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退下时,凝意让荔枝给二人分了带回屋去。
至于二人回去后是怎么想的,这可不在凝意左右范围之内。
主子这一招用的高明。孙嬷嬷欣慰的瞧着凝意,先前德妃娘娘决定让奴婢来伺候您,大半是觉着主子性子和善,对下人又过于宽容。可奴婢来了后才发现,主子的确不欲苛待下人,但赏罚分明,爷的府上那是井井有条。
嬷嬷高赞了。凝意抚着鬓边秀发。
孙嬷嬷便道,那主子觉得会是谁先来呢?
您觉得呢?凝意不答反问,眉眼高高挑起。
孙嬷嬷沉默思索片刻后才道:奴婢老眼昏花,许是只能瞧得清马佳氏。马佳氏在正院明显比小李氏随心自在,想必她也早将您当成了真正的主子。正月初一那晚,也是她开口提议将大格格抱来。奴婢瞧着,这位主儿的想法与主子最是投缘。
凝意抿唇轻笑,眉目间的笑意却并不浓:为了感谢她的帮忙,我那日便赏了她与旁人不同的东西。那根金簪可不是寻常物,还是我的陪嫁礼呢。
闻言,饶是老练如孙嬷嬷都愣住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觉得是?
霜降轻声走了进来,站在凝意身边回禀:主子,西跨院的筱主儿求见。
小李氏,闺名元筱。
孙嬷嬷诧异,见凝意胸有成竹不动声色,主子早就料到了?
凝意抚着修剪圆润的指尖。她要照顾孩子,便将之前的指甲全剪了,免得划伤两个孩子。
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宫里有很多面如观音,心如蛇蝎的娘娘。凝意笑了笑,每个人都会有缺点,可马佳氏我找不到。
孙嬷嬷脸色突变。
她自然知道这样的人,惠妃曾就是那样的人。
若不是在好些年前被德妃娘娘抓着机会戳穿,眼下后宫是何情形还真不一定。
而敏妃娘娘也未必能坐上妃位。
找不到缺点的人自然是可以相交的,但不能欠任何人情。凝意似笑非笑,比起马佳氏,我更愿意这人是小李氏。
说到这里,凝意停了停,不过,总不能以我的想法去给一个人下定义。她不做什么,我会护着她,就当她前头帮我那次的利钱。
但让她和马佳氏推心置腹,她暂时还做不到。
孙嬷嬷等人都记在心里。
趁着四爷还没回正院,凝意见了小李氏。
小李氏换了穿着,比起下午那身绯色,晚上穿的浅蓝色更显温婉。
见凝意时,小李氏还有些惴惴不安:妾身给福晋请安。
凝意抬手,你来找我是有事儿?
小李氏斟酌着用语,今儿福晋赏的那荔枝实在是太过于珍贵,妾身觉得受之有愧,便想着过来给您请安。
她从袖口里拿出两个小福包,这是妾身自己绣的,再过一月便到了盛夏,妾身在福包里装了些药材,能在夏日驱赶蚊虫。
说着,小李氏赧然低头,妾身的礼实在是薄,比不得福晋赏的荔枝。
礼贵在于心而非价格。凝意笑道。
小李氏陪着凝意说了会儿话,听赵和元回禀道四爷回来时她纠结了一下。
凝意也不催,倒是小李氏自己想明白,大大方方行礼告退回了西跨院。
四爷掀开衣摆坐下,奇怪道:爷听说你将为数不多的荔枝赏人了?
见四爷这语气,凝意起了逗弄之心,再过半月云南进贡的荔枝就多了,爷还怕吃不上?这个时节的荔枝还没到最甜的时候,爷就非得这一口?
四爷捉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进,箍着腰不让她动弹,爷就问了这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等着爷?
妾身也没说什么啊。凝意眨了眨眼,马佳氏和小李氏来府上后都没见爷召幸,妾身身为福晋自然得安排好她们。若是被有些心思重的人利用了,那这后院岂非又要乌烟瘴气?
想起差点被人算计而没了两个孩子,凝意撇嘴,伸手拉住了四爷的辫子,还不是因为爷收了这么多妹妹,害的妾身每日的美容觉都没了。
四爷挑眉:美容觉是什么?
爷不用知道。凝意掐着那辫子,一时没收力让四爷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仰才缓解了疼痛。
四爷脸色黑沉沉的,毫不客气捏着凝意的脸蛋往一边拉了拉,松手!
爷先松。凝意咬着唇,您也太狠心了。妾身这肚子卸货才一个月,爷就已经忘了妾身是怎么生下两个孩子的。如今瞧来,俗话说的不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男人就没一个好的唔!
凝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偷袭她的某位爱新觉罗氏男子。
四爷解救了自己的辫子,却没放过凝意的脸蛋,以后再胡说八道,爷定不轻饶!
