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朋先生,我来与您核对一下身分。」
这一天,精神科的医疗人员突然换上正经严肃的态度,半命令式的向周朋和对过往的经歷,周朋感觉到了医疗人员态度的转变,和以往敷衍的态度不同,多了许多谨慎与小心。
「您服役的单位是国家安全局,军籍编号是a62378_711,对吗?」
「是…是的。」周朋支吾其词,他已经好久没有被要求校对身分,在精神病院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漫长且空虚,医疗人员严肃的态度让周朋感到很遥远
「国家现在有任务分配给您,请您做好准备,下午出院。」医疗人员还没等周朋提问,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不是…还在治疗忧鬱症吗?」周朋喊住了离开的医疗人员
「周朋先生,您在这里的疗程已经结束了。」医疗人员停下脚步回应了一句后,就匆忙离开
「等等!我这样算是痊癒了吗?」周朋提高音量大喊,但医疗人员已经离开了,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周朋细数了自己住院这段时间的生活用品,发现从军养成的节俭习惯,让他不用花费多少时间就收拾好了,周朋安静坐着等待时间流逝,一种对未知未来的焦虑正熟悉的席捲而来。
我这样还能继续为国家服务吗?
我这样还能把事情做好吗?
我这样还有资格继续活着吗?
我这样不会造成别人的负担吗?
我这样…还有病吗?
「嘿!」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周朋沉重的回忆
「啊!」
周朋回过神一看,坐在他旁边的是广英杰,他们正与一群不认识的精神病患们坐在一辆军用卡车上,朝着不知道的目的地前进,周朋过于投入的思考,让他对自己正坐在车上这件事情感到很陌生。
「你果然也上了车。」广英杰友善的笑容,这辆军用卡车上的乘客,除了广英杰以外,每个人都像周朋一面满脸愁容、消极、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
周朋没有回应广英杰,他无法想像广英杰为什么能够这么乐观,周朋甚至怀疑广英杰的脑内情绪辨识系统出了问题,才会不理解卡车上的气氛有多严肃。
「没想到我们真的有离开精神病院的一天,我以为精神病这种东西是一辈子都医不好的。」广英杰嘻笑的说着,车上的人表情更凝重了
周朋决定把头低下,避免和广英杰发生眼神上的接触,生怕别人认为广英杰和自己认识,现在广英杰正自顾自地讲着话,周朋盘算只要自己继续低着头,别人就会认为广英杰是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患。
「不过…没有人觉得奇怪吗?」广英杰装作思考的样子「他们居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只有叫我们收拾行李上车…嗯,太奇怪了。」
「我们是军人,军人没有选择,只有服从。」周朋对广英杰的说法感到不以为然
「噢…我们这样还算是军人吗?」广英杰对引起周朋的注意有些沾沾自喜
「只要我们还在服役的一天,我们就是军人。」周朋脸色铁青,显得有些恼怒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国家还有当我们是军人吗?」广英杰深一层的提问,让周朋没办法回答
「你说够了没有!」一位车上身高最高的壮汉站起来,伸手想教训多话的广英杰,却一把广英杰反手压制在地板上,壮汉痛得求饶「啊…!啊!好痛!」
「疏于训练囉,上士。」广英杰凶狠的施压力道,脸上还是那个友善的微笑
碰!碰!驾驶传来警告敲打声!
