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会议室外的人都十分惊讶，周兮野站起身看着陈辉和检察长，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陈检察长，沉组长，我还有一点工作上的内容要交代，你们在场也行，出去等我也行。”
沉玉和与陈辉和对视一眼，按规定来说，人是要立刻带走的。
周兮野看他们的样子，知道有些为难，笑着说，“我就两句话”，她转向新来的秘书们，“王晓东，根据受害者提供的旅行社信息查找昆明与其对接的旅行社，并且确定他们的旅游项目有什么。”
“潘云，你去把之前胡书记签掉的有关土地项目的资料找出来，整理好给令市长。”
至于白佳灵和乔森西，周兮野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你们两个，等我回来也行，去胡书记那儿也行”，她说完这话，面向陈辉和，“我好了。”
陈辉和走过来，因为周兮野身份特殊，所以没有戴手铐，身后的几个人跟着她一同走出市委大楼。
走出去坐上检察院警车的时候，市委大楼里的人都从窗户上俯身看着周兮野被带走的场景，就连一直守在市委大院外面的民众都踮着脚看，有的人拿出手机拍摄，在不同软件上直播，一边拍一边做讲解。
“看到了吗？昆明市市委书记被检察院带走了，好事啊！”
周兮野坐在车后座的中间，有些累，闭上了眼。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前排的陈辉和拿着手机扭头看周兮野，“周书记，你爱人打来的电话”，说着要把手机递过来，周兮野摇摇头。
她并不想接。
陈辉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抱歉裴市长，周书记不方便接电话。”
周兮野闭着眼，既不生气也不慌乱，直到人进了审讯室内，她额头才出了一些汗。陈辉和不是没见过周兮野这样的人，路上什么都不怕，等真的坐到了椅子上，板子一压，才知道怕了。
这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周兮野，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周兮野坦然地说，“刚才你们告诉我，说我贪污受贿，所以我进来了。”
“存在贪污受贿这件事吗？”
周兮野摇头，“我不清楚，贪什么污受什么贿，还麻烦您一条一条解释一下，多少钱算是贪污，多少钱又算是贿赂。”
陈辉和叹口气，周兮野是不好审，她得拿出证据摆在她面前才行，陈辉和从资料夹中抽出一张纸，“这是线人举报，说在农家乐的一些商铺为了好好经营，有一个好的位置、过审容易，给你送了钱。”
“然后就是，骆以明给你一千万作为见面礼，这些你都承认吗？”
周兮野摇头，“我是去视察过农家乐的项目，但是没有进行任何违纪活动，就连良友书记都说我’坐着小车转一转，隔着玻璃看一看，看完以后吃顿饭’，我想要收钱也只能是我给过路费。”
陈辉和拧着眉头，周兮野头一歪，肩头的黑发垂直耷拉下来，笑看着她说，“我说陈检察长，你带我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得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你就拿出一份口供让我认罪，是不是小题大做啊？”
“怎么会没有证据！”陈辉和手在桌子上一拍，“我给你看一段视频，看完你就知道了！”
她一说完，周兮野眯了眯眼睛，视频？
果不其然，打开视频一看，是和李明哲第一次见面，在道观里等雨吃饭的时候，他拿出来五百万现金。
“周主任，这视频里拿钱的人是你吧？”陈辉和指了指视频里的女人，又点了点一旁的男人，“这是骆以明的跟班，李明哲，对吧？”
周兮野点点头，“他们是给过我一千万，但是这钱不是给我个人的，是给政府的，他们做好事，走的是明路，不信你可以查我的账户，再看看财政厅转移支付的款项”
“骆以明什么人，你连他的钱都敢要？”
周兮野耸了耸肩，“他身为昆明的公民，做好事，我为什么不能要他的钱？昆明市财政什么样，你们不知道，我是市委书记，我清楚得很，能用他的钱建设国家，也算是解决了市政府资金困难的问题”，周兮野手一摊，“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辉和叹下一口气，确确实实，周兮野拿出过一千万给市政府各个工作小组，但或许这只是骆以明贿赂的一部分，“你有证据证明这是他给你的全部钱吗？”
“你有证据证明他给了我不止一千万？”周兮野笑出了声，“陈检察长，莫须有的罪名真是臭名昭着，我想您不会也想给我按点什么吧？”
陈辉和脸沉下来，耳机中有人提醒她，“不要问这五千万了，再问问农家乐商户贿赂的事情。”
“那农家乐商户贿赂你的事，怎么说？”
