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出这个判断,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而且是凭着某些直觉再加上些许逻辑推论得来。
但这种猜测也只能放在心底,并不能摆到桌面头头是道。
因此面对询问他一时间也是有点为难,只得沉吟道:“不过是想云中城内除了顾女士,恐怕再难有人使出如此大手笔了吧?”
这个解释可以说很有说服力,但也可以说毫无说服力。
因为从近月综合的消息来看,对方确是云中城内无论财力再或魄力都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有钱有魄力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要投资赌坊。
而对于这个答案,顾惜玉也是不置可否的没有立即予以回答。
不过认真留意他一举一动的眼内却似猜透他心意般的闪出几丝喜悦之色,又有些许不解之色,片刻过后这才促狭一笑,直截了当道:“将军所料不差,确属惜玉所开。”
听到她没有丝毫否认的回答,秦慎微微一愣,旋即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的苦笑道:“没想到竟真是顾女士。”
言罢目光复杂又让人捉摸不定的怔怔看着她,直将对方看了个羞垂螓首。
秦慎轻声一叹侧过头去,就此默然片刻,忽而道:“此刻我正在想是否需要倾尽所有财物购买柳光胜出,然后我再故意输与对方,亦好赚个下半生再无忧愁。”
“啊?”顾惜以手掩唇的猛然抬头看向他,一副大惊失色却又娇憨动人的模样,半晌才楚楚可怜道:“将军真就忍心这般对待惜玉?”
说完黯然无比的微一垂首,又目带狡黠望着他道:“不过若是惜玉因此而无力支付,恐怕亦只能以身相抵哩,将军是否又会因此而再无忧愁?”
噗!
秦慎差点老血就要喷出的顿时大感招架不住,嫩脸一红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顾女士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胜出?”
看着他的反应,顾惜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彷徨无助的道:“其实惜玉亦并无把握,此刻也很苦恼哩。”
言罢就似愁肠百断的幽幽一叹,再看向他道:“不过倘若将军万一真是不幸落败,而惜玉又无力支付,不如将军带惜玉高飞远走,就此隐遁山林如何?”
秦慎头疼至极,随口道:“若是落败,恐怕唯有身死一途,又何来高飞远走之谈?”
“如此……”顾惜玉黯然的低垂螓首,楚楚道:“那惜玉亦只能随将军而去,了此一生,也好让将军与惜玉黄泉路上免去些许寂寞。”
“……”
秦慎真的是无语了,他此刻很怀疑自己来这里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而顾惜玉则似乎正沉醉其间,乐此不疲,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默不作声的他,我见犹怜的痛心至极道:“将军便如此厌弃惜玉吗?竟连黄泉路上亦不愿再见惜玉一面。”
好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秦慎有种彻底被她打败的感觉,无奈的长叹一声,看向她抱拳苦笑道:“顾女士,请恕在下身心脆弱,实在经不起顾女士这般折腾,再则在下死斗在即,亦并无任何心思行此斗嘴取乐之事,顾女士不妨先饶我此次,如何?”
说着在她的巧笑嫣然回应下话音一转,续道:“不过我真的很想知晓顾女士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胜出?平心而论,此战就连我自己都并无太大把握,而在商言商,顾女士此举亦未免有点过于反常。”
言罢注目于她,静待回答。
“惜玉方才的一番答复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顾惜玉与他对视中俏皮的反问一句,直至见到他满脸的无奈后“噗嗤”一笑,美目流转道:“好吧,惜玉便实言相告。”
说着顿了一顿,看着他认真道:“因为柳光,亦因王执法,更因你。”
秦慎心中一动,面上疑惑道:“因我和柳光倒还不难想象,而对顾女士如此看好我,我亦在此表示感激,不过又与执法有何关系?”
顾惜玉闻言目含深意的看了他一会,垂首轻轻剖白道:“那日自你离去之后,王执法似乎亦心不在焉,不到片刻也就离去。”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回答,秦慎大感茫然,心道这和判断我胜算更大又有什么关系?
就此再想了片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看向还在那默默垂首的对方,无奈道:“咳!顾女士,这两者似乎并无任何关系吧?”
顾惜玉半气半恼的抬眼横他一下,脸上尽是怪他不解风情的模样。
然而却只换来秦慎的满面茫然不解,不由忍俊不禁中再是暗含怨怼的剜他一眼,始没好气道:“执法虽与惜玉叙话不多,不过大皆是述及将军,且对你赞誉有加,欣赏至极,执法看人向来极准,是以惜玉便更加笃定将军会赢。”
赞誉有加?欣赏至极?
