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看四爷这样欢喜,嘴角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四爷心潮澎湃,“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他没法进去产房,只有等母子俩出来才能见了。
张嬷嬷道:“耿主子在里头清理还要些时候,小阿哥应该好了,奴才去看看。”
不一会儿乳母就抱着一个襁褓出来了,福晋和李氏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小阿哥刚擦洗过,湿漉漉的胎发黑亮浓密,五官小巧精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哭不闹的乖极了。
四爷忍不住赞道:“像他额娘。”
福晋也跟了句,“眉眼简直跟耿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后定是个俊俏的哥儿。”
饶是李氏看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漂亮,不过,一个阿哥要漂亮有什么用呢?绣花枕头金玉其外罢了。
她还记着刚才的疑惑,问乳母,“我瞧着他嘴上还有些脏污,他方才哭的时候可都将里头吐干净了?”
乳母眼见着就有些惊慌,看向了旁边的张嬷嬷,张嬷嬷替她回了话,“回李侧福晋的话,几个稳婆都是极有经验的,自是都清理得当的,想来小阿哥是有些饿了,快抱下去喂奶吧。”
福晋和李氏看着乳母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这小阿哥怕是有点问题。
既然母子平安,四爷就让她们回去了,李氏心中很是可惜,要能再待上一阵子,定能水落石出。
待人都走了,张嬷嬷单独将四爷叫去了僻静处,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主子,小阿哥好像……不会哭。”
四爷喜悦的笑容顷刻间消散了,瞪着双眼,“你说什么?!”
张嬷嬷也很是难受,“小阿哥自打出来就没发过声儿,稳婆们拍打了他的臀腿,都打红了也没哭一声。”
不会哭,不会发声,不会说话……
四爷大喜之下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身形一晃不敢置信,“怎会如此?”
张嬷嬷道:“稳婆说可能是小阿哥的嗓子里有东西堵住了,也有可能……”天生就个哑巴。后面这半段她说不出口。
四爷深吸一口气,“赶紧去叫府医,另外让所有人封口,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他神情凝重,这事要是传进宫里少不得有人拿这做文章,说这孩子不吉利。
府医匆匆赶来,把了把脉没有异常,检查了嗓子里也是通畅的,只好用其他法子来测试。又是突然在小阿哥耳边大声拍掌,又是摔东西的,想将他吓哭,可试下来问题更严重了,他对这些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连声音也听不见似的,竟是既聋又哑?
府医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般口哑跟耳聋是会同时发生的。
四爷守在旁边全程看下来的,不用他说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孩子心疼极了,会会这么可爱,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他又想到万一耿宁舒知道了以后伤心,吩咐张嬷嬷,“不许叫侧福晋知道。”
张嬷嬷忧心道:“可耿主子见了小阿哥,总是会发现的。”
四爷也知道,“她现在刚生产,身子还虚的很,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我再让人去外头找名医问问。”
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张嬷嬷沉沉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
耿宁舒生的时候没受多少罪,不过还是花了些体力的,看了小东西一眼就睡过去了,再睁开眼头顶就是熟悉的帐幔,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四爷就坐在床沿,关切地问,“感觉如何?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耿宁舒迷迷糊糊的,看到肚子上的锦被平坦一片,能一眼看到脚下,立刻反应过来,“孩子呢?”
四爷给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孩子吃了奶已经睡下了,你好好休息,明儿再看。”
耿宁舒不乐意,“我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呢。”只记得红彤彤的一团不大好看。
拗不过她,四爷只好吩咐核桃,“去将四阿哥抱过来。”还特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核桃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笑着应下转过身笑脸就撑不住了,她都不敢让白果和小高子在跟前伺候,就怕分分钟露出马脚。
“四阿哥,”耿宁舒听到这个称呼笑起来,“胤禛,会会跟你一样,也是四阿哥呢。”
四爷拉着她的手,笑着点头,“以后也会跟我一样,长高长大,再找一个稍逊你一些的女子携手一生。”即便会会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自己也一定会护着他,给他安排好一切的。
耿宁舒不满意,“为什么儿子找的不如我?”
四爷捏了捏她的鼻子,“因为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了,就连齐肩的也没有。”
这生了孩子怎么忽然嘴巴甜起来了,耿宁舒斜他一眼,“少来,刚生出来还没学会爬呢,你就想到这么远去了。”
“对了,你打算给会会起什么名字?”不会叫弘历吧?
四爷面上闪过一丝窘色,“咳,这个还得从长计议。”
苏培盛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在知道耿宁舒刚有孕的时候,四爷就开始张罗给孩子起名了,男孩的女孩的都有,起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个了,但都觉着不满意,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之前他给会会起小名的时候就纠结了很久,耿宁舒倒是没有再追问。
四爷看着她有些浮肿的脸蛋,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先别说这么多话,好好歇着,我让人给你拿吃的去了,待会用一些。”
耿宁舒点头,她用完早膳就吃了块巧克力,现在看满屋点着灯想来已经晚上了,“什么时辰了?”
“马上子时了。”
“这么晚了!”她瞪眼,“那你还不快回去歇着?这里有这么多人守着没事的。”
四爷道:“不急,明天无事可以在府中休息。”
说起这个他就想起自己出门时她就开始肚子疼的事,“怎么硬忍着疼不说呢?”
