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不知道该说什么,悄悄红了耳朵。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才喊人进屋收拾碗筷,长随替百里长珩束了发,问今儿有什么打算。
百里长珩摇摇头,在院子里树下那把竹椅上一躺,边上立刻便有识趣的丫头小厮摆上小桌端上糕点和茶水。
百里长珩半眯着眼,我听你练剑。
长随应了一声,拎着逆鳞在不远处舞了起来,身姿轻盈动作流畅。
他的剑招花样并不多,是非常常见的横劈竖刺,但即便是这般简单的招式,也依旧惹了一堆的丫头偷看。
碍于百里长珩在院子里,丫头们不敢停留,只能在干活时路过的时候悄悄瞧两眼,然后红着脸飞快跑走。
百里长珩闭着眼听了会风中轻微的灵力流动不由得感叹,不过几年,他已经没什么可教长随的了。
长随天资聪颖,练剑又勤,在蛮荒百里长珩开始教他的时候,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复习前一日教的,每一个动作,练习一千次。等到百里长珩醒来再比划给百里长珩听,要是有错误百里长珩会纠正,没有的话就学下一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随有这般成就,百里长珩一点也不意外。
熟能生巧,长随的剑招练的熟,再加上他已经问虚的灵力,百里长珩倒觉着,长随与问虚巅峰的家主,或许也有一战之力。
比之上辈子十八岁的百里长珩,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现在的百里长珩这倒是不清楚了。
百里长珩自从腿脚不便后甚少练剑,几年来除了之前在祁天耗尽灵力捅的朝阳宫主那一剑,后来也不曾握过剑,多年不碰,生疏必然是有的,但若说打不过长随,那也不一定。
也不一定到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地步。
百里长珩来了兴致想要比一比,掌心在竹椅的扶手上轻轻一拍,飞身而起。
百里长珩落在绿叶相间的梧桐树枝干上,摸着折了一段细些的。
长随注意道这边的动静,刚想喊百里长珩下来,百里长珩就已经飞身而来,手中的梧桐枝干在空中挽了个剑花。
百里长珩单脚在梧桐树飘落的绿叶上踩了一下,树枝直指长随面门。
长随倒仰,目光凌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转身刺出逆鳞,百里长珩不退反进,灌注了灵力的树枝架住逆鳞,百里长珩笑了笑,让我来瞧瞧长随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长随跟许多人打过,有比他弱的也有比他强的,但是与百里长珩对打,这是第一次。
长随练剑伊始百里长珩还能拿着枯枝指导他,后来他的腿被蛮荒那群领主打折后再不能站起,很长一段时间想要指导长随都是有心无力。后来身体好些了两人闹了脾气,百里长珩又一门心思计划着成为蛮荒之主,整日整日同各种领主打交道,也没有时间陪长随练剑。
再后来百里长珩成为了蛮荒之主,又开始计划着要离开蛮荒,反正各种不得闲。
这次算是长随正儿八经第一次同百里长珩对练。
两人身姿都很轻盈,相比之下,长随的剑招凌厉,百里长珩的剑招确是飘逸与好看许多。
他出身于大贵族百里家,学剑招自然不是为了杀人,观赏性高一些。
但即便是观赏性高,瞧起来像是花架子,长随却依旧不能从百里长珩的树枝下讨到半点好处。
长随的一招一式都是百里长珩自己教的,他会出什么,会如何出,百里长珩一清二楚。他的招式看似花架子没什么用,实际却暗藏锋芒,轻易能化解逆鳞的所有招式,不让他有半分近身的机会。
百里长珩想,多亏自己多活了那么一辈子,若真只靠在百里家学的那些花架子,还真不能打过已经如此厉害的长随了。
百里长珩心里想着,手上动作却不含糊,一阵风似的卷过,树枝在长随手腕上一敲,逆鳞脱手,百里长珩抓住机会,树枝极快架在了长随的颈脖上。
长随认输道,主君还是厉害些。
我可教过你,不论如何,剑不能脱手。百里长珩从背后拥住长随,没打过我,那你今儿晚上得听我的。
长随想起昨夜迷迷糊糊中百里长珩咬着他的耳朵对他说要在窗台来一次,那时候长随虽然已经被折腾得意识不太清楚,但也没答应百里长珩。
此时百里长珩提这事,显然就是想把昨晚没干的今晚干了。
长随咬着唇红了耳廓,嗯。
百里长珩开心了,正想亲一口却听见隔壁屋的门开了。
今日百里齐南休沐,难得睡得久了些,现在才穿戴整齐出门,有人看过来了,百里长珩自然不能再如此,他放开长随,往后走几步将树枝往桌上一放,回到竹椅上躺着。
一副好事被扰不想同人说话的模样。
百里齐南挑了挑眉,来到百里长珩的竹椅前见礼,大公子。
百里长珩可有可无嗯了一声。
百里齐南直起身,听说大公子昨儿闯了永青殿。
长随听见这话,警觉上前立在百里长珩身侧,手中逆鳞紧握。
百里齐南扫了一眼长随手中的逆鳞,就是取了这么一把剑?