凝意挑眉,见伺候的人都低下头不敢多看,她也没过火,只微微前倾笑道:妾身哪句话说的不对啦?
四爷瘫着脸,拽着凝意往屋里走:歪理太多!
凝意回拽着一下四爷,举起手:爷这是在做什么?
四爷手上发了力,凝意便被拉进屋内,那门就砸在霜降等人眼前,将众人隔绝在门外。
凝意震惊,爷?
四爷嗤笑:生孩子。
凝意愈发震惊了,嫌弃的看着她:您这就过分了!妾身才
话还没说完,四爷已经掘着凝意的下巴压下去,爷可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
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
凝意想了许久才想明白,那不就是说生不生孩子不重要,他在乎的是造孩子的过程。
凝意顿时脸红了一大片,她猛的推开四爷,就差将流氓两个字怼在四爷脸上了!
四爷没真想现在就对凝意做什么,毕竟刚出月子。
他转身坐在窗前,双腿盘在榻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凝意绯红的脸瞧着:还敢不敢了?
凝意咬牙。
四爷轻笑,眼尾微扬,又问了一次:还敢不敢了?
凝意不甘不愿,不敢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敢不敢什么,总觉得这一场小闹剧有些莫名其妙。
四爷见凝意服软,便说起了旁的事:先前卫嫔可找过你?
这是见很久远的事情了,凝意点头,找过,说是为了娘家兄弟,叫嘎达混。爷,怎么啦?
四爷笑容收了收,老八的府邸就在旁边,日后来往的机会必定比旁的兄弟多。
凝意听出四爷话中之意,您是想帮一帮嘎达混?
胤禩今日找爷旁敲侧击就是为了这事,年前嘎达混就仗着自己是卫嫔兄弟和胤禩舅舅的份上欠了户部的债。
四爷蹙眉,他倒不是不想拿回来,但他出面并不合适。
若说在户部借银子最多的人是谁,那必是皇亲国戚。
而他身为皇上的亲儿子这是件棘手的事儿。
八爷几年前就与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定了亲,郭络罗氏已经十五,成亲的日子必定也就这两年。 凝意捧着小脸,爷既然暂时不想插手此事,倒不如以帮衬八爷和郭络罗氏亲事为挡箭牌。咱们帮了这一件事,八爷总不好再提旁的事了。
只是这要回户部银子的差事迟早都会落回四爷身上。
作者有话说:
久等QAQ原来有好多宝的压岁钱跟作者菌是一个用途的呀!
第54章 闹场
入夜, 李氏坐在窗边,晚风轻轻吹在她脸上,拂过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李氏听见声音偏了偏头, 并未起身:妹妹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好似随风能瞬间消逝,不留一丝痕迹。
小李氏顺着声音抬头望去, 只瞧见李氏半倚着窗台,姿容胜雪, 清冷如高山流水,艳丽又如火红茶花。
以往, 小李氏见李氏时,后者都浓妆艳抹, 她从未见过如此不施粉黛的李氏。
风铃走过来关上屋门,隔绝外头的风。
一刹那, 屋内空气变得沉闷, 一股无形的威压冲着小李氏而来。
李元筱。李氏挑眉,勾着眼尾呈现悦色, 福晋很看重你啊。
福晋自然是最看重您和宋姐姐的。小李氏不露分毫,您二位有小格格傍身,妾身不过是个入府至今都不曾得爷召幸的侍妾。姐姐怎的坐在窗边?虽说即将入夏,但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冷的。
一旁风铃拿着件披风候着。
小李氏面色不变, 压下眸中刚溢出的不耐,温顺的接过披风给李氏披上,还绕了一圈将身前的披风绳结系好, 姐姐还得照顾两位格格, 可万万不能受凉。
她正想后退, 手却被李氏猛的拽住。
李氏垂眸,荔枝可是个好东西,我入府这些年不过吃了几粒,你倒是得了捷径。也不知你在乌拉那拉氏跟前是如何卑躬屈膝,让她舍得将那可抵万金的荔枝大方赏给你!
说着,李氏手上力道加重,狠狠的将小李氏甩在地上。
小李氏虽已有准备,可那嗑在冰冷石砖上的手还是破了皮,沾染地上的灰尘火辣辣的疼。
我有法子让你入府。李氏半蹲下,捏着小李氏的下巴将人硬生生拽到窗边,我也有法子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在府上!你爹娘在李家算什么东西,若没我爹帮衬,你能入府?我是格格,你不过是最低贱的侍妾!李元筱
小李氏咬唇,姐姐误会了,得了福晋赏赐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东边的马佳氏。
刚说完,她的头被更重的压在窗台上。
小李氏只觉被压着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窗台本是光滑无棱刺的。
可不知怎的,李氏房里的窗台坑坑洼洼,有些木刺磨着她的脸,生疼。
李氏拂过小李氏侧脸,妹妹应知道,在这府中,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脸和孩子。若是妹妹一不小心晚上摔倒在地将脸摔坏了那日后可怎么还有伺候爷的机会呀?
