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孟知味和裴卿卿的意思,自家女儿才十八,多少也要留一年再说,所以想让孟桑与谢青章先定亲,待到明年再办婚事。
刚巧,明年谢青章也做满一任的国子司业,守选期间可以陪着孟桑回淮南道,顺便再去大雍各地转一转,趁着年轻、膝下无子嗣牵绊,先好好游历一番山水,再回长安该干嘛干嘛。
对此,昭宁长公主与谢琼自然是无不可的。
毕竟谢青章左右都拖到二十四了,再多等一两年又有何妨呢?
事情既已说定,双方挑了一个好日子,交换了庚帖与定亲信物,孟桑与谢青章的亲事便算定下,只待明年再成婚。
了却这一桩大事,孟知味与裴卿卿又多留了两三日,便轻车简从地准备离开长安。
他们二人不是喜欢热闹的洒脱性子,尤其是裴卿卿,甚是招架不住那种一众亲友来送的场面,所以提早与众人打过招呼,说是当日让孟桑、谢青章、叶柏送他们出城就好,其他人包括叶简在内都不必过来。
对此意见最大又最无可奈何的,还得是昭宁长公主。不过她也晓得好友的性子,便也没有强求,只提早一日来孟府,软硬兼施要拉着裴卿卿一起睡一晚,否则就闹腾个没完。
孟府地方小,当夜孟桑去到小榻上,主动将床榻让给她家阿娘与未来婆婆,甚至十分贴心地早早入眠,以免打扰这对好姐妹的深夜谈心。
对此,孟知味是乐见其成的,并没有什么异样表示,当夜还在安慰心情低落的叶柏。
唯有独守空房的驸马谢琼,感受着空荡荡的床榻与凄冷的屋舍,咬牙切齿。
裴卿卿,就是他谢君回的一生之敌!
翌日,一向喜欢赖床的昭宁长公主,难得生出警觉来,几乎是身边人一有动静,就唰地睁开一双凤眸,紧紧盯着起身穿衣的裴卿卿。
她面色泛苦,不舍道:“没良心的,真不要我去送你啊?”
裴卿卿整理身上的胡服,偏头笑道:“怕你哭鼻子呢。”
闻言,昭宁长公主不满地哼了一声:“谁哭鼻子了?你不要在桑桑面前瞎说,弄得我这个未来婆婆面子都没啦!”
说罢,她又叹了一声气,目光黏在好友的背影上,忽而想起二十多年前,她也是这般送对方离开,于是没头没脑地问道:“卿娘,这回离开,还会再见的对吧?”
裴卿卿听出对方嗓音里的担忧,故意凑过去弹了一下昭宁长公主的额头,笑骂:“睡迷糊了吧?说什么糊涂话呢!两个孩子明年就要成婚,我与知味能不回长安吗?”
“还有你昨夜与我说的那事,该不会也忘了?”
一听这话,昭宁长公主悬起的一颗心稳稳放下,顿时来了精神:“说得也是,必然是要再见的。咱们还约好在大婚前,带桑桑去南风馆呢!”
裴卿卿莞尔,继续拾掇自己:“日头还早,你也不必去城外相送,不若睡饱了再回长公主府。”
昭宁长公主懒散地躺了回去,理直气壮道:“光是睡饱怎么够?还得尝一尝桑桑做的朝食,填饱肚子再回去才行。”
“没良心的,待会儿你利索点,别揪着两个孩子不放,我可还在宅子里等桑桑回来呢!”
裴卿卿嗤笑一声,睨她:“当我是你呢?哭包小公主。”
听到当年的称呼,昭宁长公主先是笑,随后不服输地回道:“赶紧走,别扰了我睡回笼觉。记得这回别再迷路,过几月安安稳稳回长安,省得我还要费钱费力去捞你!”
二人相视一笑,一人提着刀和包袱离开,另一人躺着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处,惬意地合眼补觉。
屋外,孟知味、叶柏正坐在正堂中用吃食,孟桑和谢青章在一旁相陪。
裴卿卿坐下,敞开肚子吃完一顿热乎朝食,方才和孟知味各自牵着一匹马,与其他人一道往春明门走。
城外的道路两边,杨柳飘飘,空中飞着柳絮,碧绿的青草长得正旺盛。
无数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旅人,带着半身疲倦与对长安的期待,在城门口排成长队,等待勘验入城。
而另一边,则是如孟桑一行人这般,跟即将离开长安的亲友依依不舍地说着道别之语。
裴卿卿牵着缰绳站定,轻笑道:“好了,不必再送。”
孟桑晓得她家阿娘的性子,便没有强求,只凑上去,有些不舍地拉着对方的手,晃来晃去都不放开。
“阿娘,你与阿耶别忘了我呀,待到酷暑过去、秋意凉爽的时候,就来长安陪陪我。今年的生辰还有新年,咱们也要一家人一起过的。”
裴卿卿温和地应声,轻声安抚正在撒娇的女儿几句,最后见孟桑还是不撒手,只好将人拎到身边,附到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
“啊?真的要去?”孟桑一听,杏眼都瞪圆了。
裴卿卿挑眉:“左右昭宁和我都在,难道你还能有什么顾虑?”
孟桑连忙摆手:“一时有些惊讶嘛!那我就等阿娘你与阿耶回来,然后咱们就抛下阿耶,与姨母一起去逛……咳咳,逛街。”
一侧,孟知味和颜悦色地与谢青章、叶柏说些什么,刚交代完,就听见孟桑这一句话,不由笑问:“怎么又要丢下我?桑桑,可怜可怜阿耶吧!”
孟桑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阿耶呀,下回一定,下回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