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怕爷到时候严父上身就将妾身的话忘了吗?凝意手上不停晃着扇子,弘晖玩得开心自然就不管两个大人说什么。
瞧着外头天色,凝意算着去五福晋府上的时辰,她道:此时出发去见五弟妹,她估摸着也该午睡醒了。
说着,凝意便将扇子递给四爷,巧笑倩兮:爷,哄弘晖的远大任务就交给您啦。喏,拿着呀。
四爷只能接了扇子,学凝意的样子轻轻晃着。
凝意见这场景,满意的起身离开。
五福晋怀孕的消息除了五爷和大夫旁人都不知道,其他福晋也只告诉了凝意一人。
四嫂。五福晋伸手挥了挥,喜色印在眉间,你可来了,我用过午膳后就在等着你。
我估摸着这个时辰该是你睡午觉的时间,便想着错一错。凝意下意识扶住她,前儿弘晖锦愿满月去宫里请安,皇玛嬷还提起你了,我便趁着今儿下午无事来叨扰你。
五福晋眸色一闪,立刻明白凝意的意思,早盼着四嫂来呢,您什么时候来叨扰都成。
两人相携进了里头,等只剩身边衷心的人时凝意才担忧的问道,你身子可好?可有不舒服的?大夫怎么说?
四嫂。五福晋掩唇无奈浅笑,您先别着急,等我慢慢告诉您。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我原先想着上一个没了,至少得再过一年半载才会怀上。可我没料到,自我小产后,爷倒是在我房里待得时间比较多。上个月觉得身子不大对劲,我便想着有这种可能。
那刘佳氏呢?凝意问。
她翻不出什么浪。五福晋哂笑,虽说儿女齐全,但爷平日也不大见她了。
听到这里,凝意心里有了数,大夫可说要注意什么?
大夫道我虽小产过,但身子强健,如今怀孕倒也无妨。只需好好养着,无特殊情况这孩子还是保得住的。五福晋抚着小腹,此事除了五爷和我,也就四嫂知道了。我想等过了三个月,再将这好消息递进宫去。
大夫说了没事,但凝意还是不放心,想着回去时用用四爷的面子,等五福晋过了三个月后,让四爷去卖脸求康熙爷允张太医再来趟五爷府上。
至于五爷的脸若皇太后出面,这张脸应当还是有用的。
凝意陪着五福晋说了半下午的话,直到青凤小跑着进来:回福晋,四福晋府上的张公公来了。
张起麟是四哥最得用的人,他来必定是有大事儿。五福晋让青鸾带张起麟进来。
张起麟先给二位福晋行了礼,而后才对着凝意道,奴才奉主子爷的命接您去畅春园。
畅春园?凝意诧异。
畅春园是康熙爷的行宫,且是最喜欢的那个。
至于四爷那必须是万园之园圆明园!
怕是皇阿玛去了畅春园行宫,让四哥一道去了吧。五福晋轻笑。
五福晋猜的没错。张起麟弯着腰道,皇上和德妃娘娘午后出发去了畅春园,德妃娘娘还想着您之前说的那烤乳猪,皇上便传了主子爷和您去畅春园觐见。
听道是康熙爷召见,凝意自是不敢再耽搁。
她多嘱咐了五福晋几句,终究是没将张太医的事情先说出来。有些事必定等确定能办成时再说,否则平白无故给了旁人希望,到头来却办不成,实在是说不过去。
四爷得了口谕已经先一步去畅春园,凝意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她下了马车,见四爷在门口等着,唇角立刻挂上了笑意:爷。
四爷点头,爷将弘晖和锦愿也带来了。
凝意微愣,这是要在畅春园多住些时日?可皇阿玛每日都要上朝啊。
朝廷官员会来畅春园九经三事殿,并不耽误皇阿玛处理朝廷事务。四爷在前头走,凝意带着孙嬷嬷等人等在后头。
李嬷嬷在二宫门处等着,瞧见凝意到了,她上前行礼:皇上和娘娘等着福晋呢。娘娘让奴婢帮着福晋安置,等安置好了就去观澜榭,今儿晚膳摆在那里。
四爷看着凝意,有李嬷嬷随着你,爷也放心。爷先去观澜榭,你弄好了就过来。
李嬷嬷跟着凝意往里走,笑盈盈的道,您和四爷这几日住在西花园的皇子四所,皇子四所位于西花园,旁边是一片农田,与娘娘和皇上住的地方相距甚远。皇上住在清溪书屋,娘娘住在集凤轩。大阿哥和四格格已经安顿好了。
皇子四所挺大的,眼下就四爷和她住着,带着两个孩子和伺候的人也完全住得下。
最重要是这地儿出门便是西花园,从西花园去东边有一大片农田隔着。
凝意让寒露和孙嬷嬷留下收拾,她和霜降跟着李嬷嬷去了观澜榭。
观澜榭与皇子四所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这样路走下来还是让凝意气喘吁吁。
李嬷嬷替凝意擦了额间的汗,路途是有些远,累着福晋了。
此次康熙爷来畅春园带的人不多,但也是带了一些的,譬如六爷、八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因着四爷是带着凝意来,德妃便做主将皇子四所全给了四爷和凝意。
