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拒绝:饭局太多了,不想吃饭。
孟朝茉歪头看他等下文。
听他继续说:要不,把你那套微型家具送给我,就摆在你办公室博古架的那套。还记得你和我说过,这是你们和一家工作室合作定制的,就打算发行十套,我平时就爱手办这些,上回去你那眼馋得很,还拍了照。
孟朝茉那时候应该在忙,没注意到他感兴趣,否则当时肯定开口说送他一套,现下点头说好,但那是样品,还有点小瑕疵,回头发行要改进的,等成品出来了我送到你那边去?
不碍事儿,我就想要那套,等周五酒店视察小组去你们那看了签下合同,这事儿成了,你可记得把东西送给我。
行行行。孟朝茉满口答应。
巧的是,她与杨骋分别后回到瑞西大厦办公室,有个不速之客就在办公室博古架前,盯着那套在玻璃罩下的小皮沙发、茶几等微型家具。
进来之前老九就和她使过眼色说办公室里的人没拦住让他给进去了。她倒也不是太惊讶,脱下外套搭放在椅背,瞧向那边已经回头的身影,你怎么有空来。
封尧回身挑眉,上回暴雨,你又是捐款,又是亲自去小池村帮忙,当地新闻报道了,提起你的逸室,我才知道你的公司已经做这么大了。
自顾踱步到沙发前,抻了下裤腿坐下,笑得眉梢惬意,我现在巴结妹妹还来得及吧?
最近两人见面是在孟朝茉公司搬迁时。
封尧来这处新址也是这套说要巴结她的说辞。
孟朝茉抿嘴,朝纸篓扔下一团废纸,来不及了。
封尧咂嘴,骂她不孝敬。
孟朝茉陪他东扯西扯,总算听他说起正事,原来是现在孟朝约在Kea市场部上班、也就是钟家的公司,钟如鱼进去后,钟商两家甭管明面还是私底下,算是彻底闹翻。孟朝约之前做的事并不光明磊落,他进不了远商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他会选择钟家,也算是另条出路。
总之封女士是逢人吹嘘他儿子的好工作。
孟朝茉说实话:他刚毕业能进Kea也好。
我也就跟你提个醒,钟家和你没能和解那事儿,彻底和你、和远商结仇,他跑去钟家,也指不定最后事情走向会怎么样,你还是多注意点,话末,封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登时眉心紧拧,你家助理想齁死我。
孟朝茉不禁偷笑,老九冲咖啡是老手,至于手抖放多糖是她临进办公室前故意的吩咐,以报儿时被这位哥哥不计其数的捉弄之仇。
她不接咖啡的茬,只说:孟朝约顶多能给我添点儿堵,无所谓了,倒是你,跑来就为了给我提个醒?
封尧眉梢掀动,颔首说是,还问要怎么谢他。
孟朝茉自然一万个不信,无奈他的厚脸皮,只好反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封尧抬手指向那套她进来时他在打量的微型家具摆件。
意味不言而喻。
那套先答应了要送其他人,改天工作室那边做好了我再送你一套一样的。孟朝茉没答应。
封尧起身掀开西服叉腰,露出里边白衬衫,他平时喜欢穿黑的,难得见他穿规矩稳重的白,顺眼不少。
谁?他语气略微不善。
杨骋。
还真是他。
这下轮到孟朝茉不明所以,以为杨骋与他说过这件事。
封尧拿出手机递给她替她解惑,只见他手机屏上是朋友圈界面,而杨骋二十五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内容是:我的了。
配图是她博古架上微型家具的照片。
南舟可真小,你们俩也认识。她感慨。
列表躺尸而已,他和商俞会有微信甚至也不奇怪。封尧看似并不想和对方有什么牵扯,只是后半句话略有含义。
后来又威胁她别忘了工作室做好成品微型要给他,否则再也不来看她这个妹妹,才离开了瑞西大厦。
一晃至周五,气温骤降。
南舟的天顶冻出个裂缝,雨水倾泻,孟朝茉早早醒来,拥被坐着望了眼因窗帘往关而天光与雨水交织的玻璃窗,不用亲测都知道外边是个怎样的寒气。
从周一她与商俞在公寓分别各自去公司,到昨夜才再见,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声响,正欲摸索摁亮台灯听见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嗓音,带了点外边的冷意,是我。
听出是商俞,孟朝茉也就躺下继续睡。
现如今商俞正阖眼在她身侧,穿的还是放在她这里的一身居家的短袖,因室内暖气足,胳膊随意露在丝被外。
没见面的这几天,俩人通过微信偶尔交流。
商俞昨晚是刚出差归来,早先定的是白天抵达南舟的航班,孟朝茉本说去机场接他顺道吃个晚饭再回,但航班因天气延误,也就作罢。没想到他径直从机场来的她这里。
轻手轻脚掀被下床,没吵醒他。
尽管雨势大,她仍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出门,因为酒店的调研小组今天上午十点会准时抵达工厂,她得先一步到那做最后准备。
卧室有暖气,但商俞在里头睡觉,孟朝茉是在卫生间化的妆,划完手指也冻得不灵活了。
出来在玄关换鞋时卧室门开,商俞穿得单薄,额前发丝微乱,走向她,睡哑了的嗓音开腔边问:怎么这么早?