「后面的给我安静一点!」
广英杰松开手,释出善意的将壮汉拉起身来,壮汉看着广英杰友善的笑脸,自讨没趣的自己站起身回去座位坐下,广英杰舒适的坐回周朋旁边,一脸轻松的将双手枕在脑后,自言自语。
「啊…现在连一个开车的运输兵都能对整车的军官士官大呼小叫了。」广英杰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正确
周朋内心感受到了共鸣,运输兵出言警告军官这种事情,在自己确诊精神病之前绝对不会发生,因为在军队中,阶级是绝对的,士兵对军官、士官出言不逊等同对阶级制度的挑战,重视命令与服从的军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严重的情况下,士兵还会被送军事法庭审判,没有任何一个军人会轻视阶级制度。
当到达目的地后,周朋发现这里是一个废弃训练营区,但许多设施都被重新整修过,也兴建了一些新的临时房舍。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年纪应该已经退伍的训练教官,他自称叫夏伍天,他说他衔命返回部队训练一支特殊部队。
还没等大家提问,夏教官就厉声命令所有人列队站好,潜藏在每个人内心的军人职业习惯立刻被唤醒,所有人像是接受到电子讯号一样的迅速列队定位,没有人提出质疑,就连一整路上最嘻笑质疑的广英杰也站得很整齐,没有丝毫抱怨或提问。
「你们这些被国家淘汰的残渣,一个一个想用精神病的名义放弃自己军人的职责,幸好国家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们,国家给了你们第二次重生的机会,重生的意思就是你们之前都白活了,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听好了,你们这些无能残渣,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想回去病院残废终生,现在站出来,我马上送你回去躺!」
夏教官一口气流畅的喊完,眾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人向前一步,精神病院那种肉体活着,精神死了的生活,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回去体验了,虽然夏教官毫不留情的贬低所有人,但对经歷过军事训练洗礼的人来说,夏教官的训话反而有一些亲近。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以前的军阶拔除,白天由我训练,晚上由另一个单位训练,你们不准发问,不准交谈,只有我提问的时候可以回答我,如果有人违规,我就把他送回精神病院,听见没有!」
「是,教官!」「是,教官!」「是,教官!」
眾人齐声回应,周朋利用眼角馀光瞄了广英杰一眼,广英杰没有如他预期的轻浮、不受控制,广英杰的表情严肃,像是紧盯猎物的猎豹,周朋从没看过广英杰这种表情。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训练任务,大部分的时间都要求队员详细填写各项身体健康的状况,这些资料从心理健康、身体素质、疾病病史都要详细填写,夏教官没收了所有的精神病药物,这让许多队员表现出很焦虑的样子,有的队员开始出现自残、发抖、喃喃自语的状况。
每天晚上则是有一个很奇怪的特别任务,每位队员都会被要求进入一个独立的房间,周朋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孩子,他被要求的任务就是和这个小孩自我介绍、说话、分享每天发生的事情。
「哇…!」
小孩子对周朋的出现很惊讶,一开始还有一点胆怯,但是经过周朋的自我介绍,小孩子很快放下心防,他告诉周朋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他们聊得很开心,当周朋被通知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小孩子还表现出依依不捨的状况。
周朋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孩子有任何奇怪之处,但是受训这段时间,除了夏教官以外,队员都没有遇见其他人,日常饮食都有人会在餐厅煮好,衣服也都是统一送洗,这些都会在队员不在的时候处理好,队员私底下偷偷交谈,也都没有见到其他人。
开始体能训练的几日后,周朋发现队员的的精神状况开始稳定下来,不再出现发抖、自言自语等精神异常状况,在不知不觉中,周朋也发现自己的忧鬱症状再也没有出现,甚至他的头不再发痛,周朋开始忘记忧鬱症的感觉是什么,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是人生重新开始的机会。
