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于烬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 手捂着胸口的位置, 微微垂着头,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茶壶的碎片飞得满地都是。
赵离脸色微变,“主子,出什么事了?”
姬于烬缓缓抬头,看向赵离。
赵离瞳孔缩了缩,只见姬于烬一双眼通红, 披散的墨发随意垂至肩头,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疯狂。
悲到无法承受的疯狂。
“船再快些。”
从进屋后, 姬于烬只说了这一句话,嗓音沙哑。
“是,主子。”
赵离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极其不好的预感,让他慌到握着刀的手都有些颤。
……
楚风清微微睁眼,光像是不要命一样拼命往他眼中挤,他难受地皱了皱眉,下一刻眼前就暗了下来,稍稍好受些他才慢慢睁开眼。
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那随风飞舞的纱幔,他又回到了那个宫殿中。
“太医,他醒了。”
耳边传来赵奕郁的声音,说话一向不急不徐的他,这会语气却是有些急促的,他微微转头朝他看去,赵奕郁一双眸子中满是急切,“清儿,可有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他抿了下唇,又将头转了回去,拜他所赐,他现在哪都不适。
赵奕郁握了握拳,想到太医说的话,眸子微微暗了些,他轻声道:“抱歉,朕不知你不能饮酒,你的身体……”
他没有把话说全,楚风清也着实烦躁他这种威逼之后又一幅赎罪的表情,坏人好人全被他当了。
被赵奕郁挡住了视线,他没有看见下面跪了好些个太医,每个人脸上都顶着一头的冷汗。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楚风清是中毒了,他的症状极其像是中毒,大家都怀疑他那杯酒被人下了毒,赵奕郁也被他吓得不清,锦衣卫全围了上来,提防有刺客,一时间场面极其的混乱。
赵奕郁不准任何人靠近楚风清,亲自将他抱回了宸宫,太医上手诊脉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楚风清的身体像是一个烂布娃娃,全部都靠药维持着,众人不知给他药的人是谁,但他们能肯定的是,一定是一位医术极其高超之人。
听到赵奕郁的命令,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壮着胆子上来诊脉,好歹人醒过来了,说不定会有好转呢?
然而这一切都是妄想,手才搭上去没多久,李太医脸色又开始发白。
赵奕郁刚才下了死命令,要是「楚妃」死了,他们都得给她陪葬,可是就这个情况,就算是神医来了,可能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咽了咽口水,一句「臣无能为力」在赵奕郁杀人的眼神中咽了下去,苦着脸磕磕巴巴道:“娘娘的身子有所好转,只要按时用药定能痊愈。”
楚风清一听,饶有兴致地转头看看是哪位「神医」敢如此大放厥词,一转头就瞧见了李太医那张苦瓜脸。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李太医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有些逗,楚风清唇角微微上勾了些。
也着实是为难他了。
李太医心里叫苦连天,有些无奈地垂了眸子,他与楚风清还有「楚茵茵」都有接触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成了赵奕郁的妃子,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二位」医术都比他高明多了,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现在就像是个班门弄斧的「江湖骗子」,还是皇上硬逼着他成的这个「江湖骗子」。
之后的这些天,楚风清变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一日三餐都是就着口中的药味,菜是什么味道他都有些尝不出来,只觉得苦涩得很,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有点想吃姬于烬以前备着的蜜饯子,那时候没吃完他还分给别人吃,这会却是有些后悔了,应该得留着才是的。
他之前偷偷藏了些药,本来是想着做些迷?散之类的东西,逃一逃,不然只是坐以待毙似乎有些不好,但是药被赵奕郁发现了,全被收走了。
其实收不收他也不会去做了,给他现成的药他都逃不出去了,身体撑不住,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姬于烬。
赵奕郁在宸宫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许是因为李太医他们嘱咐了什么要让病人保持心情愉快之类的话,所以楚风清现在的活动范围变大了许多,从一个小小的宸宫变成了整个皇宫,相同的他身边也多了几个宫女太监。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立夏之后,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了,初夏时间太阳还不算热烈,早晨夜里还是有些凉。
皇宫中那一湖的荷花也开了,满湖的荷花很是惹眼。
赵奕郁本想领他去看看,可是出门时又被别的事务给绊了手脚,楚风清求之不得。
他又穿回了男装,对外宣称是楚妃的孪生哥哥来替她治病,毕竟楚妃可是在众人面前吐的血,而楚风清小神医的名头在外头也流传广泛,一时间倒是没什么人怀疑。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及腰的长发只用了条绸缎虚虚拢在脑后,若不是脸色难看,倒是十分慵懒随性。
如今他这幅病容,这身打扮将他身上的破碎感提到了顶点,谁人瞧见不喊一声可惜。
楚风清自己照镜子时就得出了四个字——「病入膏肓」。
所以赵奕郁并不喜欢他这种打扮,但是他喜不喜欢与他何干。
皇宫的荷塘很大,绕着荷塘处修了回廊,一直通到荷花深处,楚风清顺着回廊往里走,后面跟着四个宫女太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