我要先去厂里,有合作商来看情况。孟朝茉复又垂头系好鞋带。
我跟你一起去。商俞拿下挂在门口衣撑上的羽绒服要穿上。
孟朝茉系好鞋带起身拿下他的羽绒服重新挂上,你去干嘛,接着睡觉吧。
商俞整个人还处在未睡够的懵然状态,凭她拿走衣服,软绵绵靠向她抱住,随后又哆嗦了下松怀,你衣服好冷。
睡觉只开了卧室的地暖,因为客厅还是温度很低的,能碰到的东西都比体温冻人。孟朝茉轻笑,使坏把手心伸进商俞的袖沿里,下一秒他顿时跳脚。
孟朝茉趁机夺门出去。
等驱车赶到工业区厂里,各科室的科长也都提前待命部队没料到的是杨骋也随后赶来厂区,在大门口电话问她办公室在哪层楼。
她让安保开了厂门、亲自去楼下接他时,他还在车上喝咖啡醒神,看来也是刚从被窝里爬起的。
不由问:你怎么一大早来了?
我来这儿盯盯,省得他们那队调查组挑你毛病,杨骋见她撑伞在雨中,搁下咖啡撑开伞下车,跟她往楼里去,你这地不算偏,在南舟租金不便宜吧?
两人一路聊起她厂房的租金、又说起那队调查小组惯有的做派,杨骋提醒她表面是组长领头,实际副组长是酒店采购部有话语权的经理,所以他的看法更加重要。
有杨骋提点,加上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对方肯定了他们的产品的前瞻性、包括加工机械设备的专业化,上午的视察算得上圆满结束。
只是临了有个停电插曲,厂房顿时变得昏沉,唯剩从高窗照进来的阴天日光。
组长环顾四周:怎么说停电就停电,多耽误事的。
孟朝茉解释:工业区一年也难停一次电,刚收到短信,是雨天影响了电路的原因,南舟天气向来很好,冬天下暴雨也是罕见了。
旁边厂长已经去安排发电机供电,没一会儿厂内恢复白炽灯交织的昼亮。副组长倒未将这点插曲放心上,临上车前还让她发一份电子版的公司和产品介绍到他邮箱。
当天调查小组回去开过产品会,发了拟定下周一签合同的微信给孟朝茉。
孟朝茉当即把这个喜讯分享给了杨骋,对方也替她高兴,发消息间不忘答应给对方的谢礼,随即提上那套微型家具模型往他公司送去。
但杨骋发消息说他在澜轩陪客户。
她想着正好顺路给他送去再回家。
于是驱车前往,在快到时给他发信息,杨骋发了包厢号给她,央她一定过去捞他逃离这顿拼酒废肝的饭局。
孟朝茉装他妹妹,带走无援到只能靠装醉倒下的杨骋。
一出包厢他便站直身,手背掸了掸西服上的酒气,看向她另只手提着的透明盒子,可算给我了,打从第一眼看到我就惦记上了。
话语间杨骋的目光恰好和孟朝茉相撞。
不仅仅是收到谢礼的欣喜。
比起那些生意场上会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千年狐狸,杨骋的心思还算溢于言表,眼底的情绪在此刻一览无余。
孟朝茉捕捉到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闪过杨骋帮自己的种种,她自认为是对方顾念大学好几年的同学情谊,她担心一开始自个儿就会错了意,平白享受了她自居朋友位置而不该享受的好意。
递盒子过去的手不禁在空中怔愣。
杨骋接过。
在怀里换着角度看了好几下。
又问:这周三南舟市好几个行业商会共同举办了晚宴,我这儿也有份邀请函,我们俩一起去吧?
