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高三在校,食堂窗口就只开了俩,而那俩恰好还是平日生意不好,最难吃的那俩——
大锅菜,厨师擅长白水酱油炖,阿姨手抖。
一到饭点,门可罗雀鲜少有人光顾——离家近的回去吃,家长有空或条件好的中午来送一顿,大冬天里热气腾腾的汤水吃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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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星为两个弟弟找了阿姨,专门负责照顾一日三餐。
阿姨很专业,知道高三学生累午饭得吃好,一周七天营养均衡变着花样的来——肉沫茄子、油炸斑鱼、鲫鱼豆腐汤、孜然小酥肉、青笋丝拌扇贝……
以至于仉南星和阮芳雨丝毫没有共情到高三生活的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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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洋家离得太远,中午来不及回去,爸妈工作又忙,只能靠啃小卖部的面包和方便面度日。他在第三天无意中知道阮芳雨的菜单后,在被餐厅毒死和面包噎死指尖果断选择了第三条路——不要脸。
于是连拖带拽的开始了尾随蹭饭之路——每日四菜一汤,吃的要多香有多香。
在蹭了两天饭后黄洋才发觉自己当一个电灯泡怪不好意思,于是第六天又拉了黄雷跃一起。
两个电灯泡,他就好意思了!
仉星航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家里有的是饭,不在乎多一个还是两个。
阮芳雨开玩笑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黄雷跃饭都没咽下去,脸就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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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这日一整天都在下雪,盖住了花坛里光秃秃的花木。
下了晚自习已经半夜,空中还在零散飘着细小雪片,天湿冷,空气却异常干净。
华灯渐歇,仉星航拉着阮芳雨的手踩着地上咯吱积雪回家。
阮芳雨放学前去打印室帮忙搬卷子冻麻了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着掌心似乎有个东西硌手。
“你拿了什么?”他问仉星航,尝试拽了下想撸出来看看。
“没什么。”仉星航紧紧抓着他手不让抽,回过头,从嘴里扑出一口白雾,他头顶有盏路灯,暖光打在脸上,眼睛弯了弯,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别的什么,耳朵有些红,说了句阮芳雨听不懂的话。
“有点紧张。”
“啊???”
“没什么。”仉星航转过头去,又悄悄呢喃了声:“确实紧张。”
阮芳雨脑袋上顶了个大大的问号。心说床单你都天天滚,牵手紧张个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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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打开,阮芳雨像往常一样掏钥匙开门,嘴里还安慰傍边单手揣裤兜的仉星航。
“别紧张,没什么大问题。你的成绩单在那里了,提前考试择优录取,你一定能入围。”
仉星航一懵,发觉他回错了意,也没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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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孔发出吧嗒声响,阮芳雨进门下意识摸灯,可熟悉的客厅里不是一片漆黑,暖黄色烛光驱散黑暗,静匿又温情。
茶几上放了一个四层的大蛋糕,这绝对是阮芳雨见过最大的蛋糕……蜡烛火焰闪烁漂亮的十字光。
仉南星手里拿着打火机正从顶端收回手。谭曜州站在他对面,虚虚护着。
听到开门声,两个人都转过头来。
“阮阮。”仉南星的整张脸都映在明亮的烛光中,笑着对他说:“十九岁了,生日快乐。”
阮芳雨被眼前的景色弄的呆住了。
仉星航从身后跟上来,手搭在怔愣的阮芳雨腰上往前推了推,轻轻说:“哥,生日快乐。”
“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正月初十,他一直都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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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瞪大眼睛,停滞了半晌才走进门,依旧满脸错愕。
提前录取考试在即,作业骤增,这些天他忙的满脑子只有函数、电场,电荷转移……
竟然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站着干什么。”仉南星见他拘谨又踌躇,伸手把他拉到蛋糕前。
蜡烛燃烧带着热度,光很亮,照着阮芳雨眼里的光颤动,鼻翼翕张。
仉南星揉了揉他后脑说:“今天过生日,可不兴哭。”
生辰一年一次,是开心吉利的,哭泣会触霉头。阮芳雨知道,他不能哭也不该哭。
阿嬷死后,他再没流过眼泪。
哭泣改变不了什么,内心孤勇也会随泪水一起流出,宣告自己的胆小怯懦。
可是……
阮芳雨扭头,一下撞进了仉南星怀里,搂着仉南星腰,把脸深深埋了进去。
可是,有一种哭叫喜极而泣。
阿嬷死后,他没再感觉到多少亲情,仉星航是爱人,仉南星对他好,可毕竟隔了十八年,
直到此刻他才在填满房间的烛光中感受到,他何其有幸,能有这些人在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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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星和谭曜州是在出差途中赶回来的,第二天还有早会要开,庆祝完生日送完礼物后就走了——他们风尘仆仆赶来,陪他吃了块蛋糕,又披星戴月的回去。
仉星航进了浴室洗澡,阮芳雨坐在沙发上,捧着这些人的好,不知该怎么安放,或许是夜深了,脑子尤其不清醒,他恍惚有种做美梦的错觉。
小的时候,有一次他白天跟人打架,脑袋上肿了大包,心有所思,晚上睡觉梦到妈妈出现在眼前,抚摸他的额头,怜惜地问“疼不疼?”
他爸爸领着他手,找到那个孩子家里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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