出大秦一大堆“田改政策”的围剿。
老儒生们看到数张田改布告的时候,人都麻了。
“疯了吗?这么多田改政策,大秦朝臣贵族不顾自家死活了吗?”
“我们的全力一搏,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没用,是引起反效果了!早知今日,不如不来啊!呜呜呜……”
“大秦,不讲武德啊!”
老儒生们越想越难过。他们哭戚戚地过来,踌躇满志,最后灰溜溜地返回,心态全崩。
……
老儒生的动静也被第一时间送到嬴政处。
张婴看着呈上来的对话,差点笑出鹅叫,他正想着这群儒生也算吃到教训了,没想到嬴政吩咐道:“赵文,就说感恩儒生们对大秦的关爱,让他们用“仁、义”督促鲁豫贵族实施“王田制”。”
之前说过,王田制就是所有土地全部归国家所有。
张婴默默地吃了口瓜:杀人诛心啊!回去的老儒生真的要两面不是人了。
……
两年后。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三十三年。
张婴正式步入近十岁,虚岁十一。
第222章 两年情况
这两年间门,北地匈奴异动频频,但每一次攻击都被蒙恬、韩信率军拿下。
是的,韩信。
韩信经过这几年的边疆征战,尤其是在秦始皇三十二年,他及时戳破匈奴联合旧齐旧部的阴谋,救下一批粮草辎重以及李信一命后,韩信越来越受重视。
如今在边关几乎达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成就。成功验证一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
韩信立了大功,中间门还被奖励了一次衣锦还乡。
那一次回乡,张婴本想大办一场,好让长安乡热闹热闹,没想到他刚刚和庖厨们叮嘱要做什么菜式,转头就听见张女官说韩家人拜访。
张婴走出去,就见韩信扛着一头新杀的老虎进来,然后将其重重地丢在地上,虎头裂开。
张婴被吓了一跳,还纳闷着怎么回事,就见韩母勃然大怒,二话不说踹了韩信一脚,说他岂可对小郎君如此无礼,让他跪下表忠心。
张婴哭笑不得,他自己就不喜欢道德绑架,更不想强行收服一位沉默桀骜的独狼结仇。
所以他连忙拦住了韩母,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与韩兄如今皆是大秦的同僚,没必要……”然而他的客套话还没说完,韩信居然主动拱手道歉,并且双手递上了韩信的半块信符,以表忠心。
张婴很是惊讶,道:“韩兄,你无需听韩母的话,为了一些番薯……”
“小福星,不止是番薯,也是救命之恩。”韩信沉默了一会,认真地主动解惑,“若无小福星赐下的黑鳞铠,若无上卿写给李将军、蒙将军,关照我的信,韩某在边关只怕早死了。韩某绝非忘恩负义之徒。”
张婴再次摆摆手,笑道:“韩兄不至于。我并非只为你准备铠甲和书信。事实上,长安乡出去打仗的亲友,我都准备了铠甲也写了一封信,你没……”
“韩某知晓!我们每一件铠甲里都藏有小福星亲笔写的信。”韩信非常认真的一字一字地开口,“正因如此,韩某更为心甘情愿。”
张婴依旧不想应,主要是觉得自己一个臣子收另一个将军的忠心,这像什么话!
奈何韩信比他更固执,表达完投诚后,不管张婴怎么和他分析优劣,他都不再辩驳,像一头训练有素的黑背,沉默地蹲在原地不动。
张婴也麻了,懒得劝了。
再之后,张婴从韩信口中得到更多有关北地的情报。
比如,与他同样声名鹊起的项羽。
不过韩信得到的都是些好名声,项羽拿到的就是各种“猪头狼牙,丑陋无比,迟早会遭受制裁”等各种烂名声。
甚至还有流言说,“项羽在野外特别喜欢棒打小情侣,瞅见一男一女同行就会冲过去,肯定是个天阉变态没女子要的丑男子。”
张婴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条离谱流言时,脸上错愕神情。
除了项羽,韩信也带来了一些有关扶苏的消息。
出乎张婴的意料,扶苏以前在九原顶好的名声这一回居然是毁誉参半。
直到韩信黑着脸说出那一句,“我一直认为长公子特别好,待我与袍泽与对待其他贵族出身的秦卒没有什么两样。但当他对羌骑也与对待我们没什么两样时,我却有些想不明白……”
韩信的想不明白,倒是让张婴想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圣人,每个人都有私心,立场,以及自我双标。
扶苏在过去是将羌人放在一座城中,归其他人管,所以明面上,扶苏是对贵族、九原老百姓一视同仁,贵族们肯定也有些牢骚,但九原老百姓人多声音大,又有部分讲“仁义”的儒生们拼命宣传,这名声不就好起来了么。
现在两座城归公,扶苏为了捞无辜的羌骑,
会把对羌族的好放在明面上,老秦人见了肯定犯嘀咕,不怎么乐意自己和番邦野人的待遇相差不多。
儒生被打击了一大片,名声不好,做不好过去的宣传工作。
一来二往,反对的声音也就大起来,到这个地步,扶苏还能混个毁誉参半的名声,只能说他在为人处世上真的很“仁”。
……
……
除了韩信带来的北地消息,一个月前,女南来咸阳上供贡品时也带来了关于百越的消息。
说百越的商贸蓬勃发展,期间门西瓯附近有一小股反秦力量,但他们还没彻底组织起来,就被以东女、杨樾部落为首的人给联合镇压。
张婴问如何镇压的。
女南露出惊讶的表情,道:“上卿,就是按你给的方法镇压的啊?”
张婴惊讶道:“我何时给了方……啊,就是你来信上写的‘家中子嗣不孝,棍棒不听,要怎么办?’那是反叛军?不是一群叛逆期的街溜子?”
女南噗嗤笑了一声,道:“上卿果然是福星,这也是误打误撞啦!”
然后她将过程讲了一遍。
东女部落很听劝,在得到张婴的书信后,他们去围剿时,不光带了强壮的士卒,还将那些反对力量的女性长辈,诸如阿母、叔母、大母等都带上。
先是二话不说将他们的粮食根据地捣毁,然后将他们围起来,也不打人,先给他们各种宣传百越如今的好日子,让他们不要吃饱了没事干去造反。
再之后,让这些女性长辈出面,不少小子压根不敢对亲妈亲奶动手,最后只能束手束脚地被自己的阿姆大母揪着耳朵扯了出来,再也不反了。
张婴:……
你阿母永远是你阿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