周兮野摇头，“我没收钱。他们确实有人想要带着团队入驻农家乐，夜市一条街，或者是各种风情街，但是我都没同意。这些个项目是要通过市场来把控的，政府不好干预。而且，他们给了我几千万，要是生意不赚钱但店还能开下去，这背后肯定有问题，说明开农家乐、民宿就是一个幌子。”
终于从周兮野嘴里听到一些有用的话，陈辉和接着问，“有哪几家公司和你打过招呼？”
周兮野垂眸想了想，几秒后抬头看陈辉和，“好几家公司，都是旅行社，还有一些保险公司过来打招呼。旅行社那个名字叫……大河旅行社，腾飞旅行社，还有咱们本地的平安行保险公司，都过来探过我的口风。”
陈辉和看着两一个人的口供上的公司名称和周兮野说的不一样，一时间犯了难，耳机里的声音这个时候响了，“你把名单上的公司念一遍，看看她怎么说。”
于是，陈辉和把手里的资料盖起来，“你说的这几家公司和举报人提供的不一样，祥瑞旅行社、滨河旅行社，这两个你还记得吗？”
话音落，周兮野沉着脸没说话。陈辉和不明白周兮野怎么会这么快变脸，室内昏暗的灯光照射在她脸上，此刻的周兮野看起来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泰坦。
她舔了舔嘴唇，眼睛紧盯着陈辉和，随后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脸颊在灯影的照射下让她看起来变得更加狰狞。
“是乔森西举报的我，对不对？”
声音很轻，仿佛来自黑暗。光从她肩膀边探出了头，一闪而过。
陈辉和一愣，她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势压住，只能看着周兮野，张了张嘴，没法回答任何问题。
“原来是我的门徒中出了一个犹大，他举报我贪污受贿？”
耳机里的人声响起来，陈辉和才回了神，“是，对，是乔森西举报了你，但是如果你没做错事，我想乔同志是不会举报你的。”
周兮野笑了，“你懂什么，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谁都可以举报我，唯独他不行。”
陈辉和记下周兮野说的那几家公司，“关于他们过来打招呼的事，还有没有其他要交代的？”
“他们来找我根本不是打交道，是直接通知我。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蛮横，后来我看了他们公司的账务，税有问题，没来得及查，就出了拐卖-卖淫案”，周兮野说完，低着头嘴里骂了一句，“乔森西这个白眼狼……”
陈辉和听着到她的咒骂，嘴一撇，什么位置的官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现出原形。
周兮野也不例外。
“说到税务问题，乔森西还说，你对财政厅和税务局管控严格，很有可能为一些企业开后门。”
周兮野听到这里嗤笑，“你们去查，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说了，后果可能会从轻……”
“我什么都没做，不会接收到任何惩罚。我说你们检察院也是，该抓的人不抓，抓我这个清白的人，有你们被笑话的那一天。”
审讯很快结束，但是周兮野不能回家，依旧要被扣押在检察院。
沉玉和反复仔细地看周兮野的供词，税务是要查，公司账目也要查。陈辉和看着忙工作的沉组长，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沉组长，您喝水。”
“好，谢谢”，沉玉和放下资料，拿过水杯喝了一口，“陈检察长，您怎么看周兮野？您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辉和摇摇头，“我不清楚，她来了之后，确实昆明多了很多活力，但是人是多面的，能做好事就能做坏事，贪污受贿，多正常的事，我们好好查就行。”
沉玉和点点头，“查税和公司账目是个大事，我们也要看市委的录像，看看到底是谁和周兮野有过接触，想开后门的。”
“好，我们会全力配合。”
沉玉和笑笑，拿起资料继续看。陈辉和识相地起身离开办公室，把会议室留给中央巡视小组的人。要说周兮野也是点背，什么时候犯事儿不好，非要在中央巡视工作小组在的时候出事，老天难保啊。
沉玉和和小组里的人梳理工作路线到中午，一群人要出去吃饭的时候，沉玉和手机响起来了。是令行止打过来的，他接起来，“老沉，忙着呢？”
“也不忙，刚看完资料，着呢没了？”沉玉和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那边令行止笑笑，“也没多大点事，就是想找你吃个午饭，有空吗？”
“当然有空”，沉玉和走进电梯，“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去。”
“不用，请你吃饭哪能劳驾您亲自开车，我已经在检察院楼下了，你直接过来找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