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曾经也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探寻过自己的身世。
但这点幻想就犹如盛夏的萤火,看似美好,却极为短暂。
他讨厌魅魔血液的束缚,也不喜梦魔躲躲藏藏的神秘。
别看魔尊大大咧咧,不靠谱了点,但他是个实打实的务实派,他小时候幻想的父母都是:认真、好看、严肃中又不失温和,最好能从早到晚修炼工作,给孩子充满着金钱味道的自由。
对此魔尊的小伙伴妖皇这样评价:不知道最后一条适不适合,但单看前面的,天帝绝对符合。
事情的结果是他们又打了一架。
姜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魔界生活中磨削了对父母的期待,也失去了对身后两个族群的亲近,他没有隐藏过往,只遮掩了血统,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再无人知晓
因此他决定等回去后就试探下魔界梦魔一族的水平。
如果织梦水平还不如他这个半路出家的高。
那——
呵呵,别干了,都给老子滚蛋。
要你们何用。
因此只看重结果的姜槐对于梦中小姑娘能突破虚假的父母之爱,转而全身心依偎在另一人旁,他倒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按部就班继续自己的织梦。
不过现在的凡人感情都这么奇怪吗?
他听着耳边小姑娘夹杂着抽泣的哭诉,一时有点怔愣。
青年不明白在差点被恩将仇报、历经言语和行为嘲讽,甚至拿身份压人后,还能有好感产生?
这真的不是脑子和眼神都出了问题?
姜槐糟心想到,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侮辱了,而且这个剧情莫名有点熟悉,熟悉到让他没原有想撕书。
他压下了这份古怪。
哭诉在继续,小姑娘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跟梦境中的奶娘说出。
可怜兮兮到极点,犹如害怕一松手就被抛弃的小动物。
“奶娘,他怎么可以这样,我辛苦救了他,连,连买药的钱都是我靠绣花赚来的,但他还嫌弃我抓的药不干净,嘲笑我绣的花丑。”
“可是他有时又很温柔,他是第一个除了奶娘你之外关心我有没有被欺负的人,虽说话语刻薄了点。”
“他上次拿药碗把我额头砸伤后也很认真的道歉了,说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不是故意的。”
“奶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爹娘都不喜欢我,府里也没什么人在乎我。他说以我现在的模样,就算出去做丫鬟都没人要,他愿意带我走,是我的福气。”
“他说得也对,毕竟我长相平平,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恐怕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
小姑娘靠在奶娘怀里,努力汲取着那与记忆中一样但却少的可怜的温暖,她微微仰着头,宛如刚破壳的雏鸟,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奶娘的手不像嫡母和其他姨娘那样光滑白皙,上面布满因为生活而落下的老茧,粗糙难看,比普通怯懦的面容更让人升不起好感。可当它轻轻落在自己的孩子头上时,却让孩子温暖到流泪。
姜槐点了点后,前奏铺垫完了,现在该奶娘正式登场了,她所有要说的话语都来自风沅的叮嘱。
“四小姐。”这个平凡早逝没有想过多少福,更认识不了几个字的女人温柔道:“我知道四小姐一直都是好孩子,四小姐从来都不比其他人差。”
“我已经成为了地底的一抹幽魂,但四小姐不是,四小姐有着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别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悲伤,我希望我的四小姐永远都快快乐乐,辛福安康。”
“我虽然没接触过也无法接触您救回来的那位公子,但我知道他并非良人,一个好人是不会对您恩将仇报的。”
“不要再管他了,小姐。”
“可是不管他,他会死的,那不是好孩子该做的。”小姑娘眼里逐渐蓄满泪水,嗫喏道,“奶娘您说过希望我做个善良的人。”
“但善良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小姐,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将您教得太乖,善良从来不是一种绑架,遇到好人时,我们便变得拥有善心,但遇到恶人,多余的善心只会害了自己。”
“可他——”
“他是恶人,他可能是别人的良人,但在我看来,他是小姐您的恶人,小姐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故事吗?”
“我小时候母亲早早离世,虽然有父亲和弟弟,但他们与我并不亲近,父亲偏好赌博,性情暴躁,在家里的好脸色只留给弟弟。”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太饿我吃了弟弟的一块糖,然后就被狠狠扇了几巴掌,脑袋磕到了桌角上,自那以后,我这左耳就不太好使了。”
“后来呢?”
“后来啊。”女人抹去怀里孩子脸上因为心疼她而落下的泪水,“后来我赶在被卖前就偷偷跑了,路上遇到了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带我去了别的地方,这才勉强安稳活了下来。”
“靠着绣花过活虽然贫寒,但却再也不用担心挨打被卖,再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跟您遇见的公子很像的男人。”
“他大概没有那位公子很好的出身,可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路上遭了难,吊着最后几口气逃出了匪窝,然后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救了他,用我这几年积攒下的钱,他的脾气并不好,嫌药难喝,嫌住的地方破烂,嫌我做的饭难吃,甚至还嫌弃救我的那对老夫妇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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