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花子女的不知道给姜小莱下了什么迷魂药,出租车四平八稳开进市区,在红绿灯前三百米停下,方简也跟着停下,下车走了不到五十米,车窗上啪地被交警贴张罚单。
也顾不上,她人行道上一棵树一棵树地躲过去,自以为藏得挺严实,不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
她站路边水果摊假装挑水果,转头看见那拍花子女的举起手机对着她录像,问她为什么跟踪,还说要报警!
哎呦,这是谁呀!好大的官威啊!
看着挺成熟的打扮,戴个眼镜,气质清清冷冷,长得还蛮好看的,怎么是个缺心眼。
小莱不理会,拉着人继续往前走,是我前女友,脑子不好使,你别介意。
隔得不远,说话声飘过来,方简气晕了,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私底下说前女友我都忍了,当外人面你还这样说,我不要面子的?好,咱俩完了,这回是真的分了,你给我记着。
低头磨蹭的功夫,人又走了,方简继续跟,跟着她们进了条巷子,看见俩人站门口说了会儿话,前后脚进了门。
方简小跑过去,发现这门里是家纹身工作室,院门口竖了个块照壁,院里情形全给照壁挡完了。
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墙后面闪出个人影,姜小莱拧着两条眉毛走过来,你又犯什么神经?
方简靠着门框转车钥匙,哼一声,叫我逮住了吧!
小莱问:逮住什么?
方简睁圆眼睛,捉奸来了我,逮住什么,你跟那拍花子女的跑这里干嘛?
小莱翻个白眼,你愿意藏呗,我看你怎么藏,整一身黑,给谁奔丧回来。还有人家不是拍花子女的,是我姐女朋友好嘛,是你老嫂子!
姜小莱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这个方简是知道的,私下里讲过好多次了。
三言两语一交代,原来那拍花子女的额不,那老嫂子是去树林里偷花发现她的,双胞胎嘛,很好认,天大的缘分在学校里遇见,说什么也不放她走,这不就领她认亲来了。
小莱拉着她,你跟我一起进去,看看我姐。
方简攀着门框狂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见人,我还没准备好!
小莱:你是鬼啊,见了能灰飞烟灭还是咋滴?那是我姐,我刚看了,跟我长一模一样,但比我白,可漂亮了,她还在干活呢我才出来找你的。
不行不行。方简还是一劲儿往后退。
丑媳妇就要见公婆,她全无准备,那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她亲姐,血亲血亲的。
见你爸见你哥我就见了,可那是你姐,你自己都没见过你让我见,尴不尴尬!
小莱拉她去壮胆的,方简竟然比她还胆小,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说你有个屁用,滚蛋吧!自己回家玩蛋去,约会取消,我要跟我姐玩!
方简求之不得,万一我发病吓着她,你等我,等我病好,我肯定主动来见!你先跟她相处相处,看看她人怎么样。
小莱:你是狂犬病啊,发病会咬人咋滴!
方简也怒了,你自己都没见过的人,不了解的人,就让我见,万一人家不喜欢我!
原来她是怕这个,一个回忆里都不曾出现过的人,完全摸不准性格的人。
小莱说:不是所有人都是谷映兰好吗?你怕她赏你大耳刮子吃?
反正就是不见,方简说啥也不见。
小莱气得,你跟姜植树简直是一模一样。
方简问:咱哥咋了?
小莱说:过年家里来亲戚,来得突然,他找不到地方躲,藏水缸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趁其不备,方简一下挣脱她跑了,拜拜了您嘞!下周见吧!
小莱追上去朝她屁股上飞踢一脚,胆小鬼!驴蛋!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嫂子:我不拍花子,也不是缺心眼,我是雪大律师(掏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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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姜小莱跟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姐相认的第三天, 方简一大早开车来了那间纹身工作室。
不急着进去,她坐在巷口支的小摊上吃一碗炸酱面,先想想待会儿进去该怎么说。
从姜小莱那打听到, 老嫂子和小莱姐姐都还是学生,小莱姐姐当然是跟小莱一样大,这不用说, 老嫂子也只比小莱姐大一岁。方简不幸发现, 她是这四人里面年纪最大的, 她成了个老疙瘩。
小莱姐姐跟小莱一样都是务实派, 学画画的,边上学边打工,靠双手勤劳致富。老嫂子法学院的, 大学霸一枚。
成个老疙瘩已经够让方简伤心了, 辍学不说, 还是个有精神病的无业游民。
但没关系,咱已经在学习,在进步了。只要脸皮厚,什么都不是问题。
吃完面方简掏出手机照照牙齿上有没有辣椒皮, 兜里摸出颗陈皮糖嚼碎,喝点水漱漱口,起身朝着巷子深处那两扇大敞的木门走去。
绕过门前照壁,工作室有个很漂亮的前院,院墙爬满凌霄花藤, 花期已过, 凋零一地残红, 墙下是菜圃, 栽的蒜苗、小葱和韭菜。左边空地一棵银杏树, 一棵樱花树,右边搭了个好大的葡萄藤架,正是收获的季节,藤架上挂了几串等待采摘的紫红果实。
店里的小学徒接待了她,请她到沙发上坐,给她倒了杯水,问她有什么想法。
方简说: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我可不敢。
小学徒愣一下,小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是问你对纹身有什么想法,就是想纹个什么样的图。
她皱起眉头,故作深沉,我要找那个,眼睛大大,卷头发的女孩子。
蒋老师啊。小学徒仍是笑眯眯的,蒋老师要预约的,您有预约吗?