他说完侧头抬眼,身侧位置空空,回身发现孟朝茉停在离他好几步远的原地。
正想开口问缘故,又看到斜上方的三楼横栏后有个眼熟的身形,在澜轩的暖色调古风建筑里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格调,像悬挂高处的冷月,他就站在那,看着在楼下的他们。
杨骋没记错的话,对方是孟朝茉曾经的丈夫。
孟朝茉并未发现他的存在,而是看着自己,欲开口说些什么。
第62章
大抵是杨骋往另处的目光吸引了孟朝茉注意,以至于她收回欲出口的话而顺其视线看去,但只来得及瞧见楼上横栏后的一抹陌生侧影。直到和杨骋走到楼道口她还回头望了眼,已是空空荡荡。
重拾回刚才想说的话:我就不和你去了。
一份邀请函两人前往,关系无非是女伴。
杨骋问为什么。
晚宴是交际场合,他以为孟朝茉会想去的。
商俞回头肯定要我陪他去的。孟朝茉如实答。
杨骋忽而觉得手里提的物件格外沉甸甸,连带他整个人都在往下陷,反过来他又卑劣地庆幸,离开三楼位置的商俞没机会听到这番话,甚至隐隐希望他会误会些什么,这样想着,他当下的心境才微微得到抒解。
然而稍后回到公寓的孟朝茉却并未如她设想那样商俞邀她一起去周三晚宴。他晚上洗漱后就只坐在床头翻看书页,纸张沙沙的摩挲声有规律响起。
孟朝茉吹干头发后也掀被坐靠在另侧,偏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后者在暖橘的灯光下连发丝也很沉静。孟朝茉对商俞的记忆还停留在早上出门前的片刻时光,于是欲凑前往他身上靠去,但下一秒商俞阂上了书页,翻身掀高被子躺下,出口的是淡淡的困了二字。
孟朝茉贴过去抱他的腰。
商俞则往外躺了点儿。
孟朝茉再挪着跟过去,故意营造暧昧缓释局面,又存了报复心,把微凉的手贴着他肘腕伸进宽口的袖筒里。
商俞腾的起身趿鞋,往外走的架势。
孟朝茉趁机拉住,脱口而出:我知道你下午也在澜轩。
澜轩的总经理眼熟她,再者她与商俞复合的关系在南舟早已不是秘事,所以在她进门后就对方就将商俞在澜轩三楼的消息透露给了她,还说包间号是老数字。
再有就是她随杨骋的目光往三楼望去所见的侧影,后来回想越觉得是邓竹,那刚才还有谁站在那也就不用多猜了。
她看向商俞的后脑勺,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已经拒绝了杨骋,你走得急没听到而已。
你知道什么。商俞终于肯回头,那个位置你们俩说话又不是喊,我没听见什么。
那他气恼什么?孟朝茉不免怔愣。
商俞终于说出他难释怀的点:你早上不要我陪你去,转头又是他陪你去的,外人倒以为他是你男朋友,消息都传我耳边来了。
孟朝茉已经不想去深究是哪些人乱嚼舌根,总归是些见不得她好的人,既然商俞这么爱钻牛角尖,她也钻,我跟杨骋,你能不能别说陪这个字?商总应该知道生意上那点人□□故,你帮我我帮你这点事儿啊。
他帮你引见了客户,你能帮他什么?商俞开始口不择言,除了送他那套摆在办公室的模型。
连这他也知道。
孟朝茉眸光坚韧仰看他据理而辩:我送他的是值不了几个钱的玩意儿,可我承他的情啊,谁也不敢保证我以后没什么地方帮得上他的,总之我心里记他这个人情不就行了。
商俞语气缓重:所以你情愿欠他的,也不肯找我。
可能连她也没意识到,她潜意识里是抗拒找商俞帮忙的,大概是因过去他总不看好她外出去忙那芝麻大点儿的小生意,所以即使时过境迁到如今,她也并不想拿自己工作的事去他面前说。
被他点破心底那层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事情。她开始自我宽慰,总归她是决定和商俞结婚的,有些摩擦难免,商俞性子时而拧巴时而冷漠,她并不介意在生意谈成、心情尚佳的时候去哄哄他。
于是凑过去抱住他手臂,那我以后找你,你给我介绍一箩筐的客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男朋友,好不好?
想用嘴唇去碰下他的下巴,但被他避开,又听他说:不是男朋友,我们马上结婚了。
那以后让老公给我介绍客户。
商俞听后不免眼睫一翕欻,纵然是先前没离婚的日子,她也没这么叫过,随后连带着呼吸也跟着心情渐重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下周。商俞替她的沉默做出回答。
孟朝茉短暂停顿后给出答案:可以呀,要是你有空,明天去领证我也没意见。
商俞又不愿意了,不要。
?
明天是我生日,两个日子凑一起,太便宜你了。
话音落地捕捉到孟朝茉脸间闪过一色茫然,眸色一暗,你忘了?
孟朝茉并不承认。
商俞不信,把手从她怀里抽出,复又背对她直接躺下了。
孟朝茉半坐贴在他耳边转移话题:明天想怎么过?
商俞倒是径直闭上眼,无动于衷。
孟朝茉也躺下,她遮眼令自己置身黑暗,能清晰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显得平波不惊:我确实忘了,连我自己刚才也惊讶会有能忘记你生日的一天。已经立冬了,你知道以前我怎么牢牢记得你生日吗?就是你开始裹羽绒服、出门前开始皱眉嫌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生日快到了。
现如今他那件脱下的羽绒服就在玄关挂着,她也未曾想起。商俞缓缓睁开眼,亮白灯光刺得他眼睛干涩生疼,忽而冒出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加湿器是不是坏了?
孟朝茉知道他不想听,却仍说个明白:
结婚对我来说不大重要,找谁不如找你结,我们过起日子来总比和其他人在一起要更了解彼此,对吧?我以后会在手机里提醒自己关于各种纪念日、节日、你的生日,让自己不再忘了。有一点我得说明白对你才公平,即使复婚,我也变不回过去那个我,所以你还要复婚吗?
加湿器没坏,正无声无息运作。
商俞的嗓音却还是有种涩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孟朝茉?
他一般在怒意值抵达顶峰的时候会喊她全名,很快声音又萎顿无力:我讨厌你,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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