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请的这一桌请的是万记胭脂行掌柜万霖从杭州介绍过来的布商,也算是万霖家的远亲,是万霖上月去杭州收账款时遇见的。
这些人的生意在当地都不算太大,虽说都是布匹生意,但是同顾家的本家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一听万霖提起是同扬州的顾家做生意,忙不迭的就跟着万霖过来了。
似这样小宗的客商顾深也从不怠慢,每一次都是亲自作陪,顾深要的就是这些棉布一经上市就能迅速铺开市场,就如同那些口红和香皂一样迅速风靡,因为只有这样,他手中的资金链条才能尽快活络起来。
其实酒桌上的生意通常都比在别处好谈一些,三杯两盏下肚,人也难免就性情起来。
就比如今日这几个杭州远道而来的客商,都是些性情中人,与顾深推杯换盏之间,订货的文契连看也没看就盖了印鉴,签了名字。
今天的生意谈得很顺利,酒席结束后顾深亲自将那些杭州客商和万霖一起送出了杏花楼的大门,正盘算着今日谈成的早,正巧能赶得上去郭学究的府上接苏晏散学,还能赶在这之前去买一份苏晏喜欢吃的红枣蜜饯核桃糕。
想到这里顾深便心情大好,交待好了小厮雨春下一站的地点,便一头钻进了自家的马车里,就在顾深撂下车帘准备落座的一瞬间,一对男女的身影恰好撞到了他的视线里。
男子穿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手中攥着一柄温润的折扇,正是他的那个庶出的三叔顾宇秋。顾宇秋虽然人到中年,但胜在生就了一副仪表堂堂,道貌岸然的禽兽脸孔,为人处世有说有笑,风趣随和,这样的男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最招女人喜欢的。
顾宇秋身边的女子穿着一身粉白/粉白的绫缎裙子,大约二十来往年纪,生得唇红齿白,娇艳欲滴的。顾深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他只知道这个女子绝不是他的继母顾方氏,而且很明显比他的继母年轻漂亮得多。
走到半路,那女子忽然停下,掏出帕子给顾宇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顾宇秋拍了拍那女子的手背,看口型是说了声:“辛苦了。”
这一男一女恩恩爱爱,亲亲密密的走在当街,一举一动都宛如夫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神仙眷侣。
顾深不动声色的放下帘子,消消停停的坐回了马车之内,捂着嘴巴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真可惜现下这个时代并没有能随手摄像的工具,不然他定然要把这一幕拍下来给苏晏看看。
让他看看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什么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怜那顾方氏为了这么个男人绸缪算计,不惜背负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而这个男人,却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堂而皇之的挽着另一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子招摇过市,心里丝毫没有惦记起她一星半点儿。
也许,顾宇秋从一开始对顾方氏就是利用,从来没有过半点真心。顾方氏这个可怜兮兮的蠢女人却心甘情愿的相信顾宇秋所说的一切。
顾深突然想到,如果顾方氏见到了今天的这一幕会怎么样?或者说她迟早有一天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到了那时,顾深一定会搂着苏晏,买上一千斤的上等瓜子,请全城的人都来看看这一场真真正正的好戏。
第33章
顾深所期盼的那出好戏并没有让他等上太久, 就在宫中的采办官员到顾家的库房中检查第一批贡缎的成品后不久,顾家的内宅里就惊天动地的闹了一场。
时过九月半,顾深在水源村中所建的棉布工厂已经初具规模, 最早订货的一批客商也已经交付定金, 就等着冬至一到棉布上市, 好生赚上一笔, 也不枉这一年到头的辛苦。
这一日, 天色灰蒙蒙的。
昨夜苏晏读书又读到了三更天,顾深本想守着苏晏多睡一会儿, 谁知天色刚亮, 顾方氏身边的丫鬟翠翠就抱着小胖子顾南舟一路跑到了顾深的院子里:“亭少爷, 亭少爷救命啊,夫人疯了!要把舟少爷掐死啊!”
“什么?”顾深闻得情况紧急, 立马披了衣裳下地让守夜的小厮雨春将院门打开, 将两个求救避难的人放了进来。
丫鬟翠翠跑得钗松裙乱, 她怀里的小胖子顾南舟吓得脸色煞白,双眼都僵直起来, 顾深接连叫了好几声,那孩子的眼神才活络了起来,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哥哥救命啊!娘亲要杀了三叔!还要杀了我啊!”
“怎么回事?”顾深从翠翠的怀中接过了小胖子顾南舟,并且将他交给了刚刚起身的苏晏。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婢只知道夫人昨天和三老爷一夜未归, 今日破晓时分回来,二人一进了内室便开始争吵, 吵着吵着夫人就发了疯,先是要用剪刀刺死三老爷,接着又要掐死舟少爷, 奴婢见状不好,只能带着舟少爷逃过来了。”翠翠擦了擦眼角被急出的泪珠子,抽噎道。
顾深的心里暗中一动,佯做关切道:“那现在呢?你就这样跑过来了,母亲屋内可有人看着?”
“夫人屋里日常服侍的几个倒是也都还在,就只是不知能不能控制得住局面,这事情关起门来是顾家的事,可若是夫人再这样闹下去,惊扰了后巷里住的那些长辈,事情可就没法收拾了呀。”翠翠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口。
“既然这样你随我回去一趟吧,怎么说也要把他们两个劝开才是啊。”顾深作势将自己稍稍穿戴整齐,拉起翠翠便要朝那边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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