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露出迷惑的神色。
其他人也跟着迷惑,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男生眼神一转,盯着黎青梦徐徐图之:我想要到我对面这个人的微信。
自以为无比撩人的答案。
黎青梦很想笑,大部分男人大概就是眼前这人这样的吧,总是能把话说得无比漂亮,仿佛她是他的电他的光他的末日信条。
即便他们才刚刚相遇了不到四十分钟。
可和她纠缠了一整个从春到夏的男人,恰是一个八杆子打不出屁的笨蛋。只知道傻乎乎地等着飞机从自己头顶飞过,大喊一句她根本听不见的话。誓要带到棺材里去也不让她知道。
这个对比难免不让人发笑。
但既然问了这茬,黎青梦还是很得体地回说:那恐怕不行了。我手机那天应该没信号。
男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听出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但并不是,黎青梦只是诚实地复述了一遍她曾经脱口而出的答案。
因为那一天,我应该正坐在去往国外的飞机上。
他一愣:所以,你在这一天最想做的事是旅行?
黎青梦点头:我会搭一辆去意大利的飞机,然后
等她完整地说完答案,这个男生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之后到黎青梦离场,他都识趣地再没凑上来。
她坐在回去的地铁上,摇摇晃晃中塞着耳机,提示冷不丁响了两下,一条是邮件提醒,另一条是康嘉年发来的微信消息。
【姐姐,你收到我快递给你的东西了吗!】
黎青梦赶紧去看快递提醒,果然有个包裹放入了蜂巢柜,昨天放进去的,被淹没在了一堆其他的消息里。
【对不起才看见!我马上回家取。】
她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康嘉年寄了什么。前几天突然问她要了在京崎的地址,说是有东西要给她。
她转而去查看邮箱,发现前阵子投给Warren画室的那封简历有了回音,约她明天下午去面试。
黎青梦在地铁上瞬间坐直,整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下地铁时走路都是飘的。
怎么能不兴奋呢!如果面试成功,这种机械的没有发展的工作终于能告一段落。
抬头看向马路上的红绿灯,漫长的红灯也在此刻转绿,如同人生的信号灯变亮。
她提起步伐,向前奔去。
一路兴奋过头地回到家,差点将康嘉年的快递忘在脑后,又急匆匆地跑回一楼蜂巢柜取。
格间门弹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静静放在里头。
她一边拆着上了电梯,隐约看到了露出来的画框一角。
啊,原来是他这些天练习的画作。
能够看到康嘉年交上来的作业,黎青梦有一种身为人师的欣慰。
她用手臂夹着画,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想好好表扬一下康嘉年,动作间,包裹里有一样小东西冷不丁掉了下来。
黎青梦一愣,蹲下身将它捡起。
是个卡包。
她拉开拉链,卡包里只有一张卡。
一张银行卡。
卡的背面,用透明胶粘着一小片白纸,写着两行字。
【To:小骗子
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说过的,你唯一的债主只能是我。】
歪歪扭扭的丑丑字迹,那个你字,和当时在钱花上写下的还你一模一样。
可笑的,幼稚,温暖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康盂树会拥有的字迹。
*
康盂树会知道黎青梦高利贷没还完这件事,是出自偶然,也是一种必然。
自从黎青梦告诉他在南苔给他留了礼物之后,他第一个去找的地方就是那栋筒子楼。大门紧闭着,他掀开门口地毯,心想她会不会留下钥匙,又在其他犄角旮旯的地方搜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看来,这个显而易见的地方并不是礼物的藏身之地。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固执地经常来筒子楼附近转一转,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他想见的人,但他不喜欢她在南苔待过的这个家死气沉沉的,仿佛这个人永恒消逝的灰败感。
于是,他在她家门口那个空荡荡的牛奶箱上插了一束玫瑰花。每隔几天,他就会买一束新鲜的玫瑰重新插上。
在终于找到礼物沉船那幅画的时候,康盂树感受到无比汹涌的回馈。
那些插在牛奶箱的玫瑰,它们并没有白白枯萎,也没有被送入太空黑洞。
它们分明地被她确认,这不是一厢情愿的花束。
他已经顾不得康嘉年还要不要穿裙子上街,飞奔向筒子楼,好像她就在那里等他。
然而来到筒子楼,触目所及却是翻天覆地的惨状。
牛奶箱上来不及换的玫瑰花被扔在地上,满地都是零落被撕裂的殷红花瓣。
门锁有被砸的痕迹,墙壁上全是两个血淋淋的大字还钱!
康盂树一刹那就反应过来,黎青梦当时在京崎的时候骗了他。
高利贷根本没还清,现在他们找上门来了。
只不过人去楼空,才制造了那么声势浩大的动静,这都是催债人的惯用伎俩了。
康盂树立刻抽出手机,伸手想拨出电话时,动作一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