另一件令周朋感到奇怪的事情,队员训练的建筑虽然非常老旧,设备却很先进,各种武器装备都非常齐全,周朋无法想出自己是所属哪一个部队的训练任务。
最令周朋感到诡异的是,广英杰在受训期间十分安分,除了独处时脸上仍掛着他常见令人感到友善的微笑,他对训练内容十分专注,完全没有在医院时轻浮随便的态度。
「你今天做了什么啊?」小男孩好奇的问周朋
「嗯…今天的课程是体能和射击。」周朋揉着自己痠痛的小腿
「你们每天做这么多训练是要做什么啊?」小男孩继续提问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反恐部队吧。」周朋随口说了自己的猜测
「反恐部队…?那是什么?」小男孩对反恐部队这个名词很陌生
「反恐部队是一个…嗯…我该怎么形容才好呢?」周朋想了一下,选用了一些儿童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就是训练出来打坏人的职业。」
「打坏人…哦!就像超级英雄一样!」小男孩用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遍
「对!对!对!就像超级英雄!哈哈哈!」周朋佩服小男孩的解释比自己更好
各种训练成绩当中,广英杰的表现一直是团队里面最好的,不管是体能训练、室内战技、野地战技、武器操作,广英杰的表现一直是稳定的领先,这让广英杰赢得了所有队员的尊敬,就连报到第一天在车上与广英杰起衝突的「大个子兰」也佩服广英杰的表现,周朋以为广英杰会露出轻浮的表现,没想到广英杰却很谦虚,并且鼓励每一位一同受训的队员坚持下去,眼前的广英杰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训练适应得很快,每一位受训的队员都抱着重生的感激坚持训练,摆脱了精神疾病的纠缠后,大家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珍惜每一天早上醒来还活着的自己,感谢国家给了一个新的机会。只有周朋在国家安全局的过去经歷不断碰触着他,激起他的怀疑,他知道这些机会没有这么单纯。
「你看,这是我下午画的。」小男孩拿出一幅图给周朋看
「这是谁?」周朋看得出来小男孩画得两个大人中间牵着一个小孩
「我的爸爸和妈妈。」小男孩回答,预料之内
「喔…你的…爸爸妈妈…呢?」周朋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
「他们…不见了。」小男孩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
根据小男孩的说法,他有一天早上起床就发现爸爸、妈妈失踪了,他在家里怎么样也找不到,从早上等到晚上,晚上等到早上,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小男孩担心的跑到街上,很快就迷了路。
最后有警察将小男孩收留起来,等到小男孩一晚睡醒后,就发现自己在孤儿院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被送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待着,除了送一些图画纸、故事书给他,用餐时间到了,食物就会送进门,但小男孩从来没有看见其他人,周朋是他来这里后遇见的第一个活人。
周朋暗自想着,这些孩子也没有见过人,跟队员一样,到底为什么要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训练任务,周朋怎么也想不出答案,他想靠着广英杰多疑的脑袋一起讨论,广英杰只是给了他一个禁声的手势,明示要周朋遵守禁止私下交谈的规定。
这样白天受训,晚上陪伴小孩子说话的日子过了六个月,夏教官宣布明天是结训日,结训测验不是自己主持,而是『总部』会派指挥官亲自测验,大家内心兴起一丝好奇,心想终于可以见到拯救自己离开精神病院的贵人了。
隔天,一名头发灰白、满脸鬍鬚的将军指挥官出现了,他没有任何随身军官跟着,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叫做范腾。
范腾宣布今天结训后,一支名叫「保零总队」的反恐特种部队就会成立,为了处理国家特殊紧急状况的特殊任务小队,他们将频繁的执行特殊任务,直到紧急状况解除。
「你们将是国家的英雄、人民的救星、罪犯的恶梦。」范腾骄傲地介绍保零总队的任务「我们的国家被罪犯支配了,他们掳走好人,并污染他们的孩子,让他们的孩子以犯罪为荣,加入这些犯罪组织,偷窃、强盗、强姦、杀人、绑架、恐吓、诈欺…这些犯罪份子正无所不用其极的腐化我们的世界。」