耿宁舒笑着道:“起初真的不怎么疼来着,我还用了早膳呢。”
四爷可不管她的解释,“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
刚生完这个就想着下回了,耿宁舒撇撇嘴没搭理他。
小太监取了红糖炖鸡蛋过来,四爷接过亲手喂给她吃,甜丝丝的糖分温热地落到胃里,抚平了她这一天的辛劳。
“你待会儿还要睡,吃些好克化的,等早上起来再用正经的膳,免得睡下去不舒坦。”他担心耿宁舒光吃这个不高兴,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耿宁舒嘴里忙着,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了大半碗,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她就推开碗不吃了。
金织红锦缎做成的襁褓裹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安然睡着,纤细长长的睫毛垂在有点红的小脸蛋上。
脸上已经没有刚生出来那会儿那么红了,不过看着跟白还相差甚远,额头和鬓角还长了许多细小的绒毛,看起来有些毛毛躁躁不大干净。
“这……”耿宁舒脸上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来。
四爷本就提着心,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惊愕得身体都僵住了。
她好不容易吐出后面的话来,“怎么像个猴儿?”毛这么多别是返祖了吧。
四爷悬着的心放下来,有些啼笑皆非,“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刚生下来的都这样,咱们会会已经很好看了。”
核桃跟着解释,“稳婆们一见了咱们四阿哥就啧啧惊叹呢,说见过那么多刚出生的孩子,还没见过小阿哥这么漂亮的。”
乳母也道:“侧福晋别担心,这才刚生出来,过不了两天脸上的细毛就会褪掉,小脸蛋也张开了,到时候就叫您爱到看都看不过来。”
耿宁舒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安慰自己,不过总是自己生下来的,母不嫌子丑,“好吧。”
她伸出食指蹭了蹭,皮肤虽然看起来有点发红,但是摸起来又滑又软还弹弹的,“跟双皮奶似的。”
四爷没忍住笑了,“哪有人把孩子比作甜点的。”
耿宁舒停不下来地摸了两下,本来睡着的会会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爷心下大惊,睡着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这醒着就难说了,他脑子里一根神经崩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差错,还好小家伙安安静静的只是拿葡萄似的黑眼珠瞧着耿宁舒看。
耿宁舒瞬间忘了自己刚才还嫌弃他长得像猴儿,高兴地拍手就要抱,“呀,他看我呢,会会,你认得出我吗?我是你额娘。”
四爷哪能让她接手,赶紧道:“看,把咱们四阿哥吵醒了吧,等会闹起来有你头疼的。你这身子还虚着,等有力气了再抱也不迟,快将四阿哥抱下去让他好好睡。”
他说的有道理,耿宁舒也就没有怀疑,重新漱了口睡下了。
第139章
四爷将耿宁舒安顿好了,又疾步去了小阿哥现在住的西暖阁,张嬷嬷还守在里头。
他一踏进门就问:“如何了?吃了吗?”
张嬷嬷很是发愁地摇了摇头,“奴才以为是那两位乳母的小阿哥不爱喝,又换了好几个过来,可小阿哥依旧一口没吃。”
四爷眉头紧锁,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哄耿宁舒的,自从会会出生以后,就有乳母去喂奶,可他一见着乳母敞开的衣襟就扭开头去。
也不是没试过硬塞,但不如他的意,会会就扭动挣扎,小嘴巴紧紧抿着左躲右闪的怎么都不肯吃进去。
他走到摇床前,会会正困得打哈欠呢,一见着他出现,微微瞪圆了双眼,然后缓慢地把张开的小嘴巴合上了。
这可爱的小模样看得四爷很是心酸,“是不是他还不饿?”
张嬷嬷轻声道:“生出来这么多个时辰了,应当是饿的。”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小阿哥这不吃不喝的,是不是还得了其他的毛病。
四爷也想到了这层,心焦如焚,这可怎么办,在这种时候聋哑都算小事了,要不吃不喝的那可就要饿死了。
看着儿子小小的脸,他无奈叹了口气,“脾气怎么也随了你额娘,一点不顺心都忍不了。”
四爷伸手摸了摸会会的小脸蛋,动作像是抚摸耿宁舒怀孕那时候的肚子一样轻柔,“会会乖,吃点东西好不好?”
明知道他听不见,可他还是轻声哄着,“好好吃了才能快快长大出去玩,外头有花有草,院子里有秋千可以荡,还有吨吨吨,是只雪白的小狗,你要是看到它肯定会喜欢的。”
会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他,忽然就动了动嘴。
四爷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色来,“乳母呢,快过来,他要吃了!”
乳母将会会抱过去,他退到了外间,很是高兴地等待喜讯,可一会儿张嬷嬷还是脸色凝重地出来跟他禀报,“小阿哥还是不吃。”
“怎么会呢?”四爷不理解,会会刚才小嘴巴一动一动的,明显是要吃的。
他进去走到会会跟前,小家伙嘴巴又动起来,可一抱到乳母怀里就瘪着个嘴扭开头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四爷心中一动,“取个小碗装点温水过来,再拿个勺子。”
张嬷嬷和乳母们都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哪会用勺喝水的,会呛着的,主子爷也是实在没办法胡乱试了。
四爷舀了少许水小心递到会会的嘴边,这回小家伙没有扭头,很干脆利落地把水喝了,还砸吧了两下嘴,明显是还要的意思。
乳母们都惊着了,还真给他猜中了,这就是父子连心吗?
四爷见自己的方法有用,激动无比,“会会真棒!将奶放到碗里我再试试。”
他将舀了奶的勺子放到会会嘴边,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小家伙闻了闻,皱了下鼻子,这才张嘴喝了。
四爷总觉得他脸上方才好像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表情,继而笑自己想多了,才出生半天不到的小婴儿,哪里知道无奈是什么东西。
终于把小阿哥吃饭的事情解决了,大家都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是能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