六爷和六福晋住在西花园的承露轩,十三爷和十四爷以及八爷都住在位于后湖和前湖中间的回芳墅。
四嫂。等凝意给皇上和德妃请完安,六福晋便拉着凝意坐在一旁,皇阿玛方才说了,今儿是家宴,无需过于拘礼。额娘让我带您去一旁瞧瞧那烤乳猪。
烤乳猪是需要提前腌制的,凝意今儿到的晚,便由跟着康熙来畅春园的御膳房大厨调了酱汁先腌上了。
凝意尝了还没用完的酱汁,应当是放了过多的糖,故而这酱汁有点甜。
她思索着,瞧见一旁有不少干辣椒,便道:将那干辣椒舂成辣椒粉,越碎越好,待会儿快烤完时撒上去能中和一下甜味。
御膳房小太监闻言乖乖搬着辣椒去舂。
凝意惊讶的是今儿竟然不止腌制了小乳猪,还有半只新鲜的鹿。
这鹿是畅春园自己养殖的,并非野生,但也是放养,成日在山野和田地里跑动,肉质也挺好。
凝意用长长的铁签子从乳猪中间穿过,将整个乳猪都架在火上烤,她吩咐小太监不停转动,而后对御膳房的大厨王公公道:今儿有些晚了,等烤乳猪做好必定是不行的。不如公公先做些其他的给皇阿玛和额娘上晚膳,烤乳猪做好了可以再趁热吃。
是,您考虑的周到,奴才这就去。
凝意转了一圈见没自己和六福晋的事儿,二人便一起回了前头。
那负责舂辣椒粉的小太监是王公公的徒弟,他见师父对四福晋尊敬不免好奇,师父,您方才对四福晋比对宫里的一些娘娘还要恭敬。
王公公黑了脸,虎脸瞪着小太监,以后这话可莫要乱说。
小太监笑呵呵的露出两排牙齿,能跟着您来畅春园的都是自己人,师父您不怕的。
王公公啐了他一口,好好舂辣椒,别打马虎。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全是自己人,便一边处理鹿肉一边道:后宫眼下谁做主你们都是清楚的。但你们不清楚的是这德妃娘娘啊已经在宫里做了十几年的主了。
小太监疑惑,那为何德妃娘娘还只是妃位呀?莫说不是皇后,哪怕是个皇贵妃呢。
王公公斜睨着小太监,贵妃和皇贵妃不过是一个封号,皇上这些年独宠德妃娘娘,贵妃是迟早的事儿。
那皇贵妃呢!小太监愈发感兴趣了。
王公公蹙眉,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皇贵妃位同副后,岂能说封就封?
宫里还有位太子殿下呢,这突然封了旁的娘娘为皇贵妃,那四贝勒爷、六贝勒爷和十四阿哥不都只仅次于太子了?
皇上就算愿意,赫舍里一族能愿意?
怕是皇上前脚说要晋德妃为皇贵妃,后脚索额图大人就要进宫了。
这些话他没跟几个小太监说,就怕这些小子把不住嘴被人哄上几句竹篓子倒豆子全说了。
观澜榭,凝意将烤乳猪需要时间的事情一说,康熙和德妃也道晚些没事,今晚可以在观澜榭赏月饮酒,看看这畅春园的夜景。
王公公不愧是御膳房的大厨,且是专门伺候康熙爷膳食的,这鹿肉被切成了小块,每一桌面前一个小炭盆,鹿肉架在上头,边烤边吃,佐以简单的细盐,旁的调味料都不用,吃的就是鹿肉的原汁原味。
凝意是第一次真正吃鹿肉,她将鹿肉切成了小薄片,蘸着细盐吃 。
这肉好鲜好嫩。六福晋吃了一块又一块,难怪皇阿玛一直都很喜欢鹿肉。
一顿晚膳吃了个八成饱,凝意中途起身好几次去瞧烤乳猪。
好在小太监毕竟是御膳房的,将那烤乳猪护的极好。
干辣椒已经舂成辣椒粉,凝意瞧着那猪皮的色泽,点头,可以了,着人搬去前头吧。
总算能吃了。德妃估摸着时辰,烤了两个时辰,这皮儿的颜色都很好看。凝意,本宫念着这烤乳猪可很久了。
凝意让小太监拿了刀等分,其实围成一圈撕着吃是最有氛围的,但她总不能让康熙和德妃也一起。
好辣呀。德妃吃了一块,你这放了多少辣椒啊。
御膳房腌制的酱汁中加了太多的糖,儿臣尝着有些甜,便以辣椒粉做了调味。凝意朝霜降使了个颜色,方才去御膳房时发现有畅春园摘得新鲜果子,儿臣用那果汁给您和皇阿玛煮了一壶水果茶,水果茶喝着虽有些烫,但水果的甜用来解辣是最好的。
德妃闻了闻,果然。皇上,还真有一股子水果的香味。尝着甜丝丝的,但又与糖的甜味有所区别。
四爷看着凝意,见她下意识揉着腰,眉心微动,皇阿玛,这道菜凝意已经做好了,您和额娘吃肉赏月,儿臣和凝意就不打扰了。两个孩子刚换了地方,儿臣和凝意先告退。
康熙点头,觉得这个儿子真是识趣。
他也觉得如此月色这么多人围着碍眼,不如他和德妃两人。
将你们那部分烤乳猪带回去。德妃喝了口水果茶,凝意盯了那么久的,总不能一块都没吃到。
凝意忙朝着四爷看去,四爷心中叹气:是,多谢皇阿玛,多谢额娘。
出了观澜榭,凝意趁人不注意拉了拉四爷的袖子:爷怎么看出来皇阿玛嫌弃咱们啦?