如何?百里长珩掀了掀眼皮,你来兴师问罪来了?
这倒不是。百里齐南笑了笑,家主说,刀剑无眼,拿着玩玩可以,伤着人就不好了。
放心,不会伤人。
那属下就放心了。百里齐南正要告退,百里长珩却是想起了什么。
他问,我回来也好些天了,长明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家主说大公子您的某些做法实在欠缺妥当,不让二公子见您,说是别学了您的坏风气去。
百里长珩∶那他现在?
应当是在练剑。
家主给二公子换了个师父,这段时间一直盯着他练刀修炼,一刻不得闲。
说是师父,怕是监视怕他来找自己吧。
百里长珩嗤笑一声,知道人没事就行,反正练练刀也没什么坏处,随他去了。
两人才在院里呆了不久,有下人进来请,大公子,老祖说让您上连安峰请安。
以示孝心。
百里长珩皱眉。
请安是假,想知道他的想法才是真吧。
这事牵扯到老祖与过世的祖母,又牵扯到魔族,自己算是老祖半个儿子,已经站在漩涡中心,脱不得身了。
百里长珩站起身,长随。
我同你一道去。
去那儿有什么意思?百里长珩揉揉他的脑袋,留在这儿等我?
长随不愿意。
百里长珩想了想,中午想吃你做的饭了,留在这儿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我吃午饭前一定回来。
长随游移不定瞧他,真的?
百里长珩笑,自然是真的。
连安峰上又没有饭吃,我在那儿同老祖一起喝西北风?
也是。
长随这才勉强同意。
百里长珩安抚了长随,上了派来的马车。
百里齐南看了一会儿,决定跟上去,也几上了马车。
驾车的有了,于是百里齐南进了马车里。
百里长珩无奈,也不必跟的如此紧吧?
家主的命令,不得不从。
百里长珩沉默片刻,若是你明知道家主错了,是将错就错听从他的,还是劝解他呢?
作者有话说:
午安准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要给我系一辈子的。
直到马车在连安峰山腰停下, 百里长珩也没有听到百里齐南的答案。
两人下了马车,百里齐南表示要送百里长珩上山。
百里齐南有腰牌,禁制拦不住他。
百里长珩只意味不明问,你非要同我上去?
这是什么话,家主要自己跟着大公子,自然是要陪他上去的。
百里齐南点头。
行吧。百里长珩道,那就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山顶, 山顶的石门没开, 百里长珩早就清楚老祖不会就这么让他进去,非常自觉在距门口不远处撩袍一跪。百里齐南震惊于百里长珩的利落,没犹豫, 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跪了下来。
跪下来才明白,为何百里长珩要在山腰上多嘴问他这么一句。
老祖在石室内, 即便百里齐南有满肚子的疑惑,现在也不敢问,只能沉默跪着。
这地并不平坦,哪哪都是碎石子,膝盖没有任何灵力保护就这么跪在这儿, 久了还是有些疼痛的。
百里齐南不敢在老祖的门前胡思乱想, 只能专心盯着百里长珩笔直的脊背。
百里长珩的发很多也很长,玄色的长发如绸缎般铺在脊背上, 山上有风,吹散的这三千青丝竟能把百里长珩那一截细腰完完全全遮盖。
大公子的腰可真细, 怕是还没有自己一只手宽。
百里齐南胡乱地想。
山上并不热, 间或还有风过, 可跪久了, 百里齐南还是出了一脑门汗, 两条腿都跪的没了知觉,小时候跪得多了,他倒是还能坚持,让他意外的是,近一个时辰,百里长珩一动也没动。
跪的笔直笔直,如同山间青竹。
两人跪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石门终于开了,百里长珩没起身,拱手道,百里长珩请老祖安。
昨日问你的,想的如何了?
百里长珩沉默片刻,老祖的做法,恕长珩无法赞同。
石门再次合上,老祖威严的声音透过石室传出来,既如此,那你每日都记着来同本座请安。
是。
百里长珩没有半分犹豫,如果跪几天就能让老祖放弃与魔族的合作,就算是跪断腿他也愿意。
回吧。百里长珩轻声说。
百里齐南膝行一步上前去扶百里长珩。
百里长珩没拒绝百里齐南的搀扶,主要是,他自己也站不起来了。
他抓着百里齐南的手臂起身,百里齐南撑着一口气,扶起百里长珩自己也站了起来。
百里长珩抓着百里齐南的小臂,问,什么时辰了?