李氏的话如毒蛇冰凉黏腻的蛇信子,丝丝缕缕黏在脸上,让小李氏浑身发寒。
幸好,李氏还没失心疯道在府中对小李氏动手,她松开小李氏,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妹妹身上的荔枝味真浓,姐姐闻着都嫉妒呢。
小李氏恍如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她不怀疑,方才李氏真的想毁了她的脸!
窗外明明有灯笼点亮,可小李氏瞧着那处只瞧见漆黑一片,黑暗的看不清前途。
妹妹受惊了。李氏眼角吊着笑容,风铃,给筱主儿送些跌打损伤的药。妹妹的手这么漂亮,这受了伤岂非暴殄天物?
多谢姐姐。小李氏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哑着嗓子:姐姐若无事,妹妹就先回屋了。
好啊。李氏施施然拂衣袖,手肘搭在桌上挑眉,妹妹可别忘了今晚姐姐与你推心置腹说的话。咱们都姓李,身后都是李家的荣誉。咱们姐妹齐心,假以时日定能在这后院站稳脚跟。
小李氏扑腾着那双眼睛,是。
李氏看着小李氏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风铃换了新的蜡烛,您相信她说的话吗?
今儿吓也吓了,如果她还不知好歹与福晋联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李氏起身,褪下披风扔在地上,披风拿去扔掉,我嫌脏!
风铃默不作声收拾披风:主子且宽心,筱主儿的家人都捏在大人手上,您想收拾她轻而易举。不过奴婢就是怕筱主儿若是真站在了福晋那边,福晋会为了她出面。
她?李氏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嘲弄:小李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当初我怀着身孕家中送进来帮我固宠的。她的身份我从不曾隐瞒,乌拉那拉氏过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了。明知是我李家送进来的人,乌拉那拉氏会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妾出头?她是嫌自个儿过得太舒坦了?
风铃知道是这个理儿,但她还是心里不太踏实。
福晋的所作所为好似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那药送去给李元筱,你再叮嘱她几句。李氏垂眸,语气藏着困意。
风铃唤了院子里其他丫鬟伺候李氏洗漱睡下,她则将那披风扔了后带着药去了小李氏屋里。
奴婢给筱主儿请安。风铃笑着道,这是李主儿让奴婢送来给您的药,您只需敷在破皮的地方,明儿一早伤口就会结痂。筱主儿方才摔得不重,用上两日那痂掉了就好全了。
秋霜接过药给小李氏抹上,主子怎的摔了?方才出去时还好好的。
小李氏从镜子里看了风铃一眼。
风铃失笑,是那门槛的错。明儿一早奴婢便去请人将那门槛修一修,只是今儿还是让筱主儿受伤了。
无事。小李氏温婉的笑道,那门槛此次幸好是绊倒了我,若是摔着李姐姐那便是那门槛的不是了。
风铃面色不变,行了礼后退下。
秋霜抿唇,下意识放轻了上药的动作。
不用了。小李氏收回手。
主儿?秋霜惊讶又着急,虽说是小伤,但还是得抹药。若是留下疤可怎么办?
屋里有辣椒水和盐吗?
秋霜百思不得其解,您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有没有?小李氏抬眉注视着她。
奴婢去大厨房要一些。秋霜忙道,那您记得抹药。
小李氏点头,小心些,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你取了两样东西回来。
秋霜抿唇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
翌日一早,凝意起来后去瞧了弘晖和锦愿。
她昨晚与四爷商量好,等两个孩子晚上能睡整觉时便挪进他们屋。
弘晖蹬着腿晃着胳膊已经醒了,也喝过了奶。
锦愿躺着睡得十分安稳,小小的人儿打着小小的呼噜。
凝意晃着摇篮床陪弘晖玩了会儿,旁边锦愿才醒,扁着嘴就要哭了。
凝意旁抱起她交给乳娘,可不知怎的,今儿锦愿铆足了劲和乳娘斗争,就是不肯喝一口。
乳娘为难极了,面容深深皱起:福晋,这四格格不喝
凝意看了会儿,锦愿似是有所觉,朝着凝意的方向转了转头。
凝意突然就懂了她的意思,她沉默的伸出手。
乳娘将孩子交到凝意手上,锦愿循着本能往她胸前凑。
凝意毕竟是第一次喂奶,锦愿猴急的模样特像个登徒子!
福晋放松。乳娘在一旁帮忙,您是第一次喂,难免会有些难受。四格格是个顶顶聪慧的孩子,她自己知道怎么喝奶又哪里能喝。