在范腾的描述下,某个犯罪组织策划了一起大型的失踪案,被绑架的人不计其数,社会因为混乱而衍生的流浪汉,正好成为犯罪组织吸收人力壮大的温床,犯罪组织及大失踪案的遗留者都是犯罪的温床,政府已经决定要动手消灭他们。
「现在正是国家需要你们的时候,抬头挺胸的完成最后的任务吧!」范腾有力的说着
所有队员全副武装,脸上戴上黑色金属面具,只有露出冷静、锐利、专业的双眼,每个人严肃的迎接自己的新生,为了摆脱自己精神折磨的过去,大家都信心满满的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每个人都到了一扇门前面停了下来,大家都很熟悉的一扇门,那是每位队员晚上都会进去的一扇门。
「这扇门的后面有各位第一次任务的目标,我要各位队员进去后,击杀目标,完成任务。」范腾毫不留情地说着,彷彿他知道这扇门代表的意义一样「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如果时间到了没有完成任务,大家只能回去医院度过馀生了。」
范腾还没说完话,周朋的双手就开始发抖,他不敢相信自己从范腾口中听到的。
自己手上这把步枪装填的可是实弹啊,在经过扎实军事战斗训练下,周朋可以轻松杀死任何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杀一个孩子…还是与自己每晚相处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但是在范腾的命令下,无法抵抗阶级意识的周朋还是转开了门把,走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小男孩一看见全副武装、头戴黑色金属面具的周朋,立刻就被吓哭了,周朋立刻脱下面具表明身分。
「是我啊!是我!」周朋露出紧张的笑容,希望安抚小男孩害怕的情绪
「吼…为什么你要吓我!」小男孩一认出是周朋,立刻破涕为笑,但他也捶打着周朋,责怪周朋要戴面具吓他
「我…我只是想要给你看我平常训练的装备…」周朋将眼神心虚的移开
「我还准备了这个…」小男孩从墙角拿来一张图画纸,上面是他对他昨晚作梦的绘画,小男孩开始描述昨天晚上的梦境
周朋听一听流下眼泪,开始抱着小男孩,安静地啜泣。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小男孩体贴的安慰周朋,周朋只是安静地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房间的警示灯亮起,周朋向小男孩道别,小男孩这次没有表现出依依不捨的样子要求周朋留下,他反而安慰周朋,要周朋不要难过,他们很快就会见面,周朋才带着泪水离去,直到任务结束,周朋都没有遵循任务杀害小男孩。
当周朋走出门,所有队员都流着泪,垂头丧气,看来没有一个人完成任务。
不,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站得直挺挺,眼角有着尽力隐藏的笑意,广英杰披着血溅,安稳的待命着。
「你们,全部失去资格。」范腾面无表情的宣布
所有人都失望的离开训练场,在寝室里大家悲痛的哭着,经歷一切的努力,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重生的机会,却在最后失去一切,他们将被踢回当初收容他们的精神病院,度过他们枯燥乏味、受人鄙视的馀生。
在等待自己被遣返医院的这段期间,周朋看不见广英杰的身影,但周朋也没有心思顾虑广英杰在哪里,他和每个人都沉浸在功亏一簣的悲伤中。
一小时后,广英杰返回寝室,他开心的向大家宣布他成功说服范腾,范腾收回结训测验失格的命令,所有人都通过测验了。每一个听到消息的队员眼睛都亮了起来,纷纷挤上前问怎么回事。
广英杰说他向范腾争执任务的不合理性,提出训练成本及训练表现,认为队员已经是部队中最优秀的人了。根据广英杰的说法,范腾被广英杰合理中夹杂歪理的辩词问得哑口无言,思考了许久后,终于同意让大家通过测验。
「结果到头来,最后那个测验只是道德测验啊。」广英杰露出开怀友善的笑容「大家一直都是对的!」
每个人都举着广英杰,将广英杰拋在空中欢呼,就连周朋都开始认为自己先前看到广英杰装备上的血渍是错觉,自己原来没有功亏一簣。
隔天,范腾宣布「保零总队」成立,广英杰被任命为保零总队的队长,负责接受任务和与总部联络,广英杰立刻任命了周朋为副队长,协助广英杰处理一切事务,广英杰成为队长获得大家的肯定。
「各位…让我们去帮国家杀一点人吧!」广英杰友善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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