四爷停下脚步,嫌弃?
对啊!见四爷不知情,凝意才知四爷原是歪打正着:方才十四弟闹腾,皇阿玛眉眼间隐隐有不耐烦。可每次不管多不耐烦,对着额娘还是很温柔的。今儿月色这么好,有酒有肉,皇阿玛疼着额娘,自然是希望和额娘两个人赏月。
四爷忍不住扶额,转身往回走。
凝意:爷,您做什么去?
爷去将小十四逮出来。
闻言,凝意终是没忍住笑,她忙拉住四爷,您现在这么做,岂非告诉众人皇上要和额娘单独待着?您和妾身已经出来了,那就不能回去。再者,您方才说是担心两个孩子换了地儿不适应,那您总不能担心十四爷超过孩子吧?过犹不及呀,爷!
四爷方才也是头脑一热,现在被凝意拉住也反应过来。
听凝意这一通大道理,四爷没忍住,捏着凝意的脸颊往外拉了拉,走吧,回皇子四所。
观澜榭到皇子四所实在是远得很,凝意走了会儿便觉得腿疼脚疼哪里都疼,感觉跟爬了一座山一样。
爷您慢些,您走慢些呀。反正周遭也都是自己人,凝意索性耍赖,妾身腿也没您长,步子比不上您,您本就该放慢脚步等着妾身的,可您瞧瞧您之前步子迈的又大又快,您不怕等您回到皇子四所,您的福晋却丢了吗?
霜降抿唇,竭力忍住笑意,而后便听得耳边一声没忍住的笑声。
她抬头看去,张起麟正努力找补着。
张公公。霜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起麟点头,他也知道不能笑出声,但福晋最后那句话实在是说的厉害。
四爷已经被凝意拖得停下了脚步,他迈了一步。
凝意耍赖:太大了!
四爷额角青筋跳了跳,又走了一步。
凝意咬牙,还是太大了。
四爷脸色黑了一大片,幸好是在黑夜瞧不清楚。
他站在原处,眸色深深的注视凝意。
凝意发现四爷迟迟没动静还以为是要停下休息,一抬头便对上四爷情绪翻涌的墨瞳。
凝意本能察觉不对,这才去思索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
简简单单两局,有三个字还是重复的!
但凝意哀嚎一声捂脸,好丢人啊。
四爷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这么长时间没房事,她还在深夜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也难怪四爷突然停了脚步。
黑色的靴子朝前挪动了两步,凝意迟疑抬头。
四爷伸手压着凝意眼尾,嗓音很低微哑:这些话福晋若能换个地方说,爷会更高兴。
凝意脸色涨红,偏头看周围,伺候的人早退后了几步,将这块地儿留给两位主子。
没旁的人听见,凝意松了口气,红色稍褪。
看来福晋明白爷的意思。四爷捏了捏凝意的耳垂,指尖一掐,上来。
凝意抬头盯着四爷,不解的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您要抱我回去?
难不成看你赖在这里当石雕?四爷沉声,又说了一次:上来!
月色很好,明媚温和,纯白色的光芒落在石子路,人走过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凝意想着刚来到这个朝代时,她的目标是安安静静在后院待着,等到乾小四登基,她成为独一无二的母后皇太后!
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变了一大圈。
原本打算远离的四爷却离她越来越近,而原本没打算生的孩子也终究是生了下来。
弘晖凝意思及此,情绪有些低落,呼吸放轻。
不高兴?四爷声音也很轻。
凝意摇头,妾身只是有些怕。
怕护不住弘晖,几年后这条小生命还是会随风消散。
四爷不知她在怕什么,只能沉声安慰:怕什么?万事有爷在。
可四爷也有看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凝意没被安慰到,情绪反而更加低落。
四爷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你有这时间担心这担心那,不妨解释以前的事。
凝意瞬间精神了:以前什么事?
生辰前,你费尽心思躲着爷,若非那次醉酒,你是否会一直躲着?四爷抱着凝意的手下意识加重力道。
这个疑问他想了很久,原先以为是凝意欲擒故纵,后来发现全是真的。
凝意自然没忘,但四爷不提的话她是真的忘了这茬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