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场面,我终究见识得没有你多,你怎么好拿你的标准来看待我!”辛越边嘴硬,边扭头往后看,原来是长亭等人从墙根底下摸了过来,瞧着个个挂了不同程度的彩,虽是狼狈,却都战意凛然,目光灼灼盯向前方。
十七从后方飘然上前,唇角一点淤青,抱剑立在她身后:“属下来迟。”
“……”辛越指指湖面上悠悠靠近的三条小舟,上头密密立着十几个奇装异服之人,“不迟不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突然,辛越看着三条小舟,摸着下巴思索。
温灵均和辛扬被捆在湖右侧靠近岸边的小篷船,这三条小舟却是从湖左边的流霜花丛来的,辛越和顾衍对视一眼,她目光锃亮摩拳擦掌,顾衍却十分平静。
长亭已掠身往湖边去,飞快从靴筒中掏出一柄匕首,在臂上一划,染上些许血珠,扬手往花海中掷出。
妙啊!妙啊!
辛越简直要抚掌大赞,长亭果然同她想的一样。
要激起流霜花毒性,一击要打得船上的人流血,是甚艰难的一件事,但若是已经有血液落入花海中,便可立即激起流霜花毒。
果然,一片流光玉色上空腾起紫雾,宛若一捧烟霞,神秘瑰丽,顷刻间夺人性命。
但!下一刻,被紫雾吞噬的三条小舟重新划破紫雾出现,轻舟划过重重流霜花,迅速朝岸边而来。
为首的梅雍大笑三声,娇媚高亢的声音划破长空,传到辛越耳里:“哈哈哈!小兄弟,没见过在自家还被毒翻的吧。拿命来!”
粉色烟雾来袭,辛越腰间一紧,被顾衍带着往前边奔去。
夜风糊得辛越半眯着眼,月钩星辉一片缭乱。
不过十几息时间,眼前再次可视物时,夜风猛烈地朝她面上一扇,辛越牙关打了个颤,深觉今夜没穿件披风出来真是不大明智。
所幸身上一暖,顾衍解了外衫披在他身上,仅着一件玄色劲服,赤晶钢的护腕在月下跳着危险的光。
刚要开口,顾衍一只手指抵在她唇瓣:“我不冷,给我穿好,胆敢脱下来,现在就丢了辛扬回家。”
辛越扒下他的手指,欲哭无泪:“不是……”
暗卫阻了梅雍的脚步,没让她的粉飞虫侵到这里,但这也导致,他们此刻所处的地形真是不妙——
四周光光秃秃,无树无花,是一截平缓的小土坡,呈个略长的方形。
土坡左侧,是静湖,湖边不远处,如玉游紫的流霜花域上有一条捆了人的小篷船。
土坡右侧,是悬崖,一片漆黑夜色,如同沉寂的、庞大的、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的饕餮巨兽。
不妙啊,不妙啊!
戏折子里,凡是悬崖边这等险地,定是要有顶重要的角儿往下掉的。
她和顾衍如今站在这方形的左下角,顾衍把她按在一方大石头上坐下:“又在胡想什么?”
“戏折子里,总有人往悬崖下面掉……”
顾衍愣了一下,继而笑出声:“放心,有我在,不会是你。”
忽地,他瞥到湖边一道绛色身影,眼神一厉,唤了声十七,抬手在腕下一拍,一只袖箭驰风若电向湖边人影袭去,同时抽出腰间软剑疾奔上前。
素月流天,软剑如银蛇,弯刀若月钩,两道冷光缠在湖边。
辛越跳上大石头,朝小篷船上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招了招手,不晓得顾衍安排了谁去搭救,提气尽量使声音飘得广些:“千万别碰辛扬啊!碰他喷一身血,都得栽在湖里!”
她同小篷船也就隔了十数丈的距离,不知是她近来眼神变得锐了些还是幻觉,辛扬被塞着一团白布的脸上似乎呈现出点安心、放松,又有点紧张、悲戚、哀痛。
从那张顶着两块乌黑眼圈的脸上解读出这么多情绪,辛越觉得他们不愧是兄妹。
岸边顾衍和陆于渊战况激烈,不一会已经缠斗到土坡之上,崖边的风把他们的身影拉长,辛越有些担忧。
忽地,十七提醒她道:“是短亭。”
嗯?辛越扭头一看,果然,从远处湖面上鬼祟摸来的一叶小舟已经离辛扬极近,援兵来了,她拔腿石堤跑去,跑了两步忽地想到什么,立时缓下来,深吸两口气快步而走,十七紧随其后。
短亭猫着身子,一个纵跃,跳到了小篷船上,辛越提起一口气,就见短亭手中短匕将将划上温灵均身上捆绑的黑布时,小篷船矮矮的舱室内竟然飞出一道青色人影!
辛越大骇,小篷船上竟藏了人!
青衣人手持短剑向短亭袭去,短亭一个飞身跃到乌篷顶上,还晓得在中途拔出辛扬嘴里塞着的白布。
辛越登时大喊:“小爷身上被扎成个刺猬啦!别碰小爷!碰了都得死!脚底下也有个鱼泡血包!别移小爷!移了都得死!小爷想活啊!”
一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辛越额头就是一阵抽痛,此时余光瞥见一道尖影。
竟是方才短亭所乘的扁舟,人已离舟,舟却还在往前行,不一会便撞上了小篷船,小篷船被撞得动起来,一舟顶一船,缓缓往湖边而来。
啊,是计,真是计中计,短亭根本未曾想要划破二人身上的绑缚,他晓得这两人身上定有局,但只要把小篷船往湖边顶,离了那片流霜花域便没事了。
十七提醒她道:“夫人,短亭手里有条天蚕丝,拽着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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