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琦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便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离去路上会说些什么。
“师父,你说自己要吃鸡……”
“咳咳咳!”四哥弱气了些,“顺你一只鸡又怎么地。”
“不是。”虎妖嗳气,“我是想说,师父瞒我做甚,你要是直说,我烧两只。”
“!”
“省得师父不解馋。”
啧。
观琦悻悻地关了顺风耳,揪起围在脚边打转的狗子一顿搓。
这年头,狐粮成吨了。
狗子只顾舔他指尖,扭得像泥鳅。
观琦搓了一会,搓出了一手土,连忙捏着它后颈皮到溪边去洗澡。乖巧的狗子一沾到水就嗷嗷叫,一蹦三尺高跳到他怀里不肯下水。
观琦把它扒拉下来往水里按,留一个惊恐的狗头在水面上嗷嗷呜呜,四只狗腿则刨得起劲,蹬了观琦一身的水。
“一个样。”观琦擦过脸上的水笑了,“多久没洗澡了你?”
狗子:“嗷嗷嗷!”
那灰狼也讨厌洗澡。
观琦却爱干净,总觉得捏个法诀不干净,偏要实打实进水里搓叭搓叭。他给灰狼立过多久洗一次的规矩,拙石老是糊弄过去。有时忍受不了,观琦就使出浑身解数揪着他耳朵去洗澡,拙石一挨水就忍不住嚎,要是化成本体更聒噪,仰着脑袋直扯嗓子。第一次狼嚎时就把狼族其他妖吸引了过来,以为自家少主被妖王的儿砸海扁了。
再后来观琦干脆和他一块洗,人形狐形时刻都有。拙石到底刚不过他,也就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一块儿洗。然后洗着洗着,又时常忍不住把泡得惬意的狐狸罩住,带着些讨奖励的意味按着他做起来。
观琦回忆到这里立即收住,捏决平心静气。
他弹了弹小狗的脑袋,把它从水里提溜出来,屈指弹走了它一身水珠。
狗子还没来得及甩动身躯洒水,一身皮毛就已干燥蓬松,连它自己都傻了。观琦继续搓它,这回手感好了许多。
只是它的皮毛干得太快,观琦也就没有看见它肚皮上的伤痕。
如此日子过了一月有余,狗子长得快,狗身壮了一圈,却还是爱往观琦怀里跳,几次猝不及防的偷袭差点闪了他的腰。
观琦捏了几个造型感人的肉包子丢着逗弄惩罚它,指尖划过之处,狗子追肉包子追得嗷嗷叫。
他看着那皮毛从灰黑夹杂到逐渐变成纯灰的狗子,略一分神,肉包子已经叫它嚼完了。
吃完狗子兴高采烈地继续扑过来,观琦捡了石头往远处一扔,它便也乖乖跑去拾。
他看着那狗自嘲,一只犬儿,自己竟也当成了狼影,着实是可怜可笑。
灰犬咬了石头跑回来,就见这红衣的美人按住了它的脑袋,噙着笑意把一道讯息传给自己:“我养你一个月,如今养腻了,你走吧。”
它衔着的石头吧嗒掉下,惊慌失措地抬起前爪扒到他膝盖处嚎叫。
是我不乖么?
是我错了么?
他弹指拨开它,什么也不肯说,料想是觉得无需与一犬掰扯。
“走吧。”
灰犬嗷得可怜,观琦听了半晌忽然烦躁,现了原形,化成一只体型庞大的五尾红狐把灰犬按在了利爪下。
一句滚还没吼,他忽然看见灰犬肚皮上有着刺眼的几道痕迹。
他楞楞地去拨灰犬肚皮上的皮毛,利爪没收好,不小心再添了一道指痕。
灰犬呜呜叫着,却也没有从他爪下逃脱。
观琦不敢置信地拨着那灰犬的皮毛,确确实实地摸切实,那四道顽固的指痕和他在拙石狼身上抚过的形状一模一样。但他再仔细对比,指痕却不是狐爪。
他化回了原形,捉住灰犬的爪子对比,疤似是它自己抓的。
观琦止不住地打颤:“拙……石?”
灰犬一翻身凑过来咬住他衣角,对这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
观琦混乱成一团,恍惚间不知如何自处。这时脖子间的狼牙骤然发热,他被烫得难耐,刚摸出那狼牙,就见山头上有一道天雷劈下,随即一道火一般的身影风驰电掣地飞过来,一声五哥惊动了整个青丘。
观琦茫然一瞬,随即震惊到傻眼:“六六六……”
那身影猛的扑过来,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五哥!我下凡回家了!”
“!!!”
观琦一脑子浆糊,小心脏怦怦跳:“可、可飞升不是会剔除凡尘一切记忆么?”
“九天如今变了。”潜离松开他,眉间有道红痕,周身灵压与从前截然不同,“九天仙神有了情根,我的记忆全部都在!”
观琦眼睛瞬间通红:“那、那……”
脚边的灰犬嗷叫起来,潜离低头一见立即明白,转身吼了一声风,就有道藏青身影同样风驰电掣地飞过来。一边飞,还一边喘气:“狼哥你有点沉啊……”
等他赶到刹车,澎湃灵流如潮向脚下八方席卷,所过之处花开树长,灵兽口吐人声。
这长得和小道士周刻一模一样的上神背着个人亲热地朝他打招呼:“嗨!小舅子!”
观琦对周遭都失去了关注力,一切焦点都只在他背上的人……或者说仙。
他安静地趴在周刻背上,没有半分呼吸,眉间也和潜离一样有道浅浅的仙痕,灰色而已。
而刚才还嗷呜得无休无止的灰犬也戛然而止,软绵绵地趴到地上,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混沌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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