百里齐南看看天色,低声答,日上正中,正午了。
百里长珩一听,顿时不顾腿疼急急忙忙就要下山,我答应了长随,要回去陪他用午饭。
之前一直跪在百里长珩身后百里齐南不知道,如今一扶才发现百里长珩整个人冷的像是冰一样,面色青白唇色发紫,一走差点直接磕地上去。
百里齐南自己也跪了许久,此时灵力还没能完完全全疏通双腿的灵脉,百里长珩这么一摔,差点带着他一起摔了。
还好他及时稳住了。
百里齐南扶住百里长珩,大公子,他一定会等您的,这儿离山腰还有一段路,你急不来。
百里长珩呼出一口气。
站在原地任由百里齐南替他揉了揉膝盖,这地不方便,百里齐南也只能替百里长珩揉到勉强到能走的地步。
他扶着百里长珩一步步往山腰走。
这段路可真远,两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马车处。
百里齐南扶着百里长珩上了马车,百里长珩吩咐,快些回去。
车夫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往山下赶。
百里长珩坐在马车里边,双腿搭在条榻上放平,靠着软枕慢慢恢复。
百里齐南灵力充足,半路上这膝盖上的伤就不碍事了,但是百里长珩不一样,他体内灵力全部来自于那夜百里奚的传功,自己这些天忙的晕头转向,自身修炼全部荒废,每次要用灵力都是只能方设法从自己贫瘠的灵核里一点一点榨出来。
他的腿又是依靠灵力牵动,这些天走来走去又跪又站的,耗了他不少灵力,坐上马车,他并不能很快的让自己的双腿好起来。
百里齐南从医师那儿知道这事,此时瞧百里长珩的面色不太好,犹豫着半跪在百里长珩面前,大公子,您的双膝是否需要上药?
百里长珩神色恹恹点点头,这若是不上药,定让会被长随瞧出来。
百里齐南说了声僭越后将百里长珩的衬裙掀至膝盖上方,再将百里长珩里边的衬裤一点一点往上卷。
百里长珩自小被人服侍惯了,感觉到百里齐南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只专心致志想长随。
这事绝不能让长随知晓。
百里齐南将百里长珩的裤腿至膝盖上方,这才发现百里长珩的膝盖并不是只有一道伤。
青青紫紫,已经积了一大块淤青。
旧伤加新伤,也难为他还能坚持走下来。
贵人们之间的事百里齐南不便探询,他一句话没说,只取了药,小心翼翼涂在百里长珩膝上。
百里长珩恹恹道,别包扎。
一旦包扎,晚上长随必然会发现。
百里齐南没劝,只把百里长珩的裤腿和衬裙放下,尔后坐回位置上,闭眼养神。
等到百里长珩下了马车推开房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长随抱着剑坐在饭桌前,百里长珩不用看,都知道他面色不善。
百里长珩抓着门框吐了口气,这才缓缓往里走,轻声喊,长随?
长随一言不发起身将剑放在边上,挪开百里长珩面前的椅子,他只看着百里长珩自己走,却不上去扶。
百里长珩心道,麻烦了,这孩子生气了。
倒不是生气百里长珩晚回来,主要还是生气百里长珩不带他去,做不到还对他保证。
百里长珩想着怎么哄,脚下没注意,一脚踢到矮阶往前扑去。
长随眼看不好上去扶,百里长珩看起来瘦,实际却不轻,长随没扶住,连带着被他扯了下去。
地上铺了毛毯,摔下去倒也不是很疼,百里长珩还是下意识按住长随的脑袋,将人往自己怀里一裹,任由自己的脊背砸上地毯。
长随此刻窝在百里长珩的怀里却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伸出手胡乱去摸百里长珩,摔着了没?哪里受伤了?
百里长珩无奈,捧住长随的脸亲一口,没受伤。
长随被这一亲冷静了下来,不自在动了动脖子,哦。
还生气吗?百里长珩也不起来,就躺在地上搂长随,下次绝不迟到,不生气了好吗?
长随人都被百里长珩按着,只能点点头,没有下次。
好,百里长珩啄啄气性跑的飞快的长随,没有下次。
两人这才从地上爬起,长随从上到下扫视片刻确认百里长珩没受伤这才放心,吃饭吧,都热两回了。
百里长珩点点头,抓着长随的手一起坐到桌子前。
长随抓了干净的布巾给百里长珩擦了手,两人动筷。
长随今儿早上练了一早上的剑,临到中午才开始做饭,也没烧什么特别精致的菜肴。
两个人吃,长随只烧了三盘菜,一盘给百里长珩补身体的银鱼,一盘豆腐一盘青菜。
上辈子在蛮荒没什么吃食,百里长珩早早辟了谷,这辈子起先在蛮荒日子也不太好过,长随又总是把吃的剩下给自己,百里长珩舍不得,于是也早早辟谷。
长随倒是没有,百里长珩没打算教他。
世间美食众多,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辟谷足矣,至于长随,让他享享口腹之欲,其实还是不错的。
百里长珩捏着筷子慢慢吃,长随是真饿了,练了一早上的剑,又等了百里长珩一小时,此时没说话,风卷残云般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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