听到这话秦慎的脸色变得有了几分怪异起来,心中别扭的看向她正要问出是否听错再或讲错,却见她目含几分好奇与探究的也在瞧着自己,连忙“呵”的一声干笑,转而道:“顾女士倒是很了解执法。”
顾惜玉闻言看着他目光坦荡,嘴角含笑且意味深长的道:“何来了解极深之谈?不过执法是惜玉数年前之大恩人,因此感激多些,了解多些而已。”
秦慎恍然的点了点头,就此岔过。
“唉!其实自那日执法离去之后,至今亦如将军般从未来过哩。”顾惜玉看着默不作声的他状若无意的微微一叹又补了一句,说完还拿眼轻轻瞟他一下。
秦慎一愣,旋即笑着宽解道:“或许执法亦如我一般被俗事缠身,不过顾女士无需担心,执法有情有义,不日定会百忙中抽空前来。”
听着这话,顾惜玉霎时将他好一阵注目这才默默垂下头去,不知作何想法。
默然相对稍显尴尬的气氛下,秦慎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道:“其实在下还有个疑惑想在顾女士此处得到答案,就是不知顾女士是否方便告知。”
“将军请讲。”顾惜玉头也不抬的没好气回了一句,明显心情不是很好。
秦慎心中无奈苦笑,略一迟疑道:“不知顾女士是否知晓城内平局开出者究竟何人?”
“这个……”顾惜玉终于再难无动于衷的沉吟着抬起头来望向他,犹豫道:“惜玉虽然知晓些许内情,但……”
说着面现瞬息挣扎,瞟眼间却又下定决心般的微一咬唇道:“既然是将军询问,惜玉自然……”
“既然不方便吐露,顾女士亦无需为在下破例。”秦慎忽然将她话语打断,淡笑道:“只是我还有些许好奇,其他赌坊陆续加开平局,顾女士却为何不愿加开?”
“或许是因惜玉知晓绝无平局吧。”顾惜玉片刻才恹恹回道,显得情绪很是低落。
“是否?”秦慎脸色一讶正要再问,却瞧见她的这幅神情,不由微微一叹忍住满腹疑惑,然后朝外张望一眼,起身抱拳道:“时辰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将军要走?”顾惜玉从落落寡欢的神情中惊醒,留恋之色显露无疑。
直至见到他的去意后脸色不由再是一黯,旋又楚然中几带乞求道:“可否劳烦将军稍候惜玉片刻?惜玉恰好亦要前去校场。”
瞧着她期盼的眼神以及楚楚可人的模样,秦慎终是开不了口拒绝,只得暗地一叹点头答应。
然后,他发现自己再次大错特错——
顾惜玉心花怒放的朝他嫣然一笑,起身喜孜孜的装扮收拾去了。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而且比翻书还快!
看着对方轻盈离去的步伐,秦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以纾解心中无尽的郁闷。
纷扬大雪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惜玉阁前,朝马车行去的顾惜玉明显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发髻上也斜簪了晶莹辉耀的金玉步摇,与错落有致的钗钿交相辉映,让她每一步都有一种别样的绰约风情,而辅以身披的素白毛裘,看起来更是雍容华贵,又光彩照人。
秦慎心中赞赏的将她打量一眼,正要翻身上马——
“将军,不若与惜玉共乘一车如何?”
顾惜玉目若秋水的含笑看着他,见到他瞧过来的愕然之色,赧颜笑道:“大雪不止,天寒地冻,将军就当是惜玉自私,为了自己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也请成全惜玉这番心意如何?”
秦慎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其实本就很想——
很想去看看古代马车的内部究竟是什么模样!
对!就是如此!再在心中肯定一番,他将马匹交给旁人,在顾惜玉似乎有点得逞意味的嫣笑下朝马车踏去。
然而当他刚掀开车帘钻进车内,他就立刻后悔了。
车厢靠里处的小憩卧榻就占了不少地方,再加上小案几等各类装饰物品,所剩容身之处实在不多。
而车内的一角此时安放了暖炉,小几上袅袅熏香,将车厢衬托得很温暖,温暖得就像是一个家,再或是女子的闺房,然后他突然想起,马车好像本就是第二个家。
他立刻想要退身而出。
然而此时顾惜玉似乎已经踩着车凳来到身后,正当他要开口表明想下车的心迹时,却感觉身子被她不小心的轻轻推了一把,然后便在身后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中一个重心不稳,跌跌撞撞朝里面卧榻扑去。
马车动了起来。
秦慎坐在车厢靠里处想着方才情景心中一阵发窘,此时顾惜玉就坐在他身前近在咫尺处,闪亮亮的美目毫不掩饰的正将他好奇打量,而身侧则是布置的极其温馨的卧榻。
卧榻上衾被生香,却敌不过眼前的暗香袭人。
闻着阵阵扑鼻幽香,他有种心内长草的感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入一副老僧坐定的状态,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顾惜玉幽幽一叹,轻轻道:“将军是否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见倾心?”
秦慎一愣,睁眼看向她疑惑道:“顾女士何出此言?”
顾惜玉深看他一眼,斜倚在身后车厢上摆出个自认最舒服的姿态缓缓闭上美眸,陶醉道:“惜玉可能爱上了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