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勇敢的一句话。
所谓的「一直」是多久呢?嗯,其实我也不知道。
可是人又有几次机会可以说出「一直」这两个字呢?
由此可知,柳紫瑔会有多高兴听见我这么说,她几乎是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很是欣慰,说着她家女儿终于长大之类的鬼话。
真不知道谁才是恋爱中的女人。
我躲在房间里,还没送出去的讯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找不出适合的字句。
原来要跟喜欢的人之间开啟话题是那么不容易啊,特别是在尷尬过后。
我还是想不出来,正当我差不多想摔手机的时候,手机左上方亮起了绿色的图示,我想不出来会是谁没事找我——因为我除了方奕宏以外的提醒都关掉了,但用过这个app的人都知道,这个app有点奸诈,你只能选择关掉全部的提醒,或是只留下特定几个,其他人一个一个关。
我怎么可能关掉方奕宏的提醒,所以我选择了后者。
不过这样就有个坏处,就是陌生联络人的通知关不到。
想想还挺讽刺的就是了。
我点开程式,只有两个字,「你好。」
发出讯息的人,我不认识,她的名称只写着英文名字、大头贴是一个女孩的黑白照,照片中的女孩看着窗外,像是渴望着什么。
「你好。」
「我是,」她只打这两个字,让人很在意,停顿很久直到我快爆炸时,才传来下面的爆炸性讯息,「奕宏的前女友。」
方奕宏的前女友?前女友?前女友!
天啊,现在是打算来个大老婆的反击就是了?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个「嗯」,我不敢相信我的手现在抖得像是要中风,没人知道我有多努力打出那个字。
不过对方应该是不太在意我的反应,她继续发出讯息,我只是默默的看,反正她会看到我已读了。
最后她停了下来,最后一句话是问句。
而我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天是礼拜六,前一天晚上我辗转反覆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紧张几乎快要吞没我到难以呼吸的程度。
我一早就爬了起来,现在是早上六点,我梳洗一番,从衣柜拉出了件普通小洋装,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不至于影响我对于未来的决定。
东摸摸西摸摸的,我的坏习惯又犯了,出门都要拖很久这缺点真的得改进。
我徒步走到捷运站,捷运站路口有个女人推着脚踏车在卖花,我向她买了束黄色的玫瑰。
那个女人跟我说她剩十七朵玫瑰,我跟她说全包下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有点惊讶,还问了我两次都包成同一束吗。我想,她可能是太高兴了,今天不用再卖花卖到太晚。
我抱着玫瑰走进捷运站,通往目的地的路程对我来说还算熟悉,好几天前我也去过。
我出门时是中午十二点多,现在捷运里头没什么人,午餐时间都到了,我却才刚出门。真的该反省。
预估到那里可能还要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我闭上眼睛,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心态转变得太快,成长的速度跌跌撞撞还有点跟不上时间的运转。
从喜欢到退缩到放弃又到现在的喜欢,途中我几乎已经忘记爱的初衷是什么。
可是现在我找回来了。
我忍不住漾开微笑,今天,还不错。
如果也能一直一直都这样肯定,那就太好了。
能让我如此肯定的,方奕宏,你是第一个。
果然不出我所料,抵达目的地时时间已经逼近一点半。
我跟着指示来到了市立医院。
自从认识了方奕宏以后,我进出医院的次数好像有明显增加的趋势,虽然都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
我又开始觉得紧张了,深呼吸几次,我搭上电梯到八楼,问过护士小姐之后找到了病房。
令我惊讶的是,八楼,是安寧病房。
所谓的安寧病房,就是指那些已经签下放弃治疗同意书的病患,他们身上的病大多都是已经医治不好的疾病,而他们也能够看开,让最后一段路走得舒服、有尊严一点。
我敲敲房门,里头虚弱的声音回我一声「请进」。
得到允许,我推开房门,只看见一个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的少女。
她脸色苍白,露出棉被的手好细,我被她吓到了,有点想哭。
明明我们的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
我走上前,她请我帮她把床弄好,她要坐起来。
当她坐起来的时候,她伸出手,摸我的脸,细小的声音告诉我:「别哭。」
我赶紧抹掉眼泪,要是她不说,我也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哭了。
「你好美。」她笑着对我说,我摇摇头。
她只是继续微笑,又说:「把你找来……真不好意思……可是我……不可能出医院去找你的……」
我连忙说没关係,并且寻找着花瓶想帮她把花插好。
「是黄玫瑰……」她笑了,「还有十七朵……」
「咏荷,你懂花吗?」
我摇摇头,在小柜子里找到花瓶,我将花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
「呵呵……没关係。」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