方简含糊嗯一声,小学徒说:那您应该有她联系方式,可以直接跟她微信联系。
方简心说我有她微信你还上这干嘛,她不慌不忙喝口水,我跟她说了,她没回,可能在忙,我今天正好办事路过嘛,我就进来看看。
说得跟真的似的。
玻璃门边柜台后面的男人站起身,她最近确实忙,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空,行的话中午或者下午安排,还麻烦您多等会儿。
这是我们汤老板。小学徒说。
方简说行,汤老板叼着烟,脑后扎个小揪揪,马上拿手机拨电话,方简全身肌肉绷紧,高高地支起耳朵。
电话拨通,汤老板简单说明情况,歪头,狐疑地瞥她一眼,嗯嗯两声。
方简扯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微表情拿捏得相当到位,坦然往沙发上一靠,那边倒迷糊了,难道真记岔了?
也是运气好,蒋老师正有空,答应一个小时后到店里,小学徒给她端了盘葡萄过来,方简安安心心坐在沙发上等。
工作室很大,进门右手边是柜台,左手边有一副很大的墙绘,色彩浓烈,极具张力,白衣少女被铁链镣铐缚于荆棘丛,女骑士手持长剑,黑暗中劈开一道光,俯身朝她伸出手,救她与水火危难。
这是我们蒋老师的作品,送给她女朋友的。小学徒在一边说。
方简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惊叹小莱姐姐的画技还是小莱姐姐和老嫂子的感情。
据说同性恋也受遗传和基因影响,双胞胎倒真不愧是双胞胎,连性取向上也这么默契。
等待的时间里,方简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女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这个问题她很久以前就想过,那时很肤浅的以为,只是因为女孩大多温柔、善良,和女孩待在一起,放松又舒心。其次,方正绝不允许她们行差踏错一步,暗暗喜欢女孩,是一种无声的抗争。
想是这么想,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当然也遇不上中意的女孩子,再说精神病哪敢肖想爱情。
直到姜小莱出现,直到她寄来那封十多年前的带霉味儿的信,方简看到过去的自己无数次在信中对她表白。
我真喜欢你。
我好想你。
想和你玩,想和你一起上学,想跟你一起睡觉。
你有想我吗?
决定去死的那一晚,在罗马假日后门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那个画厚眼影的被她起绰号叫小熊猫的女孩,在给她起绰号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问她有没有空?
她有足够的钱,也许可以说服那个女孩,就算不愿意,接个吻,抱一抱什么的也行。但当时并没有,她想也没想就走了,只是在心里跟自己开个玩笑。
然后姜小莱咯噔一下就出现了,一见面她们就开始做那事,之后常常都在做,好生过了段销魂日子。
原来并不是谁都可以的,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什么身份地位,并无差别。全人类对于方简来说,和猫、狗、鸽子、麻雀一样,只是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的一个种群。
如果一定要将她划分到种群内,方简只接受精神病患者这类群体。超脱性别、财富、地位,只要你有精神病,咱们就是好朋友。
事实是她出院后不再跟任何病友来往,拒绝被划分为精神病患者,也融不进普通人的世界。
黑暗中焦躁地踱来踱去,不知寻觅的什么。
直到她来了。
肖逢、房东老太太、薛允、聚宝盆 方简是什么时候走进小莱的世界,走到太阳底下,主动走进深巷中的小院,坐在这张布艺沙发上的呢?
