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理和胡彦推搡着补充道:还有果子钱!
越来越多的百姓也挤过来,有的一文,有的两文,葛招娣的篮子渐渐沉重不堪,最后甚至远远超过了三十贯。
替我跟赵娘子说声对不起,我不该胡乱议论她的出身,她一点也不低贱,她是个胆色过人的女英雄!
对!她是个女英雄!在场众人一一附和。
葛招娣含泪一一谢过众人。她急奔向鼓院门口的衙役:劳烦您看看,应该够了!
钱已凑齐,院判当即宣布可以以钱赎杖。直到顾千帆扶下赵盼儿,一直处在震惊中的赵盼儿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真的不用挨板子!
惊喜的赵盼儿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尖,她告诉自己,第一关已然闯过,下一关,一定不能泄气!
庭审重开。衙役们再度敲响了水火棍。被传唤而来的欧阳旭已经站在了堂下,他怨毒地盯着赵盼儿,低声问身边的胥吏:圣人这次一定还有别的安排,不会让赵氏得逞的,对不对?
见那胥吏点头,欧阳旭心中大安,他看向堂上,发现院判座位后面多了一扇屏风,但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院判依照流程问道:欧阳旭,赵氏状纸你可看过?有何辩驳?
欧阳旭大言不惭地高声应答:院尊明鉴,状纸所述,皆属妄言!赵氏之前曾为官伎,虽已从良,却仍与乐籍之中人姐妹相称,与勾栏倡女无异。下官身为士子,不过与她偶然相识,却绝不可能与之有婚姻之约!
一时间,堂下又安静下来。
院判又问:赵氏,你说与欧阳旭有婚姻之约,可有凭据?
赵盼儿看向身后的孙三娘:妾身左邻孙氏宋氏,皆可为证。
孙宋两人合伙与赵氏经营酒楼,三人常有钱货往来,岂能为证?说这话时,欧阳旭丝毫不掩饰他对商女乐户之流的鄙夷。
杜长风对欧阳旭的行为不齿极了,后悔自己曾经把他当成朋友,他上前一步:下官今科进士杜长风,也愿为证!欧阳旭曾请托下官劝告赵氏放弃婚约,改为其妾。
你作了孙氏的相好,自然是向着她说话了!欧阳旭反驳后,又在胥吏的暗示下说,院尊,自古婚约,媒证聘财,缺一不可。赵盼儿拿不出婚书聘礼,串通几个男女,便想诬告下官,实在恶毒之极!
他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赵盼儿若要以当年定情的同心佩为证,他也会出示早就事先备好多的多枚同心佩,象高慧肚兜那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证实,那些同心佩不过只是市面上常见之物。
欧阳旭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院判看向赵盼儿:赵氏,你有无聘财婚书?
殊不知深谙欧阳旭无耻程度的赵盼儿并未拿出同心佩,反是向院判呈上一纸:婚书已被欧阳旭所毁。但妾身尚有一物为证。这上面,写有欧阳旭的三代籍贯和生辰八字。院尊,欧阳旭若未与妾身有过婚姻之约,妾身如何能得知他的生辰八字和三代籍贯?这些秘辛,只消与官告院档籍相核,便知真假。
欧阳旭顿时如遇雷击,纵有一张巧舌,此时也派不上用场了。
赵盼儿讽刺道:欧阳旭,你口口声声与我并不相熟,莫非你多情如斯,就连令堂的闺名也能随意告知给陌生女子吗?
赵盼儿的话使听审的衙役忍俊不禁,而屏风之内,便服的官家也难掩笑意,向身侧的皇后竖起了拇指。
那细碎的笑意传出顾千帆已然好了九成的耳中,他心念一动,震惊地看向屏风。
院判心中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循例追问:欧阳旭,你可还有辩词?
欧阳旭极速思考,最终深深一礼:下官、下官或许在醉时与此女确有游戏婚姻之语,下官有错,甘愿赔礼,但依律,男家自悔者,不坐。
在一片哗然声中,欧阳旭匆匆向赵盼儿拜了一礼:请赵娘子宽恕。
赵盼儿轻蔑地避过欧阳旭的那一礼:这种敷衍之礼,我恕不接受!而且,麻烦欧阳通判看清状纸,我要告的不仅仅是你毁婚不娶,还有你中伤骗诈的恶行!
孙三娘出列道:不错,妾身为贺赵氏订婚,曾送她祖传唐砚一具,砚上有公子王孙自可留七字,砚的后面有孙字印记。但欧阳旭毁婚之后,却拿走此砚,拒不交还,我们姐妹上门讨还,他却雇了打手想将我们赶出东京!
何四也出了列,既尴尬又自豪地说:草民就是他当日雇佣的打手。
他们撒谎!欧阳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仍然无力地辩驳着。
欧阳旭离京前,曾让家仆将家财交当铺处置。此砚也在其中,还有当票为据!池衙内将早已备好的当票和砚台交给衙役,也算是欧阳旭做尽坏事、合该倒霉,德叔找的那当铺的老板正是池衙内。
院判展开当票一看,果见上面写着今收唐砚一具,铭为公子王孙自可留,背孙记。当银六贯。出当人欧阳旭字样。
赵盼儿目光灼灼,朗声道:院尊,欧阳旭骗婚在先,骗财在后,妾身虽多番索要,他仍拒不归还,这分明就是欺诈!依我朝律法,欺诈等同盗窃,五贯以上便应处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