说什么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啊,照亮了我的黑暗啊,救赎啊,重生啊,都太矫情。
方简就是想跟她接吻、睡觉,想一直跟她好。欲望简单纯粹。
她因欲望而来。
大门上挂的风铃叮铃铃响起来,方简回神,抬眸看去,穿米白色海马毛毛衣的女孩正笑着跟柜台后的花臂男人打招呼,她头发很长,蓬蓬撒在肩头后背,和小莱有一样带碎绒绒卷的发际,一样的大眼睛小嘴唇翘鼻头,眉毛很黑,睫毛卷翘。
她皮肤很白,是一种精致的漂亮,甜蜜可爱,眉宇间又有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哀绪,好像揣着什么伤心事,你再仔细一看,又什么也瞧不见了。
您好。她伸出右手。
方简躬身,像对待一位尊敬的老前辈,庄重而谦卑地握住她的手,又飞快松开。
我们到楼上说吧。她在前面领路,方简立即小跑跟上。
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是她的工作间,里面有一台可供画图的电脑,会客沙发、圆桌、画架和整整一面墙的绘画作品。
我叫蒋春信,你叫我春信就好了。工作间里竟然还有一台小冰箱,她打开冰箱门回头,你要吃雪糕吗?
方简不知道该不该吃,她已经回到圆桌边坐下,只有一个甜筒了,你吃吗?
方简摇头,她嘿嘿笑,那我就自己吃咯?
方简谢谢她,没关系,我不吃的。
有点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系,我吃饱饭来的。
她解释:我嘴里不吃点东西我难受,我吃东西,吸收一点热量,可以帮助我的脑子biubiu往外迸发灵感,你不介意我吃东西吧?
她说biubiu的时候,五指快速收拢又打开,孩子气十足。
方简当然不介意,没关系,您吃您的。方简发誓她这辈子没对谁这么尊敬客气过。
好。她毫无负担撕开甜筒包装纸,靠在沙发背上美滋滋吃起来,我都不做小图了,找我的一般都默认做大图。我看你像第一次来,第一次做图还是要好好考虑,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很想做的图,很值得纪念的人或事,我可以先帮你设计效果图。如果你不是特别想做,我建议是不要做,刺青还是要慎重,后果不用我讲,你应该知道的,大面积的纹身是很难洗的,对仕途也有影响。
方简心说我就是个无业游民,哪有什么仕途,嘴上还是很乖,别的客人一般都说点什么呢?
春信呲溜呲溜舔着甜筒,说什么的都有,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图,可以聊一聊自己,内容随便你,可以是爱情、亲情、友情,甚至是家里的宠物狗。
方简想,她肯定早给人看穿了,一般的客人她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耐心,专程从学校赶来跟她聊这些废话。
人家既然来了,就得认真对待,方简想了想,在沙发上端正身体,那就从我六岁那年说起吧。
对面啊了一声,惊讶地张大嘴巴。
开玩笑开玩笑。她忙摆手,我就说一说感情好了。
面对心理咨询师时也没有这么放松过,伴着她呲溜呲溜舔冰淇淋,咔嚓咔嚓嚼脆筒的声音,方简说起自己的家庭,说起自己的病,用小红和小兰的化名代替自己和小莱,说她们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她心中有很深的困惑,是她一直在找借口拒绝回到小莱身边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在一起。现在看,好像没什么能阻碍我们了,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我的父母和姐姐再也不能干涉我们。但和平只是暂时的,我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疯一场,我真不想让她看到我丑陋的一面。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可我越喜欢她,越舍不得她再因我受难,我拒绝面对她的家人,拒绝分享她的快乐,可我又忍不住关注她,靠近她身边的一切。我很矛盾。
春信的甜筒吃完了,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擦净拢着手心凑到鼻尖闻一下,抱臂托腮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她。
方简烦躁抓了一把头发,我每年都得病一场,我有预感,我必须得住院,冬季是抑郁高发季,冬天不怎么爱出太阳,房间很冷,人的心情也会变差,城市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我要是进了医院,情况好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出来。
虽然现在我俩老说还分着,没和好,其实跟和好也差不多,就是嘴上说着玩。正式的分手,我准备入院前提出来,可是我又很贪心的,制造了许多牵绊,我们拍了很多照片,还领养了狗,我爷爷奶奶都知道她,我们有很多信,还有小时候的照片,我很舍不得
说到这个,方简双手捂脸呜呜哭起来,春信起身坐到她身边,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指缝里,方简捏住用力擤了一大把鼻涕,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这些话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找不到人说,来之前她也没打算说。
是你让我说的,我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呜呜呜
春信耸一下肩,你也没有怪你呀。说着把一只西瓜玩偶塞进她怀里,你抱着哭吧,你可千万别压抑,我绝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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